第74章 誰綠了
第74章 誰綠了
“不只吧。”
邾晏聲音慢條斯理, 充滿壓力。
碧魯渾心裏咯噔一聲,他已經夠快夠機靈了,這些人不可能知道更多吧……絕對不可能!
“對啊不只!”
消失很久, 都快被忘了的方銳方小侯終于出現了, 騎着馬, 馬後拉着一個人, 雙手被繩子捆着, 他騎馬往前走,那人就得在地上跑, 還得避開荊棘樹枝什麽的,看起來狼狽極了。
“碧什麽渾什麽來着?你來瞧瞧,認不認得這個人!”
碧魯渾怎麽可能不認識,這是他的心腹,被他派出去執行特殊任務來着,料想忠心不二,細心謹慎,武力值高,一定能完成這種艱巨隐密的工作, 竟然被抓住了麽!
他都沒心思計較方銳忘了他名字的不禮貌行為,心間快速轉動。
方銳可不會對他客氣:“老渾啊, 我們對你禮遇有加,又是遞國書又是立互市,我們簡王都親去邊關招待你了,你卻沒安好心,竟然想竊取我朝機密?故意在大殿挑起賭局, 昨天又上蹿下跳的折騰,就是方便你這屬下在外面偷東西是吧!”
他說着話, 快速朝溫阮的方向眨了下眼——
對不起我又鴿了,晚了點,我本來想風雨兼程披荊斬棘趕回來,幫你對付這狗東西的!
溫阮懂,又遇到萌的可怕,讓人放心不下,非得喂一喂摸一摸的小貓咪了是吧?
呃,不對,在這種地方,遇到的應該是大貓咪?大貓咪你也敢撸?
只要任務完成的好,人也沒受傷,鴿點就鴿點,方銳得虧是鴿了,要是昨晚半夜回來,興許都找不到他們,要是直愣愣闖過來,沒準還會被邾晏揍一頓,這樣正好。
瞧碧魯渾的表情,眼角都快抽搐了,不是挺好?若早些來,還沒這效果。
Advertisement
與此同時,南星也回來了,手裏也拎着兩個人,跟扔沙包似的扔過來,砰砰兩聲,砸到碧魯渾面前。
“汪!汪汪!”
狗子跑過去兇了兩聲,再跑回來溫阮身邊,驕傲擡頭——我幫忙找的!
溫阮揉了揉狗子頭,誇了句乖。
短短時間,這麽多人從林子裏‘長’出來,碧魯渾汗都要下來了,怎,怎麽連這都找到了!
“很奇怪?”
溫阮看着碧魯渾,微微一笑:“你的行事邏輯,其實很好猜,你既率使團前來大歷,自然要好好完成這個任務,互市談判上,你希望大歷讓利更多,那第一筆買賣就至關重要,要确定基調,必須得狠狠壓價。你在邊關不敵簡王氣勢,團隊士氣削減,那到了京城,必得加大力度,想辦法找到自己有恃無恐的點,大殿上就開始高調,挑我定下賭局——你認為必勝。”
“但你當然不僅只有一個目的,來都來了,總得順便做點什麽,比如探一探大歷實力?從朝堂氣氛到百官表現,從民生發展到商業機密,從城區到莊子……你早就打聽到我是誰,都做了什麽事,對麽?你現在都知道了什麽,花皂香氛還是鹽酒,抑或更重要的——水泥?”
“結果如何,我可還讓你滿意?”
“呵,還迷路,迷路你大爺!”方銳不客氣的抽了下馬後拴着的人。
還好阿阮缜密,早早猜到了,還求了他這個骁勇善戰智勇雙全天下無敵的好友去辦事,不然沒準這盤就叫人得逞了!
當面這麽被揭開,碧魯渾臉上有點挂不住,黑紅黑紅的,也怕溫阮問的更多更深,比如從那打聽到的這些機密,這都是近半年來發生的事,京城圈子都不一定盡皆知曉,何況外地人?
他陰着眼瞪溫阮,兇悍極了:“我這樣做有錯?你們自己心思卑劣,把各種商品吹得天花亂墜,想要收很高的價,賣很低劣的東西給我們,我只是不想被坑更多,才不得不行動!”
“你這夫君,”他憤怒的指向邾晏,“堂堂一國王爺,竟然親去邊關,扮做山匪同我們打架,打壓使團士氣,以武力逼迫我們不能大聲說話,不覺得很無恥麽!”
邾晏被指着鼻子罵,表情無半分波瀾:“所以,你可決定好了?明年要不要開打?”
碧魯渾背後一涼。
邾晏:“紛争多年,兩國都需要休養生息,互市互利互惠,只要不蠢,就不會想錯過,但之後呢?你我都知道,這個互市不可能長久維持,我倒沒想到,你們這般心急,連明年都不想過完。”
“所以這第三個目标,是要打探我朝兵力,”他聲音嘲諷,“悄悄看過我朝兵器铠甲質量了?覺得如何?可還滿意?”
碧魯渾眼瞳劇顫。
他們怎麽連這個都猜到了,分明做的很隐蔽!
再多再深的話,邾晏沒說,給彼此留有餘地,但碧魯渾知道自己幹了什麽,比如打探太元帝的身體情況,有無病痛,能撐多久;打探後宮嫔妃情況,都有怎樣的紛争,跟皇子奪嫡是否對的上;帝衰子健,每個國家都會有儲位争奪問題,大歷自然也有,他得看看能不能做點什麽……
所有這些,邾晏大概都知道了。
但他不能繼續再說,再說,真就走不了了。
他狠狠咬牙,忍氣吞聲,走到溫阮面前,結結實實行了個禮:“是我狂妄,前有大殿挑釁,後有目中無人,特此給王妃道歉!”
“如今我也遭遇了危機,狼狽不堪,總歸是我行事不慎的後果,如今正事在前,時間緊張,我不想浪費時間追究,你們也消消氣,給個面子,咱們接下來正式進入互市細則如何?我不跟你們玩虛的,你們也別想坑我們太狠,雙方快點交接完,早些回家過年!”
溫阮手抄在袖子裏,微微一笑:“好啊。”
密林疏冷靜寂,有的地方亂,有的枝葉醜,有人渾身狼狽,發衣皆亂,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連狗子渾身都透着矯健野性的狂,唯獨他,全身上下幹幹淨淨,連大氅都是白狐皮,眉梢眼角淨澈乖巧,笑起來如沐春風,如遇暖陽……
怎不讓人心折?
邾晏走過去,緊了緊他的大氅,同時用自己背影擋住了別人視線。
既然雙方達成協議,沒有拖後腿的,接下來的互市進程就可以迅速推進。
大歷這邊的官員當然一邊忙碌,一邊幸福,狠狠豎起大拇指,誇自家簡王妃。
“厲害啊……早先怎麽沒看出來,簡王妃還有這等縱橫本事!”
“何止這個本事,這進了商品單子,價格高到離譜的花皂香氛酒鹽糖……都是他搞出來的!還有您往那邊看,霍家梁家京城商會到齊了,各樣商品合同全都準備好了!”
“啧啧,了不得啊,要是願意當場簽下更多單子,連送貨到邊關的路程安排都能順妥了,只要北狄人願意出個路費,能送到家門口!”
至于這商品裏重中之重的鹽,更是玩出了花樣。
鹽田新制的,最上等的鹽,只有少數親歷者見過,北狄人根本別想,聽說分出了一二三四五五個等級,品質從粗到細,顏色從暗黃到白,口味從夾着澀,到純粹的鹹,層層遞增,這回大歷這邊提供給北狄的鹽,基本就是一二三等級,別說五級,連四級鹽都沒給,你想要點最好的,行,三四級混一混,價格翻兩倍,要不要随你,想要再好的?沒有。
産量就那麽一點,自家人還不夠分呢,你想要,你是想得美!
鹽賣出了高價,梁家的新酒也是,梁夫人帶着兒媳和掌櫃們一起,親自談烈酒生意,既然使團在大殿與宴時就嘗出了酒是好東西,就不能說我們賣你次品吧,既然不是次品,你們總得給個高價吧,數量上想要更多?行,得加錢。別說做買賣都是量越多價越低,這好不容易釀成了好酒能一樣?人工要不要成本,糧食要不要錢,至于技術……呵,你們北狄根本沒有,一句話,要不要吧,要就加錢,不要正好,我們大歷也快春節,正好是酒水旺季,我們不愁賣。
梁家生意做得如火如荼,霍二少當然也不遑多讓,帶着商會一起,除了自家的絲綢妝品,還有民生百态各種各樣的商品,甚至大歷賣不出去的東西,都能變着花樣談成訂單……
接下來這一陣,京城熱鬧多的都看不過來。
別說百姓們,方銳都不着家了,天天蹲在市井茶樓,跟個纨绔公子哥似的到處浪蕩,一邊看熱鬧,撸着不知道從哪蹿出來的野貓,一邊瞅着哪邊有麻煩,抱着貓就過去幫忙了。
二皇子三皇子也都催促手下沒忙起來,什麽奪嫡政鬥,先都放一邊,這一波掙錢為上!
這些後續的事情,溫阮和邾晏就沒管了,他們只管把大方向搞定,不讓別人鬧亂七八糟的幺蛾子,剩下的事,就是別人來,術業有專攻,這做營銷的活兒,他們自認,比不上霍二少這種常年混生意場的。
現在,他們有別的事處理,比如——
那個送琵琶的‘白月光’。
當年的事,邾晏已經說開了,這個冒充的人他見都不想見,感覺重視半分,都是對溫阮的侮辱,還有那把過于花哨的琵琶,他看着就傷眼,想直接扔出去。
溫阮阻了。
東西有什麽錯,造出來又不知道自己被用到什麽道上,錯的是人心,你不想看到,随意送了人賞了人不就行了,幹什麽直接毀了?
至于那個年輕男人,邾晏不想見,他一個人去見。
總得試試看,能不能問出點什麽東西。
當然,南星得帶着,雖然已經私下确認過此人不會武功,但萬一是個潛藏很深的刺客呢?
黑狗刀刀似乎不大放心,咬住溫阮衣角,表示也要跟,不讓跟就鬧,沒辦法,溫阮只能帶着一人一狗上了。
邾晏還是擔心的,眼角瞥了下藍田,示意快點過去偷聽。
他想不想見是一回事,別人會不會算計他是另一回事,萬一說了什麽不堪入耳的壞話怎麽辦?
藍田領命,還沒怎麽費力氣,剛運上輕功倒挂到房間外的屋檐,就發現不對勁了。
那人一照顧,就朝溫阮跪下了:“求小少爺憐我!”
溫阮一杯茶差點沒拿動:“嗯?”
“我名宮融雪,早年就知曉少爺名姓,純善溫良,親躬農桑,福及百姓,有天賜頭腦,能賺大錢,卻并不追名逐利,一心紮根農事,凡所到之處,所見之事,都與人為善,尤喜幫扶赈濟窮人,一度引得商者嘆憾……我心中敬佩無比,奈何總無緣一見,此前聽聞少爺大病,恨不能以身代之!”
宮融雪人如其名,看上去已經及冠,但氣質非常特殊,如雪般清冷,如月般華彩,眼睛清潤明亮,有很明顯的少年感,說話時也很真摯,不似作僞,“或許在你聽來,這些話匪夷所思,但這都是萦繞我很多年的情緒,我對少爺的敬仰早有數年,真心崇拜,願做奴仆,侍少爺左右,願為鞍馬,替少爺看路執鞭,願此後餘生,為君赴死!”
“噗——”
溫阮一口茶噴了出來。
他剛才聽到了什麽?是耳朵背,幻覺麽?
別說他,南星也驚呆了,狗子都悄悄退後了兩步。
老天爺,他們聽到了什麽!
此時正值狩獵結束,使團終于不像個刺頭似的鬧騰,一場和平燒烤晚宴後,氣氛最輕松閑适,所有人難得放松的時候。
大事解決了,後續細則得回京城再慢慢解決,圍獵場的事麽,所有人都知道還有一樁,就是這個突然出現在隊伍裏的,邾晏的‘露水情緣白月光’,不知道的,也被人拉着竊竊私語悄悄話,都知道了。
八卦誰不愛?尤其這種皇室情情愛愛的八卦。
所有人都裝的雲淡風輕,尤其在簡王夫夫面前,殊不知一轉身,就忍不住咬牙切齒在心裏催,你倆倒是快點啊!也當然,這邊一有動作,大家就都知道了,表面裝矜持,催的底下人快點過來打探。
簡王還是遜了點,竟然不敢親自去見人?是心虛麽?還得是簡王妃,一力扛鼎,瘦弱肩膀擔起了所有!
噗——
他們聽到了什麽?
怎麽回事?這個叫宮融雪的,不是簡王的露水情緣白月光麽,怎麽會心儀溫阮,還哭着喊着為奴為仆伺候?
二皇子三皇子也不能免俗,齊齊噴了茶。
這樂子大了,不是外頭養的小玩意找上門逼迫正室麽,怎麽突然變成老六頭上綠了?
對這件事反應最大,最最意外震驚的,是溫瑜。
又是超出他認知的事!這宮融雪不就是邾晏的白月光,當年的救命恩人麽!他上輩子因這件事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邾晏還從不幫他,只偏心宮融雪!
為什麽人變成溫阮,就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