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此時日頭正高，喜陰的海洋生物們都躲進了各種奇形怪狀的犄角旮旯裏，沒有好的眼神極難發現那些藏在深處的海貨。
好在身為前龍王的敖青對生物有特殊的感應，翻開沉重的礁石，幾乎都能找到一兩只隐藏極深的海鮮。
這次翻開一塊礁石，敖青在渾濁的水裏抓出一只只有半個掌心大小的青蟹。
為了維持可持續發展，漁民之間有一條心照不宣的規定，那就是不能捕捉過小或着是繁衍期抱籽的海貨。
尤其是後者，以母螃蟹為例，一只抱籽的母螃蟹可以生下數以萬計的卵，如果捕撈這樣的螃蟹，那來年螃蟹的産量将會急劇下降，再過段時間甚至可能絕跡。
所以在碰到這種類型的海貨時，敖青都會選擇放生。
他只是養家糊口，沒必要讓人家斷子絕孫。
只見他将張牙舞爪的螃蟹抓在手裏，笑着調侃道，“都說三兩生死線，既然你這小家夥還沒長大，那就先放你一馬，回家記得把你父母叫過來，我要見家長。”
說着，敖青将圓滾滾的小青蟹放回原本的小水坑，正打算把石頭重新蓋上的時候，一支生了鏽的火鉗再次伸了過來，目标直至那只已經躲進泥水的小青蟹。
敖青也顧不上搬石頭，伸手按住火鉗的主人，冷着聲音說道，“螃蟹還小，規矩不能破。”
聽到敖青這話，矮胖男人梗着脖子回應道，“我牙口不好，就愛吃小螃蟹不行嗎？”
“牙口不好？”敖青瞥了眼他桶裏那只足足有七八兩重的蘭花蟹，冷笑了一聲，“行啊，那你把那只還給我，反正牙口不好，吃不了大的，帶回去也是浪費。”
“那可不行。”一聽這話，男人立馬把水桶放到身後，明顯一副拒絕模樣，臉色也有些難看。
敖青可沒那麽多時間跟他扯這些有的沒的，直接說了一句，“要麽放了，要麽還我，二選一。”
敖青身高接近一米九，手臂上滿是紮實的肌肉，一看就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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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強搶和放棄之間權宜後，男人幾乎瞬間放手，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了。
确定人已經離開，敖青看着殼上被火鉗夾出一個明顯小洞的螃蟹，抿了抿唇，再次抓起螃蟹将它送到遠離沙灘的礁石之中，同時在攝像機拍不到的地方，悄悄用僅剩不多的靈力幫他修複殼上的傷。
等做完這些，敖青再去看彈幕時，上面瘋狂劃過——
【主播剛才的語氣也太帥了！】
【幹得漂亮】
【第一次過來，主播三觀很正，關注了。】
除此之外，還有人用彈幕科普，解釋敖青為什麽要放走小螃蟹。
只是，在這些和諧的彈幕之中，偶爾也會出現一兩條不一樣的內容。
【主播太多管閑事了吧，不就是一只螃蟹而已，抓了就抓了呗。】
像這種明顯引戰的彈幕，敖青理都不理，在謝過關注和送禮物的觀衆之後就再次忙碌起來。
到了三點半，潮水開始上漲，敖青也收拾東西打道回府。
他待會兒要出海，但是海面上信號不好，不适合直播，所以他跟觀衆打過招呼之後就退了直播。
原主父母早逝，家庭條件雖然不算太好，但還是花錢買了一艘小小的漁船。不能航行太遠，卻支撐了這個家這麽多年。
敖青以前開過游艇，但像這種裝柴油馬達的小船他還是第一次接觸，好在操作難度不大，再加上有一些零碎的記憶，敖青很快就上手了。
現在不是撒網的好時候，再加上敖青對撒網捕魚的流程也不是很熟，所以這次的目的只是出海轉一圈，熟悉一下情況。
和寂靜無聲的海底不同，在開船的時候，能夠明顯感覺到帶着幾分鹹濕的海風撲面而來，海鷗在天際盤旋，發出清脆的鳴叫，偶爾還能看到一兩條魚跳出海面。
敖青坐在船上，任由海風拂去陽光帶來的灼熱，忍不住微眯雙眼，輕嘆了一聲，“果然還是外面舒服。”
身為一條龍，敖青打一出生就在海裏。
真正的龍宮并不像戲文中記載的那般富麗堂皇，有的只是一片荒蕪。睜開眼，能看見的是無邊無際的深藍，唯一的生機是偶爾游來的海洋生物，時不時攪動海水，發出那一點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響。
所以，自從有意識之後，敖青唯一的想法就擺脫這個荒蕪的地方，去海以外的世界看看。
只可惜他剛成仙，就當上了龍王，每天都在忙着各類事務，只能通過閑暇時間去人類世界逛逛。
現在當不成龍王，雖然法力沒了，但敖青卻體驗到了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也覺得現在的自己身上多了以前從沒有過的人情味。
小漁船的速度不快，開了好一會兒，也只是在近海的範圍。見海岸越來越遠，敖青慢下速度，準備尋找一個适合下網和海釣的位置。
可當馬達聲逐漸減弱之後，敖青聽到了一道隐藏在其中極其微弱的聲音。
“救救我……”
在聽到這聲音後，敖青下意識開始尋找來源。
但放眼望去，海面風平浪靜，沒有任何異樣。
就在敖青甚至懷疑這是不是自己幻聽的時候，求救聲更大了，來源也更加清晰。
這時敖青才發現，聲音居然是從海裏傳來的。
這是一道來自深海的求救。
明明只是一道莫名的呼救聲，但直覺告訴敖青，這道聲音很重要，甚至有可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敖青沒有半點猶豫，将漁船抛錨停下之後，脫下上衣跳入海中。
作為從小在海邊長大的孩子，原主的水性本來就不錯，再加上敖青這個龍王的加持，他毫不費力得潛入海中，在蔚藍的海中尋找聲音的源頭。
随着他越潛越深，聲音也越來越清晰。
只是在尋找的過程中，敖青在看似蔚藍的海水裏看到了不少原本不屬于海洋的人類垃圾，甚至還有小魚在試圖啃食泡在海水裏的塑料袋。
由于時間緊急，沒辦法清理掉所有垃圾，敖青只能先将小魚趕走，并将塑料袋一把抓起來塞進口袋裏。
在聲音的引領下，敖青看到了一只直徑最少有半米的巨大海龜。
海龜被雜亂的廢棄漁網困住無法游動，看似纖細的漁網深深卡進海龜的皮肉裏，滲出絲絲血跡，不知名的小魚圍繞在它傷口附近，啃食着泛白的腐肉。
确定聲音的來源就是這只海龜，敖青來不及多想，伸手扯斷卡在礁石縫隙裏的漁網，托着海龜緩緩游出水面。
海龜十分沉重，敖青耗費法力才将它拖上漁船，用船上的小刀幫海龜清理身上的漁網。
在清理的過程中，許是有些無聊，和海洋生物有心靈感應的敖青開始和海龜閑聊起來，同時也了解到了它被困的原因。
按理來說，這麽大的海龜不應該會出現在近海。之所以會來到這裏，是因為在捕食的時候被拖網拖住，雖然在中途逃開了，但卻沒能掙脫纏在身上的漁網，游動起來十分困難。
而且随着時間的推移，漁網在它身上也越卡越深，令它痛苦不堪。尤其今天，漁網卡進了礁石裏，海龜實在沒有力氣掙脫了，若不是敖青的到來，它只能被困在海裏靜靜等死。
聽到這話，又回想起海底一片狼藉的景象，作為曾經的龍王，還見過海洋最美麗的模樣，此刻敖青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選擇沉默。
花費了近半個小時，敖青總算将雜亂的漁網清理幹淨，看着這些深可見骨的傷口，敖青伸手輕輕拂過海龜的身體，傷口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
等到海龜的傷口徹底複原之後，敖青也累到幾脫力，體內的法力也幾乎消耗殆盡。
看着自己滿是厚繭，已經使用不出半點法力的雙手，敖青忍不住苦笑一聲，感嘆着世事無常。
誰能想到，曾經風光無兩的龍王會淪落到這種程度呢。
将海龜送回海裏之後，休息夠了的敖青也準備開船回家。
可就在此時，敖青看到一個拳頭大小的白色光球從海中緩緩升起。
正當他疑惑這光球是什麽的時候，它仿佛長了眼睛般移動到敖青面前，并緩緩貼近他的額頭。
看似不大的光球帶着絲絲暖意，逐漸溫暖着敖青的身體，讓他有種重回被神光普照的感覺。
随着光球融入敖青的識海之中，他明顯感覺到，原本已經枯竭的丹田居然出現了幾縷靈力，雖然數量不多，但比起剛剛重生那段時間卻好了些許。
身為神仙，敖青幾乎瞬間明白，這道落在他身上的白光，其實就是他救助海龜之後獲取的功德。
功德不同于靈力，靈力存在于天地之間，只要輔以一定的辦法，就能夠随意獲取。
功德卻更講究因果，就像剛才，敖青救助了海龜，這是因，而海龜對他心懷感激，感激化作功德反哺敖青，這就是果。
在想清楚這一層關系之後，敖青突然明白一件事情。
都說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留一線生機。
雖然已經是末法時代，身為神仙的敖青無法再從天地間獲取靈氣，可此刻出現功德卻在告訴他，這可能就是天地給他們這些神仙的最後一條生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