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兩人離着太近了,他甚至能聞到秦朔川身上淡淡的木質香味,溫熱的鼻息灑落在頸間,段江言不由得頭皮都麻了。
之前可并不是這樣說的,難道不是只在秦老爺子面前當個聲東擊西的幌子就足夠了嗎?竟然會是這樣“全套”服務。
秦朔川的手指不疾不徐在段江言後腰點了點,目的大概是示意他配合表演,但好巧不巧戳在他最敏感的位置,他頓時渾身都一激靈,手腳都有些軟。
段江言磨磨牙,意識到報仇的機會來了,于是他笑了笑,直接轉過身去,衆目睽睽之下摟着秦朔川脖子墊腳就親!
狗都嫌先生果然被他親了個措手不及,連忙擡頭,結果還不如不擡,段江言本來只是想碰一碰他的臉頰、故意惡心一下他,結果這麽一躲直接親在了喉結上。
這次秦朔川也跟着頭皮發麻了。
片刻後,他默默松開段江言:“你們先進去吧,我去接個電話。”
段江言得意哼了一聲,小樣,感受到憤怒打工人的報複了嗎,顯然是被惡心到了找個借口出去擦臉。
小朋友們一看有這麽多玩具和零食,一窩蜂湧過來。
段江言眼疾手快,從角落裏拎起那個小姑娘抱了起來,看她怯生生縮在最不起眼的位置不敢來拿玩具拿零食的樣子,段江言比誰都清楚這個狀态就是被人欺負了。
還好發現的及時,小孩是最容易一念善惡的生物,想改變現狀其實也不難。
段江言抱着小女孩,嚴肅而平靜的讓大家排好隊,當他拿出段醫生的氣勢的時候別說是小孩們了,連七十歲的老頭都下意識乖乖照做。
“大家下午好,”段江言适時露出微笑,“我是小南的哥哥,為了慶祝她到了新家,給她的新朋友們帶了點禮物,大家喜歡嗎?”
小朋友們異口同聲認真說喜歡。段江言靜靜等了一會,孩子們不知誰起了個頭:“謝謝哥哥們,謝謝小南。”
很好,不管是不是真心感謝,有靠山的孩子比在無依無靠的孩子日子好過很多,也不會像自己當年那樣挨打也是白挨,那些比他高一頭、強壯的小男孩們根本無所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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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在段江言規定的秩序下開始領零食玩具。沈白看在眼裏發覺他心細又思慮周道,不像之前那些毫無感情的冷冰冰私人醫生,也不是李骁泉的走狗,于是湊了過來也想幫忙。
段江言笑道:“怎麽樣,感受到助人為樂的樂趣和滿足感了嗎?開心點了嗎?”
沈白認真點點頭,表示自己以後想經常過來。他忍不住問:“段醫生,你怎麽和秦董……”
“你倆在嘀咕什麽?”李骁泉無處不在似的出現,“對啊,當時吃飯的時候大佬還批評你是真餓了,這這這怎麽就在一起了?看上你這樣埋頭苦吃的樣子了?”
段江言:…………
還真是托你的“福”,他思來想去,原文裏沒有的那一段恰好就是被李骁泉拽去給秦錦看病,本來秦朔川或許記不住這樣的小人物,結果又被按頭去酒席,這次徹底被盯上了。
段江言面無表情,模仿着秦朔川的語氣淡淡道:“李骁泉,注意一下你對我的态度。”
李骁泉頓時吃癟,表情幾經變換,艱難适應不起眼的工具人醫生突然成了大佬的男友。
正好秦朔川推門進來,段江言轉頭自然道:“你回來啦?”
小南再瘦小也到底是幾十斤的沉甸甸重量,他抱久了有些吃力,秦朔川沒計較段江言剛剛的報複行為,亦或是怕他抱不動了摔着孩子,自然而然接了過來。
李骁泉剛不小心說了秦董“瞎”,現在反應過來了,悻悻笑着找補道:“秦董,我能榮幸給您算個媒人嗎?”
秦朔川聞言,竟破天荒的平和一笑:“算。”
外人看來這小情侶簡直是甜極了,段江言沒吭聲,心裏知道這媒人可不興當,怒火中燒的秦老爺子恨不得幹掉每一個和他孫子彎了有關系的人,秦朔川這是在找炮灰呢。
這樣一來,兩人相戀的來龍去脈都有了:第一次見面是在賓客衆多的宴會上一見鐘情,又有李骁泉這個真實存在的媒人,時間線上還一起去了溫泉山莊度假,之後還要搬進秦家的別墅。
啧,要不是當事人,連我自己都要信了,還真能忽悠着秦老爺子吸引他的火力。
雖然冷血的萬惡資本家八成是僞慈善而逢場作戲的,但不得不說,秦朔川看起來還挺耐心。
小孩也有審美,除了最受歡迎的段江言在陪大家做游戲,其他孩子們乖乖排着隊,眼巴巴看秦朔川寫他們的名字。
“叔叔,我叫趙花花。”“我叫王小陽。”想認字又沒有幼兒園也沒有家長教,義務教育之前,孤兒院的人顧不上每一個孩子,更沒時間教他們寫自己名字。
現在條件相對富足了但孩子們的衣食住行都尚且過得野草一般荒蕪粗陋,當年他的小江醫生又是如何艱澀度日?
秦朔川垂眸,難得格外多了幾分溫柔。他的字跡遒勁力透紙背,有的孩子要了一張自己的名字紙之後,還想再要一張,他也只是耐心道:“乖,去後面排隊。”
沒想到他居然還有這樣溫柔的一面。段江言歪頭,難怪母親覺得他和北山聲音像,這樣聽起來他的語氣嗓音聽着還真有點一模一樣的意思。
但北山是勤勤懇懇的外賣員,這位是萬惡的資本家,兩者性格身份天壤之別,除非自己瘋了,區區相似的聲音而已也沒什麽可多想的。
那邊的沈白在陪孩子們做手工,李骁泉在旁邊蹲着看,還因為想搶沈白親手做的第一個風車而差點惹哭小孩。沈白被惹急了,當場一巴掌扇在李骁泉的狗爪子上,然後把風車遞給差點哭出來的孩子。
段江言看着好笑,心想打得好,就該這樣寧可把氣撒在李骁泉身上,也不能自己把自己氣得抑郁。
正繼續吃瓜,卻感覺衣角被人輕輕拽了拽,小南在女老師的幫助下已經換上了幹淨漂亮的暖和小棉服。
“怎麽啦小南?還想要哥哥抱嗎?”段江言蹲下問。
小南搖搖頭,伸手去指秦朔川的方向:“那個哥哥,他不舒服,是不是。”
她雖然智力發育和言行都先天後天的受到影響,但察言觀色的能力卻在變态母親和客人的“培養”下很強。
段江言轉頭看向秦朔川,發覺他臉色發白,不像剛剛那樣坐姿挺拔,而是微微撐着桌子,時不時下意識抵一抵胃部。
段江言立即從水洩不通圍着他的小孩們中間擠進去,把大家哄去找李骁泉寫名字去,正好給他找點事情幹別騷擾沈白。
秦朔川面無表情問:“你幹什麽?”
段江言道:“秦董您是不是胃又疼了?正好時間差不多,咱回家吧——您回您家,我回我家。”
秦朔川也沒否認,只是道:“人前不別這麽叫我,自己随便發揮。”
段江言歪頭:“老公?寶貝?親愛的?”
秦朔川蹙眉,感覺被他惡心的胃更難受了:“你還不如叫我大名。”
假裝情侶确實有難度,被段江言這樣不熟的人叫親昵的名字太怪異,換成小江醫生,即使有時候故意捏着嗓子叫他“哥哥”他都只覺得心裏麻酥酥的有趣。
最終兩人達成了叫全名的共識,放眼京城,敢當面直呼秦董大名的也沒有幾個,怎麽不算一種“情侶”的獨特昵稱呢。
秦朔川的身體不适程度比段江言想的還要嚴重些。幸虧拉着他收工回家,往門口走的路沒多遠,他竟胃痛到差點沒站住。
段江言連忙不動聲色扶住他,又故意放慢了腳步慢慢走。
走到門口時,之後出發的李骁泉他們已經在他們前面了,居然正站在街邊算命。
那算命老頭戴着一副純黑眼鏡,手中的竹竿盲杖敲了敲地——段江言在網上刷到過着人,經常在這附近出沒,據說算得很準,但千金難免“有緣起卦”。
“您二位,強扭的瓜不甜,種什麽因得什麽果。你們命裏本是有姻緣線連着的,這位先生,我勸您別給自己作沒咯。”
老人家說着,竹竿點地在李骁泉面前敲了敲。
段江言素來不信這些,見狀卻也不由得覺得神奇,居然這麽準?
沈白根本沒開口,他怎麽知道是在“強扭的瓜”?甚至連段江言都是幾次接觸後才發現他其實對李骁泉有感情,老人居然直接能說出來。
好玄妙好準,段江言忍不住也想去算一算他和北山的姻緣。
但一旁始終沉默的秦朔川胃疼得嘴唇都白了,扔下病人跑去湊熱鬧的話,顯然有悖醫德。
秦朔川一垂眸就看到段江言那雙黑眼球極大的眼睛,像小狗似的眼巴巴盯着那算命老頭,望眼欲穿的樣子活像方才那些孩子們盯着糖的表情。
“你想算就算吧,”他無奈道,“趕緊滾,別用這表情看我。”
那老人走了過來。段江言立即興奮報了自己的生辰八字,期待道:“您幫我看看姻緣呗?我什麽時候能和我喜歡那個人在一起呀?”
不像剛剛那樣幹脆,老人沉默片刻,才語氣複雜道:“你這命格……置之死地而後生。”
段江言一愣,倏忽驚悚,這該不會看出原主已經死了、自己則是死後穿書換了芯子吧?
緊接着,又聽老人繼續道:“你現在這命格好,實在是好。你要問姻緣的話……你現在喜歡的人是你正緣,財富權勢兼具的紫微星命格,又一心待你,實在是非常好。”
老人說罷,啧啧稱奇,不等段江言再說什麽,就轉身離開了。
段江言張了張嘴,半天才反應過來,決定收回對這騙人神棍的所有期待。
瞧他健步如飛的樣子,八成是能看到。
——很好,符合了江湖術士的刻板印象,所謂的算卦大概是察言觀色而已。
看出李骁泉和沈白的貌合神離的別扭與擰巴,于是說什麽強扭的瓜。
看出自己旁邊的秦朔川一身矜貴氣場并非普通人,甚至可能認識他、知道他是秦家家主,所以就說什麽財權兼具。
要是真準的話,怎麽至于看不出他倆只是假情侶,他喜歡的人明明只是個外賣員,普通老百姓哪裏來的紫微星帝王命。
段江言忍不住笑自己好像是有點傻,剛剛居然真信了他的邪,浪費時間聽他亂說,還讓身體不舒服的某人陪自己在這裏吹冷風。
想到這裏,他轉頭看向秦朔川,卻見他的神色複雜,眼神中多了很多讓人解讀不出的東西,驚訝、愉悅、擔憂、尴尬……段江言莫名其妙。
秦朔川這是胃疼到疼傻了嗎?多情緒為什麽能同時出現,幹什麽啊怪吓人的。
司機早已經打開空調安靜等待着了,把這位爺送上車,段江言揮揮手,拿出手機打網約車準備各回各家。
“上車,送你回家。”秦朔川突然道,語氣居然有一絲錯覺似的溫柔。
“真的?您突然這麽好?都沒人了就不用演了吧,”
段江言湊過來,和他一起坐在後排,估計這人馬上要露出毒舌本性了。
沒想到秦朔川一反常态,只是語氣平和問:“你剛剛給算命先生的生辰八字是哪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