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歸來
第43章 歸來
梧桐院。
顧夏正在院子裏踢毽子。
她已經很久沒踢過毽子,所以控制得不太好,毽子被踢得到處飛,她的身影也跟着毽子東南西北地四處轉。
但她顯然是有些天賦在的,沒過多久,就熟練了起來,還能兩只腳換着踢,姿态輕盈,游刃有餘。
蘇禦雙手抱胸站在月洞門下,饒有興致地看着顧夏踢毽子,一開始他還看那上上下下飛來飛去的毽子,看着看着目光就落到了顧夏逐漸紅潤起來的臉上,再往下移……
許是身側投來的視線太過燙人,顧夏下意識轉過臉去,飛起來的毽子也跟着往那個方向落去。
蘇禦就這麽看着顧夏,看她臉上的表情從錯愕,到茫然,最後轉為驚喜。
“世子爺?”
蘇禦擡手接住飛來的毽子,看着顧夏快步朝自己走來。
倩影翩跹,好似雪燕翻飛。
喜兒很有眼色地帶着兩側的丫鬟退了下去。
世子和主子在一起的時候,旁邊哪怕站一個人都顯得很多餘。
顧夏走到蘇禦身前,仰着臉看他,他清減了不少,眉目間透着些許倦色。
“您怎麽今日就回來了?绾寧說您要明日方歸。”顧夏柔聲問他。
“事情辦完,自然就回來了。”蘇禦擡手拉過顧夏,低頭在她鬓邊輕輕一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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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夏就側身躲了開去,說:“妾身方才踢了好半晌毽子,這會兒身上都是汗,您別……”
蘇禦可一點也沒聞出她身上有汗味,只有一股子淡淡的茶花香,他掂了掂手上的毽子,笑問:“怎麽突然想起來踢毽子了?”
這個問題,讓顧夏有些難以啓齒。
天氣一日日轉暖,厚實的衣裳也被一件件脫去。
今早朱嬷嬷拿了套她剛進府時芳姑姑按照她當時的身量裁剪縫制的春裝出來,顧夏穿上之後,就覺得很有束縛感。
自從入了王府,她吃得好,睡得好,日子過得分外舒坦。
俗話也說心寬體胖。
站在卧房那扇半人高的西洋鏡前,看着被衣襟繃裹得幾欲要跳脫出來的胸脯,顧夏終于意識到,她胖了。
還胖了不少!
幸好她原來太瘦,雖長了些肉,瞧着倒也不明顯,但顧夏看着自己臉上多出來的肉,已經有些不舒服了。
可不能再這樣下去,顧夏暗暗發誓,她一定要多動動,少食葷腥,将多出的肉給減回去。
這不,當天下午她就踢起了毽子,不想竟被蘇禦撞了個正着。
“也沒有突然,就是閑着無聊。”顧夏含糊地說道,真實的理由她無論如何也不會告訴蘇禦,就是不知他有沒有瞧出來……
“您一路風塵仆仆,也累了,可要先去沐浴?”顧夏不着痕跡地轉移着話題。
蘇禦看着她,說:“也好,你剛剛不說自己出了一身汗嗎?正好也去洗洗。”
說罷,蘇禦牽着顧夏一起進了屋。
朱嬷嬷已經領着人備好了熱水。
淨房裏,水霧蒸騰,顧夏和蘇禦站在浴桶前。
蘇禦張開雙手,注視着顧夏。
顧夏遲鈍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趕緊上前,替他寬衣。
革帶、羅裳、羅衣、最後是中衣,顧夏的動作有些生疏,但并不笨拙。
蘇禦也是個好伺候的,顧夏的動作是輕了重了快了慢了都無妨,他一點也不嫌棄。
其間,顧夏一直垂着眼,長長的,像扇子一樣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仿如蝶翼一般的陰影。
蘇禦看着看着,不自覺地擡起手,手指輕輕觸碰她長長的睫毛。
感受到刺癢,顧夏擡起頭,露出那雙澄澈動人的眼眸。
四目相對,淨房裏的氣氛頓時旖旎了起來。
顧夏輕顫了下,幾乎是下意識的,再度低下頭去。
蘇禦卻不依她,動作輕柔又不容拒絕地擡起她的下巴,湊上去親吻她的嘴唇,兩人呼出的氣息順勢糾纏到一起。
顧夏猶豫了一下,還是擡起手攬住他的脖子。
蘇禦吮着顧夏的嘴唇含含糊糊地笑了一聲,禁锢在她腰間的大手摟得更緊了。
這一吻漫長到了極致,就在顧夏以為它永遠不會結束的時候,蘇禦放開了她,在她唇上啄了啄,笑着道:“都這麽久了怎麽還不會換氣?”
“您的技術倒是娴熟。”顧夏怼了一句。
這話聽着酸溜溜的,才一出口,顧夏就呆住了。
她怎麽會說這樣的話……?
相比顧夏的驚惶,蘇禦聽了這話,不僅沒有生氣,反而愉悅地笑了起來,手上的動作也變得越來越放肆,帶着薄繭的手指撫過顧夏泛紅的耳垂,順着往下,摩挲她頸間那細膩柔白的肌膚,之後輕輕佻開她的衣襟。
顧夏忙按住他的手,道:“您趕了一天的路,不累嗎?”
“累。”蘇禦望着顧夏,一字一句道,“可我更加想你。”
這樣直接的心聲吐露,叫顧夏情不自禁地松開了手。
衣裳被一件一件褪去,吻一個接一個落下,顧夏覺得很燙,全身都燙,而且很酥麻,氣息也逐漸紊亂起來,就在她幾近意亂情迷的時候,聽到蘇禦在耳畔低聲問她:“你很介意?”
顧夏的心跳得更快了,身子卻漸漸軟成一灘春水。
她想起他們第一次的時候,他也是這般游刃有餘,每一個動作都叫她渾身戰栗,俨然就是個高手……
顧夏告訴自己,對方是龍子皇孫,身份高貴,不能苛求太多。可在意一個人與不在意一個人,到底是不一樣的,即便她什麽都知道,可心裏那點淡淡的不适感依舊沒有消失。
她想開口說自己并不在意,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蘇禦哪裏還能不知她的心意。
“許是我天賦異禀吧,只看了幾本避火圖就能輕車熟路。”蘇禦說着,手已經摸到顧夏的後背,輕輕一拉系帶,“夏夏,我只有你,也只要你。我離開了這麽久,你可曾想我?”
顧夏的腦海轟鳴陣陣,幾近停擺。
他說,他只有她,也只要她。
“嗯?可曾想我?”見她走神,蘇禦又問了一次。
“想的。”顧夏說道。
大抵是真得心中思念,在他的溫存之下,顧夏的心,柔軟得一塌糊塗,她鼓起了勇氣問他:“那世子爺可曾想我?”
“可以讓夫人知道一下我有多想你。”蘇禦低笑了聲,随後一個翻身,将人按到旁邊的桌子上,俯身吻了下去。
想來他是真地想極了她,像是要顧夏也切身體會一下那種思念,一整個午後,他将她弄哭了好幾回。
快到黃昏的時候,蘇禦才終于抱着顧夏停止了動作。
顧夏大口大口地喘着氣,鬓發濕漉漉的,整個人仿佛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這下是真的一身汗了。顧夏不由地想。
蘇禦長長地噴出一口氣,說:“我出去差人再擡桶熱水進來。”
顧夏“嗯”了一聲,任由蘇禦将她抱到屏風後頭,她這會兒酸軟得厲害,完全不想動。
三月的晚間還是有些涼意的,蘇禦不大放心,囫囵地給顧夏裹上兩件衣裳,又取了件鬥篷給她穿上,這才披上外袍出去吩咐朱嬷嬷備水。
來去也不過剎那間的功夫。
顧夏穿着鬥篷,好笑地看着他出去又進來。
“爺,有點熱。”顧夏說着,擡手去扯身上的鬥篷。
蘇禦見狀,立即制止了她,說:“你剛出了一身汗,見了風會着涼的,乖,先穿着,等沐完浴就好了。”
“哪有這樣誇張,妾身的身子骨一向很好,沒有這樣嬌氣。”
“身子好也不能肆無忌憚。”蘇禦鄭重地看着她,頓了一會兒,目光突然變得很柔和,“聽話。”
顧夏只得妥協。
小廚房裏一直備着熱水,蘇禦才吩咐下去不久,就有婆子擡水進來,并将那桶沒用過的水給擡了出去。
等兩人都收拾妥當,已經是晚膳時間了。
晚膳很豐盛。
油焖春筍、糖醋裏脊、清蒸魚、清炒時蔬、素鮮什錦湯,還有一盤燒得紅亮亮的紅燒肘子,滿滿擺了一桌。
肘子燒得酥爛軟糯,散發着誘人的香氣。
“這是我特地從行宮帶回來的野豬肉,你嘗嘗。”蘇禦拿起筷子,幾乎沒怎麽用力就從肘子中間夾了一塊下來,“這兒最嫩,來。”
說着,就把肉放到了顧夏碗裏。
顧夏看着碗裏油光發亮的肘子,完全不敢下筷子,倒不是她不想吃,實在是不敢吃。
“怎麽了?”見她遲遲不動筷子,蘇禦問道。
顧夏不知道怎麽說,這肉是他特地從行宮帶回來的,那麽遠的路,還将最好的一塊夾給了自己……顧夏幾乎就要忍不住了。
“妾身最近沒什麽胃口,只想吃點素菜。”顧夏撿起筷子,夾了塊油焖筍放到了嘴裏,慢慢地嚼着,連看都不敢看那肘子一眼,好似心虛一般。
蘇禦覺得她可愛極了,笑說:“你又不胖。”
顧夏聞言呆了一呆,差點拿不住手上的筷子,他果然看出來了!自己果真是胖了!
蘇禦當然不是自己看出來的,他也完全沒覺得顧夏胖了,他很喜歡她現在的身子。喜兒向他彙報說顧夏在減重的時候,他還詫異了好一陣。
難怪她突然踢起了毽子。
多多運動,也是好事,蘇禦本不打算說破,可她居然挑食,那他就不能依她了。
蘇禦不會知道,因為他的這一句話,而讓顧夏更加堅定了減重的想法,她決不要再胖下去。
豐腴可以說是一種美,可胖就不一樣了。
之後無論蘇禦怎麽哄,顧夏都沒有去碰那兩盤肉,魚倒是吃了兩口。
飯後她還拖着軟綿的身子在院子裏轉了半個時辰。
讓蘇禦十分無奈。
當然這是後話。
同一時間,位于東城的定遠侯府,也到了用晚膳的時間。
日影漸漸西斜,只留下一地零落的殘影。
黃嬷嬷端着一盅參芪鹿茸湯,苦口婆心地勸侯夫人虞清道:“奴婢知道您不喜歡這味兒,可過幾日就要出發去春獵了,您就喝上幾天,到時瞧着臉色也會好些。”
虞清捂着鼻子,別開臉:“嬷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身子喝再多補藥也無用,還不如到時多用點兒胭脂。”
黃嬷嬷看着她愈發灰敗的臉色,眸光不覺一澀。
三公主這一輩子,着實過得太苦。
明明是金枝玉葉,卻命途多舛。
當年,為了順利取信虞娴苒,公主故意将自己弄得遍體鱗傷,從而落下了病根,這些年又勞神焦思,以至徹底熬壞了身子。
黃嬷嬷壓低聲音哄道:“這參芪鹿茸湯春後喝了養陽,您就吃上幾天,春獵可有好幾天呢。等春獵結束了,咱們會跟着禦駕一起走宣武門,奴婢都安排好了,到時書院那邊會着小少爺到附近辦事,讓您瞧一瞧他,您氣色好些,也能給小少爺留個好印象不是?”
虞清斂着眼:“到時那麽多人,還有皇帝在,他哪裏能看得到我。”
“興許就看到了呢?為了小少爺,您也要保住身體。”黃嬷嬷說着,舀了一勺喂到虞清嘴邊。
虞清被她說服了,就着黃嬷嬷地伺候,将那盅鹿茸參湯一點一點喝下去。
黃嬷嬷一面喂她,一面挑着她喜歡聽的話說。
“小少爺是個聰明的,這點是随了公主您的,不說那些文采斐然的文章,就說這一次,只是被同窗撺掇着參加了次曲水流觞宴,就拔得了頭籌,這在整個上京也是獨一份兒的。”
虞清聞言露出了笑容,這話她愛聽,可随即又嘆了一聲。
“終歸還是太出風頭了,聽說那日蘇逞也在,事後還召見了禮兒。”
“蘇逞就是個浪蕩子,成日只知鬥雞走馬,他瞧不出什麽的。”黃嬷嬷一臉不屑,“小少爺跟他可不是一路人,他們不會有深交的,您就放心吧,書院那邊也會注意着的。”
“這次撺掇禮兒去參加曲水流觞宴的那個學子,解決了沒有?”
齊星禮是典型的西河林氏子弟的長相,與林瑾一、林雲麟十分相像,這也是虞清會一直壓着他不讓他中舉的最主要原因。
“尚未,但已經知會書院那邊找時機了。”黃嬷嬷道,“那人與小少爺關系不錯,學院怕處置的急了,反而引起小少爺的懷疑。”
虞清點了點頭。
一盅參湯見了底,黃嬷嬷又取了顆蜜餞喂給虞清,說:“小少爺那邊沒什麽大事,倒是少主……自從您跟他說了春獵的安排,他已經幾日不曾回府了。”
虞清聞言笑了笑,将蜜餞吞下後,方才慢條斯理道:“阿南是我親自教養大的,他是什麽樣的脾性我最是清楚,這門婚事他不會反對的。”
黃嬷嬷聽她這般說,心神稍稍一定:“那想來少主這陣是真的忙碌。”
“楊元敬不是個愛攬功的,因此,我才會将阿南塞進大理寺,有這樣一個頂頭上司,他只需專心辦案便可,阿南聰慧,自然知道該怎麽做。”
“原來是這樣。”黃嬷嬷徹底放下心來,她多年陪伴公主,又是看着少主長大,總是不希望他們兩人生出嫌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