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早上，韓亦吃完早飯後，一雙眼睛癡癡地盯着盤子裏的紅棗糕出神。

“小亦，你時間是不是快到了，還不走嗎？”龐秀菊看了韓亦好一會兒，以前沒見過他這樣失神。

“媽媽，我能不能帶兩塊糕給同學吃？”

“這有什麽不行的，想了這麽久，不會是要送給女生吧？”

“不是女生，是一個男同學。”

“行，我給你裝起來。其實，是女生也沒關系，我和你爸爸很開明的。”龐秀菊朝韓亦眨了眨眼睛，笑着說道。

韓亦無奈地笑了笑，他當然知道媽媽說的“開明”是什麽意思，但他真的是送給男生啊。

本打算早自習之前就把紅棗糕送給嚴楓，誰知早自習過半，嚴楓才慢慢悠悠地走進教室，嘴上還不住地打哈欠。韓亦注意到，在講臺上值班的班長——曹瀚擡頭看了嚴楓一眼，然後低頭寫了幾個字，恐怕是嚴楓的名字，畢竟他最喜歡向老師打小報告了。

下了自習，韓亦趕緊拿上紅棗糕走到嚴楓的桌前。

“喲，你來啦？”嚴楓是那種一上課就困、一下課就精神的人，下課鈴剛響，他就醒了，睜開眼便看到韓亦站在自己桌子旁邊。

“嗯，這個給你。”韓亦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從底下将紅棗糕塞到嚴楓的抽屜裏，小聲說道。

嚴楓被韓亦小心翼翼的神情逗笑了，拿出紅棗糕左右看了看，問：“專門給我準備的？”

“對，謝謝你昨天幫我。”

“太好了，剛好沒吃早飯，”嚴楓利落地咬了一大口紅棗糕，說，“謝我的話，光這可不夠。”

韓亦點頭：“這是當然，以後你要是需要我幫忙，我能幫的一定幫！”

韓亦的表情非常認真，認真得讓人想逗一逗，嚴楓故意問他：“那如果我讓你把作業給我抄，你也幫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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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韓亦皺着眉，為難的表情又出來了，“我覺得作業還是得自己做。如果你不會的話，随時來問我。”

嚴楓聳了聳鼻子，不再糾結這個話題，轉而問道：“你身上的傷怎麽樣了，有沒有處理？”

“有些地方青了，有些地方是紫的，不過不是什麽大問題，等它們自己好。”

“這怎麽行？我知道一種藥治淤青特別好，下次帶來給你。不然你身上那大大小小十幾塊淤青，什麽時候才能好全。”

正說着，數學老師又提前進教室了。韓亦對嚴楓使了個眼神，急忙回座位。心裏卻有個疑問，昨天自己脫衣服的時候，嚴楓不是轉過身了嗎，那他怎麽知道自己身上有十幾個淤青？

周五下午的最後一節課，是班主任的例行班會。

班主任叫宋曉珂，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女老師，氣質沉穩，表情嚴肅。戴着一副金邊眼鏡，發型永遠是一絲不茍的單馬尾。說話幹練，但內容正經又死板，從來不開玩笑。

她先公布了班上前十名的學生，然後表揚了取得進步的學生、勉勵退步的學生，最後分析了各科的考試情況。整個班會開得像學術報告，一板一眼的，實在無聊。除了那些被表揚的同學，其他人簡直要睡着了。

班會結束後，她讓曹瀚跟她出去，其他人在教室裏自習。

“韓亦，你說老師為什麽只叫曹瀚出去談話？”黃文在韓亦耳邊問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有事找他吧。”韓亦答道，不願深究這個問題。

越是成績好的學生，越希望得到老師的重視，也越關注老師跟其他學生的互動。

宋曉珂找曹瀚是為了嚴楓的事。今天一大早，嚴副局長就打電話給她，委婉地透露想給嚴楓換一個同桌的想法。宋曉珂外表沉悶、不善言辭，內心卻很通透，立馬領悟了嚴副局長的意思。

原先讓曹瀚給嚴楓做同桌，是因為曹瀚是班上的第一名，現在看來，嚴副局長似乎不太滿意。

她推了推眼鏡，不着痕跡地問道：“曹瀚，你這次成績比上次下降了啊？”

曹瀚的臉紅了紅，愧疚地低下頭，臉上浮現出一副歉疚的樣子，說：“對不起，老師。”

“你成績下降，對不起的不是我，是你自己。說說吧，怎麽就從年級第二掉到年級十一的？”

曹瀚眼神閃躲，猶豫了會兒說：“這次數學只考了130分，比第一名少了18分，理綜只考了265，比第一名少了24分。”

“那你覺得，為什麽這兩科比別人低這麽多？”

“可能是平常花在這兩科的時間上少了。”

宋曉珂皺了皺眉，引導地問道：“除了這，沒有別的原因嗎？在我看來，你是一個很自覺刻苦的孩子，以前的成績一直都很好，自從把嚴楓換到你旁邊後，你就掉隊了。你老實告訴我，嚴楓平常有沒有耽誤你學習？”

曹瀚回想了一下，他們兩人大部分時間都是互不幹擾的狀态。不過老師這麽生氣，把一部分原因推給嚴楓應該也沒問題。于是，曹瀚在宋曉珂微怒的目光注視下點了點頭，說：“有點耽誤。”

宋曉珂笑了笑，兔子總算是掉到陷阱裏去了，她說：“放心，既然他耽誤了你學習，我就把他換走，免得繼續幹擾你！”

曹瀚笑了笑，看來老師還是很重視他的。對宋曉珂誠懇地道了聲謝，喜上眉梢地回到了教室。

宋曉珂也很高興能夠不傷人地解決問題。按嚴副局長的意思，是要選一個能熱心幫助嚴楓的好學生當他的同桌。宋曉珂腦海裏劃過幾個名單，一時拿不定主意，最好他們幾個裏，有人自願給嚴楓當同桌。

曹瀚回教室不久，宋曉珂又叫走了路放、韓亦、黃文、歐陽闊論、許清奇五人，這五人都是班上前十名裏的男學生。宋曉珂為了杜絕早戀，在安排座位時，男生只跟男生做同桌，女生只跟女生挨着坐。

五個人圍着宋曉珂站定，宋曉珂開門見山問：“你們幾個人，有沒有願意跟嚴楓做同桌的？”

韓亦聽到嚴楓的名字有些驚訝，站他旁邊的路放問道：“老師，嚴楓不是曹瀚的同桌嗎？”

“曹瀚已經答應換同桌了，他這次成績下降有點快。”宋曉珂話沒說全，但幾人都明白是什麽意思，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韓亦微微擺頭看了看左右，見其他人都明顯地不願意，猶疑地舉起了手，說：“老師，我願意。”

宋曉珂看着韓亦的眼神亮了起來，難得笑了笑，問他：“你想好了，真的願意？”

韓亦點了點頭，其他人臉上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下來。

宋曉珂看破不說破，說：“那行，其他人先回教室，韓亦留一下。”

等到小教室裏只剩下兩人，宋曉珂誇道：“韓亦，你這次考得不錯啊，年級15，進步很大，非常好！”

韓亦腼腆地笑了笑，他不太知道該怎麽回應別人的贊美。

“但你不能驕傲，還要再接再厲，争取更好的成績。”

“嗯，謝謝老師。”

“不過，”宋曉珂一副很苦惱的樣子，“我原先安排曹瀚和嚴楓坐在一起，是為了讓他能幫幫嚴楓，提高一下嚴楓的成績。沒想到嚴楓的成績沒上去，反而是曹瀚的成績下來了。我希望你能比曹瀚做得好，在保證自己的學習不被耽誤的情況下，盡量幫助嚴楓學習，你能做到嗎？”

“嗯！”

宋曉珂滿意一笑，說：“那你先回教室吧，下課後換座。”

課後，韓亦跟曹瀚招呼了一聲，便開始清書換座位。曹瀚似乎很驚訝換走的是自己，而不是嚴楓，一副郁郁寡歡的模樣。

嚴楓站在一旁，不時還幫韓亦接一下書。等到韓亦安頓好坐下，嚴楓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原來我的新同桌是你啊。”

韓亦喝了口水潤潤嗓子，問他：“你知道曹瀚要換走？”

“曹瀚要換走，什麽意思？”

“班主任說，曹瀚跟你坐在一起，成績退步了，所以才換走。”

嚴楓皺了皺眉，不是他爸讓宋老師給他換個同桌的嗎？他不懂宋曉珂說話的彎彎繞繞，聽到韓亦說的話，拍着桌子罵道：“放屁！曹瀚成績退步了跟老子半點關系都沒有。”

“噓，小點聲！”

嚴楓看了看周圍，發現曹瀚正迷茫地望過來。他也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在背後說閑話，湊近韓亦的耳朵道：“我告訴你，曹瀚成績退步，是因為他跟陸羽萌勾搭上了，跟老子半點關系都沒有。”

韓亦不太習慣別人在他耳邊說話，覺得耳朵癢癢的，但聽清嚴楓說的話後頗為驚訝，問：“是真的嗎？”

嚴楓壓低嗓音說：“他倆天天眉來眼去的，那還有假！”

韓亦回頭，剛好看見陸羽萌在回頭往曹瀚的方向看，說不定，倆人真的早戀了。

“哦，我知道了。”

“那就好，老子不能被人冤枉啊！你放心，宋老師把你安排在這兒，我絕對不會耽誤你學習，咱們以後盡量別幹擾對方。”說完話，嚴楓非常得意地給韓亦挑了挑眉。

“不行，”韓亦搖了搖頭，目光清亮地看着嚴楓，“我要督促你學習，你的成績，實在是太差了。而且，不是班主任安排的我，是我自願跟你坐一起的。”

自願？

嚴楓怪異地看着韓亦，随即抓住了重點，吼道：“你怎麽知道我成績差的，你偷看我成績？”

雖然他成績差，但他也有自尊啊。

“不是偷看，大家的成績都貼在後面黑板上了。”

“那你也不能看！平常都沒人注意我的成績。”

額，韓亦看着嚴楓怒氣沖沖的架勢，猶豫着要不要告訴他，班上很多人都會專門看他的成績。畢竟，這是個很好的解壓方式。

“這是最後一次！下次你要是再看我的成績，我就……”

韓亦眼神清澈地望着嚴楓，等他的下文。

嚴楓握着拳頭，突然就不知道該怎麽威脅他了，最後冷哼一聲，清書包回家。反正韓亦一定是随便說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