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局中局
第11章 局中局
厚重的大門緩緩打開,走出“Z”的時候,天光驟亮,蔣毅下意識地眯起了眼,擡起的手不住地顫抖着,擋在頭頂,遮下了方寸的陰影。
男人眼目無神,眼底的淤黑和滿臉的胡渣讓他看起來格外的憔悴不堪。
他的眼神飄忽而游離,身體總是不自覺的輕顫着,邁出的腳步拖沓着地面,搖晃的仿佛禁不住風吹。
視線垂落間,蔣毅的瞳仁驟然放大,盯緊了右手的指尖!那裏,鮮紅的印油,赫然出現,指紋也變得清晰且駭人。
蔣毅忍不住打了一個劇烈的寒顫,他顫顫巍巍地擡起手,随即用盡全力扇在了自己的臉上。
一聲脆響。
蔣毅腳下不穩,重重地摔坐在了地上。
是真的......
是真的......
男人的嘴角滲出了細密的血漬,他目光渙散,喃喃自語......
一切都沒了......
......
結束了和蘇銘的第一次見面,蔣毅開始變得魂不守舍了起來,那滿滿一箱的籌碼就這樣赫然敞開,擺在了家中最顯眼的位置上。
每天回到家裏,蔣毅都會小心翼翼卻又放縱貪婪地撫摸着那滿當當的籌碼,心中逐漸變得的自大而狂喜。
那晚的籌碼換算下來足足有500多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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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蔣毅這樣普通的工作和家庭來說,500萬無異于近30年的薪資!
30年,就這樣一夜之間,毫無代價地砸在了他的眼前!
甚至自那晚之後,蘇銘再沒有聯系過他,這500萬好像真的從天而降一般,成了他的私有財産。
可跟着蘇銘離開“Z”的那天走的匆忙,加上蔣毅又是第一次參加賭局,對于環境的陌生讓他根本不知道要在什麽地方兌換現金,而礙于臉面,上次又沒好意思問蘇銘,所以這500萬始終以籌碼的形式擺着了家裏。
而每天面對着巨額的籌碼,蔣毅始終心癢難耐。
終于,在經過了幾天的掙紮後,蔣毅終于給蘇銘打去了電話。
“蘇銘哥...”
他有些緊張地搓着褲腿。
“奧!小妹夫啊!找哥什麽事啊?”
對面的聲響十分嘈雜。
蔣毅遲疑了許久,目光死死地盯着桌上的籌碼,終于,在對方再一次試探的詢問下,硬着頭皮開了口。
“蘇銘哥,上次你帶我去‘Z’,那個...籌碼還在我家。”
“你這小子!不是說好了嗎!給你了給你了!怎麽這麽別扭呢!”蘇銘對着聽筒大聲道。
“哦,不是,不是。”蔣毅對着空氣擺了擺手,不自然地站起了身,踱着步:“是蘇銘哥,上次沒有兌換,這些籌碼,是不是需要換成現金啊?”
“現金?”
對面頓了下,随即恍然道:“哎喲喲!你看我這腦子!你你你,今天,現在!就拿過來!哥找人給你換成真金白銀!”
聽到這句話,蔣毅懸着的心才終于落了地,攥緊的拳,興奮難抑。
“好!蘇銘哥,我現在就去找你!”
挂斷電話,蔣毅快速拿來一方灰色的床單,将皮箱緊緊裹住,然後攥緊了收口處的床單,馬不停蹄地出了門。
晚上8點,天色已暗。
傍晚時剛下過一場大雨,空氣潮濕而略微憋悶,夜空中厚重的積雲高懸,有一種壓抑的韻味。
僅只用了不到15分鐘,蔣毅便把車停在了“Z”的門口。
他看着不遠處那個巨大的黑色盒子,心底開始難掩興奮地狂亂不已。
入口處,一位身穿黑色制服的服務生早已等在了門口,見蔣毅走來,随即迎了上去,恭敬有禮地接過蔣毅的箱子,指引着蔣毅走進了“Z”。
依舊是那條狹長的暗色走廊,熟悉的朱砂紅牆面上似乎換上了新的壁畫,古希臘衆神的目光正齊齊整整地看向着他。
蔣毅攥緊着手指,緊張和興奮交織。
再一次推開厚重的金屬大門,瞬間狂躁而起的搖滾鼓點依舊叫嚣着撞擊着蔣毅的耳膜,他努力抻着頭,望向了上次的卡座,但卻不見蘇銘的身影。
“蘇先生在裏間。”服務生出言道:“蔣先生,請随我來。”
跟着服務生一繞再繞,蔣毅早就記不清走過的路了,身後嘈雜的音樂聲也愈發淡了下去,直到消失在耳畔。
在經過不知道第幾個轉角後,服務生終于停在了一個房間外。
推門進入的瞬間,蔣毅被嗆的瞬間眯起了眼,咳出了聲。
蘇銘見人到了,熱絡的起身,把蔣毅拉到了自己身邊。
“哎呦妹夫你終于來了!快替我摸兩把,這一晚上點背的就沒贏過!”
蔣毅還沒來得及開口,一屁股已經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
對面的男人半眯着眼,吐着煙圈:“哎呦,這不是小妹夫麽!”
蔣毅也看清了對面人的兩,是那個叫小左的男人。
“蘇公子,先說好,我可不和你小妹夫玩!你家這妹夫新手氣場太強!我可惹不起。”
小左彈着煙灰,手腕上金燦燦的腕表格外紮眼。
蔣毅其實早已心癢難耐,甚至在捕捉到“新手”的字眼後,腦海中上一次從未輸過的賭博快感充盈在了腦海,一時間更加興奮了起來。
“小左!只欺負我是不是!”
蘇銘喝了一口酒,又給蔣毅滿上,笑呵呵地拍着他的肩膀。
“妹夫!給哥贏回來!贏回來!都是你的!”蘇銘伏在蔣毅的耳邊,煙氣酒氣夾雜在一起,有些嗆人。
斟滿的酒杯推到了蔣毅的面前,蘇銘唇角勾着,在和他碰杯後,率先一飲而盡。
蔣毅心底的□□被瞬間點燃,滿腦子都是那句——“贏了,都是你的!”
贏了,都是你的!
擡起酒,蔣毅也跟着一飲而盡。
“開始吧!”
......
蔣毅已經記不清場面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失控的......
他明明記得在開場的近一個小時裏,自己幾乎把把大牌,以壓倒性的優勢在贏,從未失手,而那些水晶版閃亮的籌碼幣也再一次堆在了他的眼前。
在金錢和酒精的雙重刺激下,蔣毅也愈發興奮,難以自拔,賭注也在一次次的加碼中越下越大......
直到某一個時刻,他迷蒙着眼,聽到耳邊響起了蘇銘惋惜地大喊:“輸了!都輸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桌面,看着瞬間消失的籌碼,蔣毅瞬間緊繃,抓狂的緊張感讓他将帶來的皮箱,一股腦地倒在了桌面上,傾瀉而出的水晶籌碼,折射着頭頂昏黃的吊燈,一瞬間金色的光暈閃現,猶如一座金山一般。
蘇銘狂妄地笑聲在蔣毅耳邊響起,酒精的作用侵蝕着他的大腦,刺激着他的神經,讓他更加興奮了起來。
......
“沒錢?”
小左朝着身側啐了一口,嗤笑着靠向了椅背,半眯的眼中,狠列的情緒清晰到讓人恐懼。
蔣毅癱坐在椅子上,擡手用力地拍打着頭,試圖讓腦子清晰一些,他緊蹙着眉心,可頭始終昏沉悶痛,目光渙散不定。
他明明記得自己還在牌桌上,明明手中握着的是一張“Joker”牌,可下一秒,面前的籌碼卻突然坍塌,越來越少,越來越少......
蔣毅憋着口氣,篤定自己還會贏回來,混沌下似乎簽了許多協議,然後大批的籌碼幣又再次被端上了桌。
然後如此這般,循環往複,輸錢、借錢、輸錢、借錢......他甚至記不清自己簽了幾份協議。
直到蘇銘的身影再次出現,按住了他即将簽字的手。
“蘇公子,不是我不給你面子,這麽多的錢可都是你小妹夫自願借的,現在和我說沒錢給?”
小左吐着煙圈,言語冷列。
“我們‘Z’的規矩你是知道的,有錢拿錢,沒錢......拿命!”
蘇銘嘆息着,手中攥着蔣毅按了手印簽下的5張借款單據,滿臉為難。
“300萬...”
蘇銘看着蔣毅依舊有些渙散迷蒙的視線,擡手擒住了他的臉頰,讓他直視着自己。
“房,車,存款,抵押過來。剩下還差多少?”
蔣毅用力地眨着眼,試圖看清男人的臉,而蘇銘的話一字一句懸在空中,又重重砸下,讓他刺痛難耐,又虛幻不實。
“100萬?”
蘇銘滿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我只是離開了一會,你怎麽搞成這樣!”
“蘇...蘇銘哥...對不起,我...我太想贏回來了!”蔣毅說着,眼淚混着鼻涕流了一臉。
蘇銘滿眼嫌棄地甩開了自己的手,蔣毅也瞬間摔回了椅子上。
“這樣!剩下的錢,我替他出了!小左,我來做擔保,其他的抵押和欠款會在一周內還清。”
“蘇總,這不合規矩吧。”
小左嘴角擒着不善的笑意。
“妹夫不懂事,壞了左哥的規矩,看在我的面子上,給他一周!我做擔保!”蘇銘繼續好聲好氣地游說着。
蔣毅縮在椅子裏,意識仿佛逐漸變得清晰了起來。
他看向小左,男人的臉藏在晦明不清的陰影下,脖頸處鮮紅的紋身刺眼地爬在了肌膚上,蔣毅擡起手,視線終于落在了自己的指尖,紅色的印油油膩膩地粘了一手,攤開的掌心裏,紅色的斑點刺目地刺痛着他的神經。
沒了......什麽都沒了......
......
蔣毅不知道自己這一路是如何把車開回的家,當他一頭栽倒在床上時,周遭綿軟的材質觸感讓他瞬間有了實感,一夜為眠的他眼底一片猩紅,布滿了血絲。
滾燙的淚順着眼角無數地落下,滑入了耳鬓。
蘇銘的話回蕩在腦海中:“記住你欠我的,我會很快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