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陸丞直起腰身: “難得會有你這樣的同行關注他,而是還是對手。”

秦覃稍稍掀起眼皮: “以前的話我倒是會将他視為勁敵,現在麽……覺得挺惋惜的。”

陸丞不想發表什麽意見,以他現在的身份,不需要為席榕辯解什麽,再者他也挺同意秦覃此人的意見,現在的席榕,确實已不如當初那般純粹。要在娛樂圈這花花世界裏始終保持清醒的頭腦,怕是件極難的事情,至少對席榕而言,不簡單。

“席榕在開巡回演唱吧,”秦覃忽然說道, “好像前幾日就到香港了,我托人搞來了幾張門票,不過似乎沒人願意陪我去,你有空不,替同個公司的人捧捧場也成。”

陸丞正要說什麽,另一個身影靠近過來,是一直被陸丞忽略的第三位試鏡人員,走過來便勾肩搭背的,咧着嘴一副自來熟的模樣。

“嘿,你們聊得挺歡的,”他看到秦覃手裏的演唱會門票, “怎麽,要去看演唱會,帶上我一個呗。”

陸丞沒有将對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拿開,他不讨厭這種自來熟的人,一般這樣的人總能起到活躍氣氛的作用。

“其實這些門票都是友情提供的,不要花錢,要多少張有多少張,要是你們拖家帶口的也行,只要有人陪我去。”秦覃似乎也來勁了。

陸丞喊了一聲阿青,把他招呼了過來,讓他安排一下時間,席榕的演唱會,他倒是很想去看看。

“你要去看他的演唱會”阿青問得很奇特,在他的印象裏,席榕是把他當情敵看的,他怎麽可能允許自己的男人興高采烈地去欣賞情敵的表演,這不是扯淡嗎

“怎麽有問題”陸丞問道。

阿青愣怔一會兒,複又盯着陸丞的眼睛不住地看,似是想找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最後,他屈服了,理由很簡單,陸丞說讓自己和他一起去。阿青陡然覺得,自己的地位還是妥妥的,于是心滿意足了,快刀斬亂麻地制定了一個煞是完美的行程計劃,效率高得直讓秦覃和自來熟男都驚愕。

自來熟男的祖籍在香港,三歲時跟随父母到內地發展,所以對香港的文化其實并不解,粵語也不擅長,若不是工作需要,估計這會兒也不會回到故鄉。他坦言在大都市轉悠要拿出手機地圖,對自己的家鄉一點認知都沒有。

陸丞其實認得他,文意娛樂的當家小生,李允杉,偶像明星出身,在電視劇裏專門演公子少爺一類的角色,被稱為“少爺專業戶”,不過他似是并不在意這個諷刺性的稱號,反倒樂此不疲地大方自我調侃,惹得陸丞等在場人一陣捧腹。或許正是他的這種好心态,才讓他被文意娛樂看中的吧。

陸丞沒看過他出演的電視劇,不過他倒是覺得,擅長自我調侃的人不會差勁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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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他的演戲模式真是把陸丞給驚到了。

站在林智新面前,看了一遍劇中男配角的臺詞,閉着眼睛思索了一會兒,再次睜開眼睛時,俨然已經成了另外一個人。他眼神鄙睨,雙手插兜,微不可查地冷哼了一聲,就這一簡單動作,就把畫面感給帶出來了。

不過李允杉畢竟是偶像派出身,即便開頭有些驚豔,後來還是擺脫不了因長期出演偶像劇而攜帶的脾性,動作誇張,詞藻不由自主的華麗,語氣詞動不動就冒出來一個,情感上看似全身心投入,熱情如火,實則浮于表面,有些稚嫩。

然陸丞還是有些想法的,在看到李允杉的表演之後,他覺得這種誇張的表現形式雖然膚淺,卻很有吸引力,像舞臺劇一樣,很能抓人眼球。

誠然,自己講究是的精湛的技巧和完美的真實感,這是很多有資歷有經驗的演員才能擁有的技能,不過自己的演戲模式其實是需要觀衆細致觀察,默默品味的,有時候甚至不能一眼看明白。

李允杉的表演卻好似一下子就觸動了他的心,很直接,很坦誠,沒有多少修飾,質樸卻體現着笨拙的華麗。

說實在話,陸丞在一定程度上是向往這樣的演戲模式的。

至于秦覃,他其實不擅長演戲,是個銀幕新人,演出來的人物性格就跟自己的本性差不多,沒有多少懸念,不過他依然很認真,忘詞了會極其鄭重地說着對不起,看起來有些天然呆,搞得林智新很不好意思,總覺得自己在虐待演員似的。

陸丞試鏡時,導演跟他說: “你演演反派如何”

陸丞挑了挑眉,沒多說什麽,雖然他選定的角色是個不起眼的配角,但這不影響他對其他角色的領悟。

至于反派,呵呵,又是一個神經有問題的人物。

陸丞只看了這人物的幾頁臺詞,便知這角色的性格是多麽扭曲,當着屬下的面強奸了死對頭的女兒,喜歡玩S。M,喜歡殺人,還是個瘾君子,這樣的角色,可以說,是陸丞遇到過最變态的。

陸丞有時候會想,如果演着演着,自己也融入進去了,分不清哪個是戲中的角色,哪個是現實中的自己,那時自己該怎麽辦

好在,當他遇到傅子辛後,這種困擾便不複存在了,以技巧性取代真實性,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免自己過度入戲。雖然陸丞自認很喜歡演具有挑戰性的角色,但他不想總是接觸這樣的負面性格,接觸的多了,技巧性再強,也不可能不受影響。

“準備好了嗎開始吧。”林智新丢開了劇本,十指交叉抵在下颚處,一改嬉笑表情,顯出幾分正色來。

陸丞認為自己不需要表現得太多,像李允杉一樣幾句臺詞幾個動作便可以了。

陸丞将眼皮垂下四分之一,瘾君子是不可能保持抖擻的精神力的,他需要表現出偶爾失神,精神萎靡的狀态。臺詞需要懶洋洋地說出來,嗓子不能太清麗,聲調可以忽高忽低,或者偶爾發發嗲,體現出一絲神經質的味道。

如此一來二去,人物形象自是活靈活現。

陸丞的表演沒到三分鐘,三分鐘後,他便不打算再演下去了,他覺得沒有必要再演了。

“完了”林智新揚着尾音問,似是還在等着下文。

“完了。”陸丞将對方的問句改成了陳述句。

林智新撓了撓頭,眉頭擠了擠又松開, “你是不是遇見過傅子辛”他忽然問。

“是遇見過,有什麽問題。”陸丞沒避諱。

“演戲模式很像,不,是極像。你跟他什麽關系”

什麽關系這還真不好說。 “我們合作過一部電影。”陸丞是這麽回答的。

林智新哦了一聲,表示了然。

“你知道嗎”他說, “我差點以為傅子辛出現在現場了,你讓我很吃驚,真的。不過,這短短三分鐘其實看不出什麽,以我看人的經驗,我覺得你應該有自己的東西,只是來不及展示,我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你演出這個角色時的樣子了。”

林智新興奮得在顫抖,陸丞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導演,對自己的外在表現一點不加掩飾。

陸丞又接到了一個變态角色,他不知自己是該歡喜還是擔憂。

“阿青,我覺得我該去青幫的大本營觀摩觀摩。”陸丞為了演好一個角色,常常會選擇铤而走險。

“你瘋了”阿青真的這麽覺得, “你以為那裏是什麽地方我不同意!”

“我需要這份經驗,極度需要。”陸丞清楚得很,這個角色太難把握,不了解黑幫的生活背景,光靠臆想,是達不到完美的效果的,陸丞知道自己的脾性,典型的完美主義者——在演戲上。

阿青苦惱地在屋子裏轉圈,像只無頭蒼蠅。其實帶陸丞去家族大本營不是難事,以他太子爺的身份,一個電話或者一句話就能搞定。可他潛意識裏就是不希望陸丞與家族有瓜葛,光是眼睛看到都不行,這會增加他的人身危險,會無辜地被敵對幫派認定為獵殺目标。阿青不能想象忽然有一天陸丞被一顆從遠處飛來的子彈射穿了腦袋,這簡直比要了他的命還痛苦。

所以他不能答應,絕對不能!

陸丞仍然在阿青耳邊說着好話,阿青充耳不聞,最後索性關了房門,留陸丞一人在客廳自言自語。

後來阿青發現,自己的漠視态度大錯特錯,同時自己也低估了陸丞的能力,這個在他看來除了演戲只會演戲的男人,竟不知通過什麽途徑找上了自己的四叔,直接登門找到了最有頭臉的人物。

阿青殺到本家的時候,陸丞正和老爺子喝茶,依舊是黃山毛峰,兩人似乎談得正歡。周圍站了一群保镖,兜裏都插着高檔貨色,一出膛還可以消音。

阿青當場覺得心都涼透了,不是因為陸丞的一意孤行,而是四叔怎麽派這麽多人守着,他是什麽意思

“阿青,你來了”陸丞側過臉,帶着淺淺的笑意,看不出半絲慌亂拘謹。

阿青進來的時候就發現了,陸丞連拿茶杯的手都順暢地似在家裏喝咖啡一樣,一丁點兒的抖動都看不出,好似就是在跟多年未見的友人談笑風生,周圍那些個黑衣保镖如同幾抹空氣。

阿青不由發覺,自己是越來越看不懂陸丞這人了,他現在這副樣子,是在演戲嗎還是真實的表現

四叔示意阿青在空出的位置上坐下,阿青躊躇着,終是沒有選擇。

四叔像是已經解情況了,也不廢話,卻是問了個毫不相幹的問題。

“阿青,四叔問你,你真愛陸哲函真把他當成你男人”

阿青一頓,他沒料到老爺子會這麽問,有點摸不着頭腦。他的餘光瞥向一旁的陸丞,對方喝茶的動作依舊那麽娴熟,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阿青的心有點沉,其實他希望看到一些哪怕只有一瞬不一樣的表現,可他終是沒有看到。

四叔那雙銳利的鷹眼一眨不瞬地盯着他,似是要把他活活扒掉一層皮。阿青進退兩難,知道自己的回答對于陸丞的成功與否至關重要,司徒家不會随便放一個外人來參觀,這裏可不是動物園。

陸丞什麽都沒有說,也沒有任何類似表态性質的暗示,似乎就是由着阿青去了,想怎麽說就怎麽說吧。

“阿青,快回答四叔!”老爺子加強了語氣。

阿青看着四周銅牆鐵壁,真真無奈,他奪過陸丞手中的杯子一飲而盡,随性似的說着: “有什麽好回答的,我喜歡他我愛他,我想跟他過一輩子。要是我接手了司徒家,指不定司徒家就要改姓了。”

四叔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了,鐵定是被最後一句話氣到了。

阿青的嘴還沒閑着,誰叫自己傻傻地愛着陸丞,自己就應該有時時刻刻為他打點好一切的準備。

“四叔啊,哲函跟我一起叫你一聲四叔呢,也算是你侄子了吧,他不就是想了解解黑幫的生活狀态嗎又不是什麽大事。咱以前接受的訪談還少嗎何必搞得這麽碜人。”

四叔冷冷哼了一聲,好半天沒說話。

陸丞很娴熟地為老爺子斟茶,可一點都不敢怠慢。

陸丞其實挺懂得圓滑世故的,有些東西不需要演,也能表現出來。演戲是一種潤色,在久經風霜的老爺子面前,他是不敢造次的。

“讓你家導演開個申明,不然出了事我可不會負責的。”四叔終究是同意了。

阿青松了口氣,心裏頭卻不見得有多欣喜。走出大堂時候,他跟在陸丞身後,茫然地看着那人的背影,竟有些虛無缥缈的感覺。他忍了忍,終究還是沒有抑住心裏的沖動,慢慢地伸出手來,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去勾陸丞垂在身側的手掌。

勾到了,陸丞沒有多大的反應,阿青并不在意,他慢慢地将手指插進陸丞寬厚的掌縫,食指扣住拇指,沒有使出多大的力,不鹹不淡地扣着。

阿青跟上陸丞的步子,悄悄地去看他的側臉,依舊平靜,依舊波瀾不驚。可在下一秒,他感覺手指被驟然握緊,甚至可以感覺到對方手心裏的汗。陸丞就這樣拉着他的手往前走,沒有說一句話。

阿青吊着的心終于垂落下來,陸丞哪裏平靜,若是平靜,手心裏怎會出汗猜不透陸丞的心思沒有關系,知道他在乎自己,那便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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