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段江言聞言疑惑歪頭:“他倆的聲音不一樣啊。”
雖然确實有時候他也感覺像,尤其是北山笑起來的時候,但人與人之間的聲音在段江言聽來其實都大差不差,隔着手機聽筒就更是無線趨近了。
就好像有的人對人臉長相的靈敏度低一樣,不是病理性的臉盲症,但就是分辨人五官區別的能力差,段江言對人的嗓音也是如此。
前段時間被表妹拉着陪她參加配音演員見面會,三個配音在臺上自我介紹、和粉絲打了招呼。
表妹轉頭問段江言:“哥,你更喜歡他們誰的聲音多一點?我超喜歡中間那個,我覺得他聲音好蘇!”
面對表妹滿臉期待,段江言欲言又止最後誠實回答:“我聽着都差不多。”
要是閉着眼睛聽,這難道不是同一個人嗎?在他看來好聽的男低音往往都差不多。
表妹:…………
幸虧你不聽廣播劇,不然豈不是角色與角色都分不清。
人類是很“智能”的生物,臉盲的人往往會自動“進化”出通過走路姿勢、聲音等特點分辨人的獨特技能,段江言拍拍胸脯:
“每個人說話的發音語氣不一樣,我平時絕對能分出來的!”
段江言咔嚓咔嚓嚼着母親投喂的零食,認真道:“您真聽錯了,他脾氣好性格也溫柔。秦朔川要是能這樣好好說話,那可真是太陽從北邊出來了。”
他這麽肯定,江妤也有些不确定了:“真不是你倆在玩什麽外賣員的情侶小游戲?”
段江言篤定點頭。江妤将信将疑,最終只得作罷,算了,年紀大了,她是一點也不懂年輕人的些許抽象行為了。
說曹操曹操到,第二天早上,段江言懶洋洋從被窩裏鑽出來,洗漱完了仍舊睡眼惺忪,推開父親病房的門,就見表妹一家前來探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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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戚之間最致命的話題無非是找工作了嗎、年薪如何、找對象了嗎?
父親雖然腳打着石膏吊在空中,但此刻精神抖擻,一夜之間重新年輕了十歲似的。
被問及找沒找對象,他拍着胸脯驕傲道:“我們家言言談戀愛了!那小夥子長得可高可帥了!真是相貌堂堂,配言言剛剛好!”
二姨正在嗑瓜子,立刻抓住關鍵詞:“男的?”
她說着,表情浮誇震驚道:“同性戀啊,這多不正常,你們自己還開醫院的,沒帶他檢查一下?”
段規頓時不悅:“現在思想開放了,言言喜歡誰就和誰談呗,管他男女呢,我可不當老古董。”
二姨不贊同的撇撇嘴:“那将來誰給你們生個孫子啊,以後孤獨終老——”
江妤道:“我們家又沒有皇位要繼承,總不能為了生小孩就讓我兒子不開心吧?”
表妹一聽段江言談了個帥哥,磕cp雷達随即豎起,星星眼期待看向江妤:“姨姨,您有照片嗎!給我看看呗!”
二姨本想着女兒能跟着她一起嘲笑批判這離經叛道的行為,但沒想到這是個胳膊肘往外拐的不争氣玩意。
她于是又不依不饒問:“你們家欠款這情況他知道嗎?可別是覺得自己老大不小了就随便找了。”
句句故意戳人心窩子。
自從醫院瀕臨破産,段規算是見識到“貧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的世态炎涼,以前殷勤親切的親戚們轉眼就變了嘴臉,說話也是夾槍帶棒毫不客氣。
段江言推門進來:“二姨來了?你們聊什麽呢?”
二姨上下打量着段江言:“言言,聽說你談戀愛了?我們正聊天這事呢,那男的做什麽工作的?年收入怎麽樣啊?可不能因為着急就勉強湊合。”
段江言心裏翻了個白眼,她對自己女兒的婚姻規劃一直都是嫁入豪門,恨不得嫁給首富才能讓她滿意。
可這世界上絕大多數都是普通人,包括他自己。
家裏欠着的貸款就算父母打算自己想辦法、法律不用父債子償,他也只是個普通打工人罷了。
合着除了富豪,其他人是不是得孤獨終老、亦或是原地投胎?
段江言平靜回答:“我男友啊,他是個普通外賣員。”
二姨頓時露出一驚一乍的表情:“什麽?一個送外賣的?”
段江言微笑:“我樂意。初中政治課本教我們職業不分高低貴賤,自食其力賺錢不寒碜。”
表妹其實也為母親的行為感到尴尬,趕緊打圓場笑道:
“對啊,外賣其實的工資很高的。不說這個,哥,給我看看我未來哥夫的照片嘛,我要看帥哥!”
二姨冷哼一聲小聲嘟囔:“區區一個送外賣的,要是能長得好早就當網紅當明星去了,吹牛吧。”
段規終于忍無可忍了。雖然他不知道兒子是低調還是另有考慮才這樣說,但就算這是外賣員又怎麽樣,國家規定這一行不許談戀愛嗎?就算是外賣員他也支持!
欺人太甚。
段規笑眯眯道:“言言,既然你二姨這麽好奇,拿昨天那張照片給她開開眼吧。”
段江言本意是不想讓二姨看到秦朔川那張照片的。她那張大喇叭一樣的嘴,一旦知道了自己居然在和首富“談戀愛”,一天之內估計整個家族都得知道。
他倆畢竟只是保質期很短的假情侶雇傭關系,最好的方案就是悄無聲息開始,然後再默默結束,要是人盡皆知了可怎麽收場?
幾人都看了過來,段江言無奈,只好拿出手機去翻相冊。
萬幸的是秦朔川為人低調,不太喜歡在媒體前露臉,只看照片的話他二姨應該認不出這是誰。
她表情輕蔑又懷疑,還沒看圖片,就已經準備好說“這也不帥啊”了。
但接過手機低頭一看,秦朔川五官俊美非凡卻又不失英氣,氣度從容沉穩,面對這樣劍眉星目的驚豔長相,她頓時噎住了,張了張嘴實在沒法硬說醜。
“這、這圖是p的吧?”她于是道,“我怎麽記得這是個電影演員?你們小年輕就流行把自己和喜歡的明星p一起去,真是自欺欺人。”
表妹伸頭道:“不是吧,我看我哥這是live圖,這p不了!哇塞好帥,快給我仔細看看!”
段江言無奈扶額,祈禱她也認不出這是誰。
孰料表妹先是“咦?”了一聲,随即驚呼:“天啊!這不是秦朔川嗎?!哇塞真的是他!哥,哥你太牛了,我的天啊!你這還不出門橫着走!”
他頓時汗流浃背,看來大佬删自己照片的速度遠遠沒有粉絲們傳播的快。
他莫名有種偷情被抓包的心虛感,卻沒法解釋太多。只是笑了笑,在旁人看來更高深莫測了。
二姨問:“秦朔川是誰?明星?聽着挺耳熟啊,我就說嘛這——”
快要憋出內傷的段規終于可以爆發一下了。
他不經意似的淡然道:“秦家的大少爺你都不知道?什麽明星,人家可是秦氏集團的新董事長。”
原來電視劇裏那些打臉橋段真的這麽爽,段規已經被落井下石的人們憋屈擠兌很久,這下子總算是長舒一口惡氣,欣賞起她瞠目結舌的吃癟表情。
二姨錯愕許久,結結巴巴問女兒:“什麽?首富那個秦朔川?他、他他長得這麽好?不可能,他怎麽會看上段江言這種條件?”
表妹還在欣賞兩人相當般配的外表,又驚又興奮覺得磕到了。
她已經是成年人了,分得清是非對錯,母親按頭她傍大款嫁豪門、甚至期間還拆散過她的家境普通的男友的事也是積怨已久。
她幹脆利落回答道:“這有什麽不可能的,姨姨家這點困難在秦董眼裏根本不是問題啊,他身價大幾千億呢。”
“表哥你深藏不露啊,拍賣會視頻我看了一半就被神秘鈔能力全網删了,我還在想大佬給誰拍下了一百萬一瓶的天價香水,只知道是個醫生,居然就在我身邊!你也太低調了!”
二姨不願信,心存僥幸想從段江言臉上找到什麽撒謊的痕跡。她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段江言這種家裏氣數已盡的小人物能和秦家的年輕家主談戀愛。
每個家族都難免有幾個混得好的人,當确定沒有使用價值的時候,一些內心陰暗的親戚就恨不得對方能一敗塗地,即使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
她語氣弱下去不少,悻悻道:“既然找了個這麽厲害的男友,那得給我們看看吧?”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段江言高深一笑:“您又不是動物園景點,他還挺忙的,就不去參觀了。”
“你!”
“怎麽了二姨?你們聊,我今天約了朋友,就先走了哈,想見我男友您可以去集團總部預約,我也不是他秘書。”
說罷趕緊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他是真的約了朋友要出門。
最近傻逼二號……李骁泉,他也知道自己強取豪奪的霸王硬上弓行為是錯的,尤其是發覺沈白每天都郁郁寡歡、坐在家發呆之後,就更為心虛擔憂了。
醫生說這是有抑郁傾向,要麽就徹底改變生活環境,要麽就只多出去走走,多找點事情做。
放在平時,段醫生只會公事公辦表示自己不是心理醫生,治不了抑郁。但他想到李骁泉的傻逼程度,又實在是心軟沈白的處境,想着有空了帶他散散心。
正好前兩天接到了派出所的電話,那個年輕民警高興通知他,先前那個被母親教唆着出去賣的年幼女孩已經順利辦手續住進孤兒院了,而她的惡毒母親也數罪并罰即将判刑。
那孩子先天有些癡傻,段江言知道她這種最容易在孤兒院被欺負。
趁着今天有空,他買了點零食玩具,又順便約上沈白出來走走,親自去孤兒院看看那孩子,幫她立立威。
段江言下了出租車,沈白已經在孤兒院門口等着了,但顯然依舊悶悶不樂——李骁泉這鼈孫子居然也跟來了。
“李總,您平時很閑嗎?”段江言拿出眼鏡戴上,認真問,“這次我不收診金、只是朋友見面,我好像沒邀請您。”
李骁泉被擠兌了也不生氣,反倒對這行程樂在其中,像是段江言為他創造和沈白約會的機會似的:
“我放心不下沈白!我這麽大一個寶貝要是被你拐跑了怎麽辦?出診費不會少,我還給孩子們買了好多東西。”
段江言看着整整一後備箱的玩具,心裏豎了個中指,最終看在孩子們的面子上,姑且不和他一般見識。
孤兒院的院長聽到動靜,立即出來迎接他們,見段江言提前買好的零食兩只手拎着十幾個巨大袋子:
“诶,您怎麽又買了一份呀?您愛人都買了那麽多了,您又破費一次,我替孩子們感謝大家。”
段江言歪頭:“誰?誰的愛人?”
他轉頭去看沈白,沈白又轉頭去看李骁泉。
李骁泉連忙甩頭:“沈白你聽我解釋,我只有你一個!……等等,沈白,你該不會是背着我有別人吧?難怪今天你不讓我跟着!你怎麽敢這麽對我!”
沈白還沒來得及說話,李骁泉又轉向段江言:“你約他出來的,你也知道這事?你沒有醫德麽,居然掩護他出軌!”
雖然段江言早就知道李骁泉是個随時可能發癫的神經病,但還是忍不住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人家老院長一句話,他麽怎麽能引申這麽多內涵?
老院長在一旁傻眼了,還以為自己說錯了話:“不是,可能是我認錯人了,那位先生正陪着孩子們玩呢,要不您們……”
段江言轉頭看向院子那邊,一輛車牌熟悉的銀灰色的勞斯萊斯幻影靜靜停在那裏。
看來警察不僅通知了自己,也通知某個狗都嫌的人了。
李骁泉還在繼續發癫,段江言面無表情問:“李總,有沒有一種可能,既不是你愛人,也不是沈白愛人?而是——”
“難道你愛人?”
段江言扶額。他也不知道秦朔川為什麽要這樣向院長登記身份。
但這種一行一動盡顯商人逐利底色的萬惡資本家,恐怕是有什麽打算和目的,絕不是一時興起。
李骁泉眼裏,段醫生是保镖們架走使用的工具人,沒七情六欲也不會戀愛。他聞言懷疑道:
“我不信,瞧你這讓人性冷淡的樣子、這眼鏡戴的,誰會這麽瞎的和你談戀愛啊?”
段江言露出關愛白癡的表情。
在強取豪奪狗血文癫公的眼裏,除了沈白,天底下所有人都讓人“不舉”。否則也不會叫他傻逼二號。
正考慮是忍一忍還是輸出回去,就感覺自己被誰拎住了命運的後頸,絲滑攬了過去。
身後的秦朔川略一彎腰,姿勢親昵用下巴抵住段江言的肩膀,嗓音沉冷:“李骁泉,你是說我瞎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