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狩獵
第48章 狩獵
由于狩獵比試的主角是女眷們,所以禮部給安排的狩獵時間并不長。
未時吹角進林,酉初鳴金盤點,滿打滿算也才兩個時辰。
之後再由皇帝陛下欽點頭名,賜下賞,狩獵比賽就算結束了。
晚間的篝火宴以烤肉為主,所炙烤的便是下午所獵得的獵物。
為了避免出現女子們所獵的獵物不夠衆人享用的狀況,部分男子也會騎馬進入森林,一來可以多打一些獵物,二來也可以護着點自家女眷。
當然,這其中也不乏有藉機作弊的,但男子們所給予的都只是些無傷大雅的小獵物,以全了部分不善騎射的貴女們的臉面。
這種事大家心知肚明,也不說穿。
比試的頭幾名憑借得都是真功夫,其中就以绾寧郡主和李将軍家的李姝最為優秀,這兩人之間的競争也尤為激烈。
去年贏的是蘇绾寧,前年獲勝的則是李姝。
其實蘇绾寧貴為郡主,是有優先選擇狩獵路線的特權的,她若有意,行宮的侍衛也很願意悄悄告知她哪邊的獵物最多。
可绾寧不屑作弊,每每都讓李姝先選,而後再自己選。
輸了不打緊,但是贏,她要堂堂正正的贏!
號角吹響。
蘇绾寧第一個向着森林奔去。
李姝緊随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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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绾寧策馬跑在最前面,一身火紅的騎裝在空中劃出一道豔麗的弧線,熱烈、奔放,美得驚心動魄。
“绾寧妹妹果然一馬當先。”蘇逞望着那個方向,以一種果然不出所料地口氣道。
齊星禮聞言往那邊看了一眼,立馬就收回了目光。
非禮勿視。
蘇逞一直在不動聲色地觀察齊星禮,見狀,暗暗在心裏點頭,他對齊星禮的自覺很滿意。
哎,誰讓绾寧是個拎不清的呢?作為兄長,他只能多擔待着點。
上午的騎射比賽結束後,蘇绾寧特意派人來請齊星禮過去一敘,說是要向他道謝。
齊星禮雖感不解,但還是赴了約。
蘇逞自然也跟着一起去了。
齊星禮也是見了蘇绾寧後,才知曉那個在曲水流觞宴上中途離席的鄰座居然是個女子。
還是郡主,蘇禦的嫡親妹妹。
她謝他為她擋的那幾杯酒。
不說齊星禮感到詫異。
就是蘇逞聽了绾寧的話後也很是惱火,他很想剖開這丫頭的腦袋看看裏面都裝了些什麽!
她到底是怎麽想的?
居然跑到齊星禮面前自爆身份,讓本已揭過的曲水流觞宴事件又多了個知情者!
好在,齊星禮是個知趣的,當場承諾自己絕不到處亂說,如此才算保住這傻丫頭的名節。
入口處馬蹄嘶鳴,熱鬧非凡,蘇禦則帶着顧夏從馬場這邊進入了森林。
顧夏是第一次射箭,且一上來就是難度極高的騎射。
雖有蘇禦領着,又手把手地教導,可顧夏還是沒能有所收獲。
整整一個下午,她放了數不清的空箭,連一根山雞的羽毛都沒有碰到。
顧夏也不氣餒,看着被自己射歪的那一箭箭,她還挺知足的,畢竟這些箭都有好好地射出去。
不說準不準吧,總之射箭,她是學會了。
趁着顧夏下馬歇息的空檔,蘇禦拿過她的弓箭,左手握弓右手拉弦,“嗖”的一聲,一只路過的野兔就這麽被他釘在了地上。
“您可真厲害。”顧夏見狀由衷地誇贊道。
蘇禦看她一眼,沒有說話,突然策馬向前,再次舉起弓。
一箭、兩箭……
他仿佛同時射出了四箭,最後一支箭還在地上微微晃動,他就已勒馬停下,踏雪揚起兩只雪白的前蹄,異常的漂亮。
顧夏還是第一次見蘇禦顯露身手,不覺專心致志地望着他。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看得太專注了,忙轉開視線,順着箭矢的方向看去,一只野雞被四支交錯的箭牢牢地定在地上,掙脫不得。
蘇禦翻身下馬,将弓箭遞給顧夏:“你試試?”
顧夏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接過弓箭,想着蘇禦說過的要訣,慢慢靜下心來,瞄準,拉弓,放箭。
箭矢射穿野雞。
“我射中了。”顧夏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地對蘇禦說。
“嗯,你射中。”蘇禦上前拾起野雞,同方才獵到的野兔放到一起,問她,“你要怎麽獎勵我?”
顧夏一時不解,反問他:“什麽獎勵?”
“我教你騎馬,又教你射箭,總不能白教吧。”蘇禦耐心地跟她解釋,“你總得給我一些報酬。”
這還帶要報酬的?
“是您自己主動要教我的。”顧夏輕聲說道,言下之意,我可沒有求你。
忽地一陣風吹來,吹落顧夏一縷鬓發,烏黑的發絲貼在她那張奶白水嫩的小臉上,有種無法形容的美麗。
頭頂日頭正盛,風裏驀地夾雜了幾絲燥熱。
報酬之言,蘇禦本是随口一說,她方才看他的眼神太專注了,令他忍不住想逗一逗她,可眼下,他是真心想讨些報酬了。
“我都主動教你了,你怎地還不知主動給報酬?”
哪有這樣的道理!這不是賴皮嗎?堂堂世子爺,也好意思……
顧夏看他一眼,無奈道:“好吧,您想要什麽報酬?”
蘇禦想了一會兒,說:“暫時還沒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同你讨。”頓了頓,他又說,“放心,我要的,你都給的起。”
蘇禦說這話時的聲音,低沉柔啞,不急不緩。
顧夏聞之猛地又想起他頭回教她騎馬那天的事了,臉頰倏地爆紅。
輕紗帳裏,氣氛旖旎。
他非得讓她在上面。
他們還從來沒有這樣過,顧夏羞得完全不知道該将目光落在哪裏。
她練了一日的馬,根本就使不上勁兒。
可他卻那樣過分,不僅不體諒她,還一本正經地同她說騎馬的注意事項,最後逼得她連連求饒,才肯放過她。
想到那回,顧夏就覺得自己答應的太爽快,虧了,她咬咬牙,說:“爺,咱們先說好了,您現在只能有一個報酬。”
蘇禦挑了挑眉:“好,都聽你的。”
顧夏頓時松了口氣。
可她剛放下心,就聽見蘇禦說:“一碼歸一碼,我的夏夏可真是聰明,算得這樣清楚,那這僅剩的一個報酬,我定也要好好跟你算,絕不中途心軟,半途而廢。”
顧夏愣了一下,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蘇禦的意思。她惱怒地別開視線不看他,這人怎麽這樣,青天白日的說這些……看着衣冠楚楚,卻這樣混賬!
蘇禦見狀,笑了,将人掰過來,面對着自己:“你是生氣了嗎?”
顧夏硬邦邦道:“妾身豈敢。”
“看都不看我了,還說自己不敢?”
顧夏低着頭,心跳鼓動。面對蘇禦,她好像越來越情緒化了,過往的經歷告訴她,這樣很危險,情緒化容易讓她犯錯。可蘇禦真得太縱着她了,縱的她明知這樣不好,卻還是忍不住如此。
見顧夏依舊耍脾氣不講話,蘇禦唇邊的笑容反而更深了一點,他努力将唇角往下壓一壓,低聲哄道:“好啦,夫君錯了,你別生氣。你難得有機會來一趟行宮,要玩得盡興才好,剩下的時間不多,我知道前邊有一片桃林,我們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顧夏猶豫了一會,問:“會不會遇到人?”
“不用擔心。”蘇禦解釋,“這兒較偏,其他人都忙着狩獵,不會有人過來的。”
“那就去瞧瞧吧,正值桃月,想來桃花都開了。”
蘇禦笑着扶她上馬。
“不會讓你失望的。”
林中多樹,綠意盎然,兩匹馬并排走在其間。
春日陽光溫暖,鳥雀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追逐鳴叫。
林間的風,時停時歇,兩人一路賞景前行,直至連綿的綠色中開始零零星星地出現了粉。
桃林快到了。
顧夏看着滿地落紅,忽地起了興致,一甩缰繩,向前沖了出去。
她想快些看到桃林。
可她畢竟是初學者,所以跑得并不快,蘇禦始終保持着兩個馬身的距離緊跟在顧夏的身後,時刻注意着她的跑勢。
前方有個彎,顧夏縱馬拐過,眼前豁然開朗。
悠悠山澗泉,灼灼碧桃花。
落日餘晖下的桃林,美得不似凡塵。
顧夏勒緊馬繩,試圖将馬停下,可她沒有控制好,身量也跟着晃了一下。
蘇禦的動作很快,幾乎是瞬間就禦馬到顧夏身旁,擡手穩了她一把:“小心一點。”
顧夏應了一聲,一顆心顯然已經撲到眼前的美景之上,她下馬走向桃林,贊嘆道:“這裏可真美啊,才三月中,桃花居然已經開的這樣好了。”
蘇禦将馬停好,道:“行宮附近有一片湯池,所以這裏的花兒都要開的比別處早些。”
原來如此,難怪地上都是落花,粉粉地鋪了密密一層,亦有花朵随風飄入水中。
一襲煙波,滿庭暗香,可謂步步是景,美不勝收。
顧夏往前,向桃林深處走去。
一片桃粉中間,她着一身荷綠,十分地顯眼。
蘇禦緩步走在顧夏身後,看她穿梭在桃樹之間,姣好的面容在木枝花影間若隐若現,竟比那粉嫩嫩的桃花還要豔麗三分。
蘇禦忽然心有所動,擡起手,折下一支桃花。
“夏夏。”
顧夏聞言轉身:“爺?”
蘇禦将花枝遞出。
顧夏低下頭,看到碧綠的葉子簇擁着幾個花苞,一朵小小的桃花,粉瓣黃蕊,顫巍巍地綻放枝頭。
蘇禦笑了一下,将花枝別在她的發間。
顧夏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問他:“好看嗎?”
蘇禦沒有回答,又用實際行動作了回答。他的手向後,按在顧夏的後腦勺上,低頭吻了下去。
這個吻柔軟卻也強硬,纏綿至極,又兇悍得像是在攻城略地。
顧夏差點招架不住。
一吻畢,蘇禦低着頭,看着顧夏那被他吻到潮紅的臉龐和水亮的唇瓣,又有些受不住得再次壓了下去,一下一下地輕吮着。
“待會兒我送你回行宮。”蘇禦這話說得含含糊糊的。
“那您的差事……”顧夏這才想起來,整個行宮的防衛都是蘇禦負責的,可他卻陪自己消磨了一下午。
“狩獵的事情早就安排好了,一應防護也都做了章程,又有平安在外盯着,不打緊的,若出了什麽連他也解決不了的意外,他會放出信號讓定安馬上知會我。”蘇禦安撫地摸了摸顧夏的頭。
顧夏想了想,又問:“陛下那邊,您不去伴駕不打緊嗎?”
蘇禦笑了笑,道:“皇祖父若是知道我也進了林,只會高興。”
顧夏還是有些不放心:“咱們回去吧,妾身想回去休息一會兒,晚間還有宴會。”
“嗯。”蘇禦應了一聲,擡手攏了攏顧夏鬓邊的發絲,她的臉上還殘留了兩分媚态。但也不必擔心,這一路回去少說也要小半個時辰,已足夠晚風吹散她臉上的媚。
清風吹拂,花香陣陣,氣氛正好時,蘇禦突然開口問顧夏道:“你看到他了嗎?”
“誰?”顧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對上蘇禦的目光,好半晌,才明白他說的誰。
顧夏沉默了,他剛開始不問,她還以為他不會問了……
齊星禮身份特殊,顧夏不确定蘇禦介不介意他的存在,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斟酌着反問他:“我看到了,您知道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嗎?”
顧夏問完,擡起頭,就看到蘇禦正盯着她,他的面容無比的溫和,眼神卻十分的銳利,好像刀子一般。
似乎無論什麽掩飾在他面前都是徒勞,這個認知,令顧夏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手心驀地發涼。
蘇禦見她這般,不覺嘆了口氣,緩緩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瞧你,怕什麽?我只是随意問問。”
顧夏被他的手一碰,心裏更是發緊。
“五弟平素最是喜歡結交好友,今歲的曲水流觞宴他也去了,齊星禮奪了魁首,五弟便贈了他一張春獵邀請函。”蘇禦回答了顧夏剛剛的問題,算是一個臺階。
顧夏緊了緊雙手,猶豫了好半晌,還是什麽也沒有說。他們已經沒有關系了,而今的齊星禮對她來說,只是個該避嫌的外男。
蘇禦很滿意顧夏的态度,也看出她的擔憂,便說:“你放心,他是五弟帶來的人,五弟自會護着,沒人能讓他吃虧,他在曲水流觞宴上奪魁的那首詞,皇祖父也很喜歡。”
顧夏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好奇,問:“陛下也知道他?”
蘇禦點頭:“皇祖父還召見了他。”
顧夏覺得有必要解釋一句:“爺,我跟他,從頭到尾,都是父母之命。”
開始和結束都取決于父母之命,不是他們兩人本來的意願,顧夏不想蘇禦誤會。她剛剛表現的太好奇了,她怕他想到別的上面去。
“我知道,有你這個解釋,足矣。”蘇禦笑着說道,頓了頓,他嘆了口氣,再道,“不過我也卻是不喜歡你提他,以後我們都不提他了好嗎?”
顧夏很自然地點了點頭。
兩人說完了話,就各自上馬離開了桃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