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場上大部分人還是識趣的,知道秦朔川喜歡安靜,都很有眼色問個好請個安就圓潤離開。
只有少數年紀大資歷老的大佬們,可能是當了一輩子酒桌陋習傳承者,毫無眼色非要熱情給秦朔川敬酒。
段江言除了保持微笑安靜當演員之外也沒有別的事情,在旁邊觀察發現,有些酒不用給面子、秦朔川連看都不看,根本不伸手接,而有一些他則不太能推脫。
這群死老頭,別人都消息靈通知道秦朔川胃不好不喝酒,你們是老年機還沒通網嗎?
在醫生面前灌他的病人喝酒,在心裏賞你們一人一個大耳光。
秦朔川連續喝了幾杯,段江言有點坐不住了,接過一個政界死老頭遞上來的酒杯然後禮貌微笑:
“我先生最近身體不太舒服,不能喝太多酒,我替他喝了您別介意哈,來來來,我再敬您一杯。”
如此打發走了一波人,段江言默默咂咂嘴,酒不錯,這晚宴還真挺舍得花錢的。
他來這裏無事可做,除了演戲之外就是埋頭吃喝玩樂,要是狗都嫌再敢陰陽怪氣他“你真是餓了”,他一定要攻占巴士底監獄揭竿而起。
秦朔川方才擋了段江言幾次都沒擋住,無奈拎起他大步帶到休息區,好笑道:
“你給我擋酒做什麽?就這點酒量,臉都紅了。剛剛掐你讓你別喝了,沒感覺到?”
段江言原本還真是千杯不倒的好酒量,現在這個身體其實也沒醉,但是看樣子是一喝就上臉,整張臉都有點發燙。
他豪邁一揮手:“稱職的醫生是這樣的。沒事,服務內的項目不用您額外加錢。”
秦朔川無奈:“段醫生不用這麽稱職,我不是玻璃做的。”
段江言心想這還真不好說,嘴太硬的人往往一會胃疼了就老實了不吭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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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正說着,人群中的遠遠看到一個金發碧眼的外國美女,隔着半個會場熱情擡手沖着他們的方向打了個招呼,明顯是認識秦朔川。
身上的藍色拖尾長裙一看就價格不菲,純金色的濃密大波浪頭發,湖藍色的寶石般的眼睛,配上白皙的皮膚和高挺的鼻梁,完全符合段江言心目中“外國友人”的固有印象。
她舉手投足都很誇張而熱情但卻并不顯得粗魯,反而顯得像迪士尼公主似的動感優雅,段江言忍不住哇了一聲:“好漂亮,是您朋友?”
秦朔川沖她略一點頭。
但緊接着,他的目光看向段江言,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陡然愣住,随即面色一變。
此時金發美女已經拎着晚禮服裙擺往他們的方向大步走過來了,秦朔川立刻拉起段江言的手轉身就往相反的方向走。
“等等,哎!”段江言莫名其妙被捉走,疑惑道,“您在躲她嗎?”
太稀奇了,為什麽會有高高在上的秦家家主要躲着的人呢。
段江言被拎着走出去好遠,醍醐灌頂:“哦!難道是您前女友!”
段江言心裏發出吃瓜的吶喊。
啧啧,一下子就想起考古時意外發現的秦朔川在國外留學時的teenager風格叛逆歷史了。
狗都嫌先生人又優秀長得又好,估計是不會缺伴侶。
該不會是女朋友談太多了,欠下一屁股情債、對方都追來國內了所以他只好跑路吧?
秦朔川頓時停住腳步,轉頭見已經看不到麗莎了。
見江小狗眨着大大的眼睛如瓜田裏的猹,還露出不可名聲的邪惡微笑,于是立即鄭重解釋:
“沒。我沒和任何人談過。”
突然搞得這麽嚴肅,段江言宕機一秒。
最終摸着自己腦袋,不尴不尬“哦”了一聲。
狗都嫌先生一下子演的這麽入戲、就好像和他解釋此事真的很重要似的。段江言反而有點局促了,心想我就是個打工人,老板您談幾個也不影響我工資,和我說什麽呢。
兩人安靜對視了幾秒,最終相互錯開目光。
秦朔川自知失言,不自然清了清嗓子:“你一會別擋酒了,我怕你耍酒瘋。”
段江言:“我酒品好着呢,就算喝多了也頂多是年輕人倒頭就睡。”
兩人剛往廳堂的方向走,就見那邊忽然又熱鬧起來。
段江言于是伸頭去看是什麽新的樂子,結果定睛一看居然是“熟人”。
段江言胳膊肘戳了戳秦朔川:“您弟弟還挺受歡迎诶。”
秦家內部的矛盾是一碼事,從外面看總歸是過得去。
秦錦頂着“秦家二少爺”高高在上的身份,到底是背靠大樹好乘涼,此時依舊和之前一樣有不少不明其中貓膩的人上前來讨好他,搜肚刮腸說着各種好聽的話。
秦錦一身頂奢華服,滿臉高高在上的傲慢意享受着衆人的恭維和簇擁,時不時如國家首腦似的微微點頭,裝腔作勢感拉滿,但偏偏有不少人吃這一套。
段江言歪頭,心想要不是李骁泉之前被這個表象欺騙,自己也不會當了小小恐龍大大冤種。
其實他一直想不通當時秦朔川的表現,就在兩個月之前,狗都嫌先生在父母面前,明顯在忍耐着隐忍着……但他半年前就接手秦氏集團了。
一邊是秦家的新任家主,一邊是從一開始就被跳過了繼承權的棄子,為什麽當時會被明顯常年冷待他看他不順眼的父母奚落指使呢。
對比兄弟倆天差地別的待遇,段江言都要懷疑秦朔川是不是親生的了——該不會真有受困于什麽把柄吧。
不過圈內消息靈通的明眼人已經感覺到,最近秦家像是又要變天,秦錦的衆星捧月程度也少了很多,不少大冤種意識到情況不太對,都默默遠離秦錦免得被牽連。
作為偏執看中名聲面子以及他人評價的人,秦錦自然能感覺到這種隐隐約約的變化。
以前秦朔川從來都不對“弟弟”下狠手,甚至不會在人前過分傷及他的面子,但游樂場事故那次鋪天蓋地的輿論砸下來,秦朔川随便一個戲谑随意的警告,殺傷力都這麽大。
秦錦不在乎網上的愚蠢窮人怎麽說,但這讓他在各界名流面前丢盡了臉,絲毫不顧及他的名聲,更是連着父母都沒少被秦老爺子收拾。
就算不顧及“他親愛的弟弟”,就憑那把柄,秦朔川最近是瘋了麽,他怎麽敢這樣做?
段江言眯起眼睛前排吃瓜,感覺秦錦笑容有些不自然,明明衣着華麗,但昂貴的外表之下莫名有一種“灰頭土臉”的氣場,甚至連衣服都不是很合身。
正想着,就聽到旁邊的人小聲竊竊私語:“都這樣了還倒驢不倒架呢,裝什麽裝,被大家捧着很開心吧,還有傻子去讨好他。”
“衣服繃的那麽緊真的醜死了,他也不嫌丢人,十有八九是租的了,都不合身。我幫他找個借口吧,最近夥食太好所以三天內吃胖了。”
一般人未必能聽清楚,奈何江小狗的耳朵相當靈,聽了忍不住覺得好笑,默默給嘴替點贊。
此時秦錦緩慢轉頭,隔着人群往這秦朔川這邊看了過來,随即就擡腳往這邊走。
小白花就是小白花,知道自己現在的待遇是看在誰的面子上,笑意吟吟小碎步快速走來的樣子仿佛真是個天真無邪的好弟弟,而兄弟阋牆的謠言都是假的。
秦朔川沒動,也懶得看他,直到他走到面前,語調上揚道:“哥哥!”
無數雙眼睛默默看了過來。
在原世界中的秦朔川對這個沒血緣的弟弟是實打實的好。
秦錦相信就算自己“犯了小錯誤”,只要能低下頭讨好一下,秦朔川總歸是伸手不打笑臉人,念及當年的情分也總歸會原諒不懂事的弟弟。
但實際上,衆目睽睽之下,秦朔川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居高臨下像是略點了一下頭,如同面前的只是一團空氣。
還不如遠遠去看段江言剛剛想吃的芒果蛋撻烤好了補上了沒有。
秦錦:……
這麽多人看着,他臉上挂不住事小,讓人知道自己背後沒有秦朔川這棵大樹可就事大了。
最近秦朔川随手掐斷他所有經濟來源、即使他用存款辦個小公司都一樣會半個月之內關門大吉,甚至切斷父母的大部分分紅。
如果不是這樣,自己怎麽至于連一套像樣的高定西裝都買不起,只能萬分窘迫的去租一套不那麽合身的。
秦錦本來就帶着怨氣,轉頭見段江言倒是衣冠楚楚,這種下賤卑劣的窮鬼醫生竟然也敢站在旁邊看他的笑話——如果不是段江言,秦朔川本來就不該活到現在。
——這一切都應該是我的。
秦錦咬牙切齒,低聲道:“哥,你是真覺得我不敢把那件事情抖出來嗎?”
秦朔川平靜俯視着他。
“就算爸媽當年在這事上欺騙了老頭,但畢竟血濃于水是老頭的親兒子,總歸不至于趕盡殺絕,你可就不一定了,你說對吧。”
秦朔川溫和一笑:“你可以試試。”
又是這幅永遠波瀾不驚的可惡樣子,秦錦磨磨牙,礙于這麽多人看着,只能繼續保持熱切表情,嘴上卻惡狠狠道:“你以為我沒有準備嗎?上次我不知道你怎麽換了鑒定結果,這次我親自從你房間取了樣本驗親緣!”
“老頭今晚也在,我要是當着他的面拿出來,你猜會怎樣?反正我的名聲已經被你害成這樣了!”
段江言瞪大眼睛繼續吃瓜。
什麽意思,這是什麽意思?
小白花篤定的态度,就好像秦朔川不是秦家親生的似的——這不是胡說八道嗎?
即使不看基因比對,單單是秦朔川這幅好皮相就已然和他母親邢芝一模一樣,秦夫人當年是名動一方的第一美人,據說單單是美貌就在娛樂圈紅透半邊天。
兄弟倆放在一起看的話,秦朔川甚至比秦錦和他母親長得更像。
為什麽秦錦這麽篤定?秦朔川這淡淡冷笑的表情又是什麽意思,默認了?啊?
“晚了,”秦朔川漠然道,“我建議你不用嘗試了。”
秦氏集團已經變天了。
不是半年前他上任董事長的時候,而是權力角逐拉鋸之後的現在,成王敗寇的趨勢已經愈發變得明了。
只有不懂商業的秦錦以及秦家夫妻還會一廂情願,以為靠這個身世的秘密就能用秦老爺子繼續牽制他。
秦錦登時惱羞成怒:“秦朔川,你以為我不敢是嗎?”
說得難聽一點,即使死老頭真的發怒,貍貓換太子的也是他父母而不是他,有什麽事情也是他父母買單。
就算秦朔川沒按照原劇情病逝,自己也應該是秦家唯一的繼承人。
方才一直吃瓜的段江言突然清了清嗓子,擠眉弄眼道:
“好弟弟,你加油哦!”
秦錦:“閉嘴!你算什麽賤東西,你也配說話!”
段江言豎起大拇指:“轉頭有驚喜!”
秦錦還沒來得及轉頭,帶着勁烈風聲的一巴掌已經劈頭蓋臉扇了下去!
“啪!”一聲清脆巨響!差點把秦錦直接扇翻在地上!
秦老爺子怒道:“誰讓你來的!你剛剛又想幹什麽!”
一巴掌那叫一個結結實實,老爺子真是老當益壯,感覺半扇豬都能讓他從豬肉鈎上抽飛出去似的,秦錦半張臉登時就紅腫的老高。
段江言又震驚又忍不住看熱鬧,往秦朔川的方向看了一眼,無聲問:您爺爺一會會不會也這樣打我?
打自己親孫子都這麽狠,何況是“帶壞他金貴繼承人”的“男狐貍精”。
秦朔川于是不動聲色一手攬住段江言的腰以示安撫,只要他在,秦老爺子不敢動手打段江言。
秦老爺子抽完秦錦一巴掌,猶嫌不夠,見秦錦方才想往外掏一張紙,于是直接拎着他領子把那張紙扯了出來。
——是親緣檢測報告。
段江言一看到擡頭文字,登時心裏一緊,萬一秦朔川真不是……沒想到秦老爺子随即暴跳如雷!
“混賬!”秦祥宗暴怒,“我秦家怎麽會有你這種和你爹娘一樣不争氣的廢物!生意做的狗屁不通就罷了,還就會弄這些歪門邪道!”
上次游樂場的事故秦錦已經展現出對自己大哥的惡意,在秦老爺子眼中,他現在拿出任何東西都是栽贓陷害。
秦錦被打懵逼了,但随即大聲道:“爺爺你信我!這才是真的!你這些年一直被——唔!”
膀大腰圓的保镖直接捂住秦錦的嘴。
秦祥宗也是個一脈相承要臉面的,根本不可能放任秦錦這種廢物在這麽多人面前對秦家繼承人的血統質疑。
就算秦朔川也是個該被家法伺候的畜生玩意,但孰輕孰重他分得清,一個一個清算。
“用處”在秦祥宗眼裏子孫後代才是最重要的衡量價值。
有價值的人是趁手工具,但凡沒有價值或者犯了錯,要麽往下狠手往死裏懲戒,要麽就是扔到一邊不配說話如豬狗牛馬,擡腳想踹就踹。
不遠處,秦家夫妻眼看着寶貝兒子挨了打,頓時急匆匆趕了過來,焦急湊上前想去勸。
結果正正好好撞在槍口上,秦老爺子一看到自己豬狗不如的廢物兒子,直接對保镖一擡手,陰恻恻道:“廢物,連兒子都管教不好!”
如果不是自己剛剛過來了,秦錦本來想幹什麽?竟然想當着京城所有權貴名流的面污蔑他大哥不是秦家的血脈。
是不是下一步就是給天捅個窟窿了?
茲事體大,秦老爺子很久沒動過這樣的怒了,保镖直接上前,居然當衆把衣冠楚楚的秦家夫妻押了過來!
秦祥宗舉起手杖,如鞭子一樣往死裏狠狠抽下去!
十幾下之後,手杖生生裂開!然後被直接掄在秦義的腦袋上,
秦家夫妻看起來都是體面人,萬萬想不到自己在秦老爺子面前還不如一條狗,當衆訓狗一樣随便責打。
秦錦憋紅了臉,去掰保镖的手:“爺爺你信我!他真的——”
秦祥宗擡手示意保镖松開手。
然後不等秦錦說話,狠狠一巴掌如鋼鐵重擊,狠狠扇在嘴上!
秦錦甚至聽到自己下颌骨發出“咔嚓”的恐怖響聲。
吃瓜的話确實很爽,但段江言實在是太震驚了,默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不是,您爺爺是不是超雄綜合征啊?
段江言快樂幻想過很多種希望秦家歹毒的夫妻吃癟,希望秦錦這樣壞事做盡、連無辜小女童都能利用去陷害秦朔川的歹毒小白花能被打臉。
但是萬萬沒想到,竟然是衆目睽睽之下,在全京城這樣一個體面的場合被當衆“打臉”。
秦朔川面無表情站在旁邊看着。
秦老爺子當年起家時黑白通吃,身上帶着非常重的混黑的血腥殘忍和暴力色彩,并不是文明的體面。何況在他心中,沒用的不肖子孫不如一條下賤的狗,想打就打,就是要在人前駁他們面子。
秦老爺子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手段,總能讓人被懲罰得痛到靈魂,一輩子都不敢再出錯。
段江言眨眨眼睛,心想這未免太老當益壯了,要是他真的來打我,我這個小身板會被他打死的吧。
秦朔川感覺到段江言有點害怕,于是手臂稍一用力,安撫似的摟了一下有點緊張的江小狗,繼而垂下腦袋趴在他耳邊道:
“別怕。有我在,他不敢動你。”
段江言自然不信。
難怪要開百萬薪水讓他給真正的“秦董的心尖尖男友”當擋箭牌,有這麽個超絕的超雄爺爺,就算當街把他捅了他都不意外。
真是有命賺錢沒命花,現在跑也來不及了。
秦朔川只是繼續垂下頭,毒舌笑道:“你旁邊餐臺上有爆米花,段醫生,咱應該邊吃邊看這場5d動作電影。”
段江言:“……”
這麽嚴肅的場合,害得他差點當場大聲笑出來,秦朔川就是故意的!
能開玩笑就是的确狀況在狗都嫌先生的控制之中,段江言按住自己提到嗓子眼的心,忍不住悄悄笑起來,其實是挺有意思的。
他一笑,就會露出一個很淺的梨渦,兩人湊得這樣近,仿佛臉上細細的絨毛都能看清楚。
秦朔川垂眸看着。
或許是剛剛喝了酒,或許就是壓抑太深,總之理智中摻入了些許沖動,秦朔川沉默權衡片刻——
突然在他臉頰上順口親了一下。
段江言登時就愣住了,笑不出來了。
等一等,剛剛發生了什麽?什麽東西碰我了?
他瞪大眼睛仰起頭,不可思議看向秦朔川……你他大爺的剛剛幹了什麽!來的時候咱可不是這樣說的,怎麽動手動腳的?
那邊在真人快打、動作大片,他在這裏幹什麽,又不是在人前必須要表演,為什麽要親他?
段江言頓時豎起眉毛,上次這混蛋咬了他耳朵之後還嫌棄漱口半天,這次需要幫忙扇大嘴巴消毒嗎?
秦朔川卻只是面無表情抿了一下唇,似乎還在回味。
原來江小狗的臉是這樣的。
他心裏清楚紙包不住火,馬甲或許撐不了多久了——如果段江言一怒之下和他一刀兩斷,或許現在是最後的寶貴時光。
親一口就少一口,就任性這一次吧。
段江言本就有點上臉,此刻頓時臉更是紅了一大半。他的頭皮在一瞬間就麻了,甚至連腳趾都下意識蜷縮了一下,連忙往後躲着要推開秦朔川。
不是因為別的,因為秦朔川剛剛湊過來的時候能聞到他身上的淡淡的香味……香水用的不同,可段江言屬狗鼻子的。
他忽然意識到秦朔川用的洗發露和北山一樣,是一模一樣的味道。
在秦朔川垂下頭吻他臉頰的那一刻,他的視野中看不到秦朔川的臉——那一刻仿佛是正在投入看戲卻突然被北山親了,出軌替身般背德感一下子就拉滿了。
好在此時大家注意力都在這場不可思議的真人快打上,加上秦朔川是一觸即離,舉手投足紳士極了如同只是個貼面禮……夾帶滿滿私心導致完全不标準那種。
此時秦老爺子的目光陰森森如蛇似的看了過來。爺孫這樣隔空對視幾秒,秦朔川似笑非笑,冷淡看着秦祥宗。
在秦祥宗的目光掃過來時,段江言登時緊張。但片刻後,居然真的無事發生,秦老爺子重新轉回目光,又憤憤給了秦錦一個大耳光。
段江言眨眨眼,秦老爺子剛剛……似乎微妙的忌憚畏懼着秦朔川,不敢和他硬碰硬。
一場鬧劇落下帷幕。
上流社會往往是最會粉飾太平的“體面人”,此時依舊是觥籌交錯滿座皆歡,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秦老爺子拂袖而去,秦錦一家三口也鼻青臉腫沒臉待下去,都灰溜溜離開,反而讓段江言長舒一口氣,暫時解除了全部危險。
段江言跟在秦朔川身後,摸了摸自己被親的臉,此時依舊發燙,不用照鏡子也知道是通紅的。
他默默咬咬舌尖,雖然丢臉,但他還是悄悄像小狗一樣在秦朔川身後踮起腳尖……想聞聞他洗發露的味道。
某人是個超級大事逼,明明超市裏幾十塊錢的一大瓶洗發水也一樣好用,但他連洗護用品都是大幾千卻巴掌大一小瓶的洗發水。
那天無意中看到管家的采購清單,吓得段江言差點以為數錯了零。
聞起來好像……
秦朔川如有所感,忽然停住腳步。
段江言的鼻子直接撞在他後背上。
秦朔川蹙眉,莫名其妙轉頭看着段江言,“幹什麽?你是小狗麽?”
段江言頓時尴尬:“我……我……哦哦哦洗手間在那裏,我去廁所一趟,您先忙!”
秦朔川:“你——”
段江言已經跑了。
等到灰溜溜跑出去二裏地,段江言從衛生間出來邊洗手邊照着鏡子裏自己泛紅的臉。
也不知道是喝了酒上臉還沒消,還是被莫名其妙親的。
所以為什麽秦朔川身上洗發露的味道,會和北山一模一樣。
如果所有答案都被排除,只唯獨剩下一個抽象又不可能的選項,這個選項或許就是真正的正确答案。
段江言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臉,冰涼的溫度想給腦子降溫。
這簡直像是忽然找到很多莫名其妙的雷同,然後發現七個葫蘆娃其實就是七個小矮人,他們的爺爺就是白雪公主那麽不可思議,誰聽了誰都得笑。
但如果這一切真的是個巨大的騙局,從一開始自己就被戲弄了……段江言頓時感覺拳頭硬了。
如果真是這樣,他絕對絕對要把秦朔川這個混蛋的狗頭打飛出去,開鏟車把他鏟在路燈上。
段江言抽了張紙,邊走邊擦手上和臉上的水,其實他并不敢去驗證這個猜想。
因為他是真的喜歡北山。
活了兩個世界,段江言第一次這麽喜歡一個人,想把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給他,也是第一次這麽想談戀愛。
如果這些其實都是他最讨厭的欺騙,他真怕他會當場氣的哭出來。
身邊所有人好像覺得不像,但段江言就是覺得像。
很像,越來越覺得像。
剛走到走廊拐角,段江言擡眼,忽然看到一頭漂亮的金發。
是秦朔川躲着的那個金發碧眼、如公主似的外國美女。
此時秦朔川正站在她對面,似乎在聊天。
他怎麽不躲了?看樣子表情态度也很正常,難道是方才帶着我所以才要躲?
或許是因為滿心都是北山這件事,或許是什麽直覺,段江言腦海中浮現出隐隐約約的念頭。
沒有第一時間走出來。而是選擇了悄無聲息停下腳步。
秦朔川語氣淡淡,用法語問了一句什麽,段江言只能隐約分辨出語種是法語。
聽不懂卻還是像再聽聽牆腳,直覺上總覺得能得到什麽線索,萬一就聽懂了呢。
萬萬沒想到這個一個典型的歐美長相的女孩子,開口居然普通話還挺标準的:
“e on!說中文嘛,我知道你會好幾門語言,但你不用照顧我了,給我個展示漢語的機會!”
秦朔川“哦”了一聲,換成漢語道:“什麽時候來的京城,不是說要接手美區的生意了麽?”
麗莎誇張扶額:“天啊,你不知道。你回國之後那老頭子又多了幾個野生兒子!除了我們法國,他在各國辛勤播種!”
“你們不都說‘自由美利堅,槍戰每一天’嗎?你看看我——”
說罷,居然性格奔放,當場就要掀裙子露出腿上的彈孔。
秦朔川立即蹙眉,偏過頭去不看她:“停!麗莎,注意你的舉止。”
他已經習慣了,就算放在法國她也是算是相當奔放的人,倒是真的沒別的男女之情的意思,就是對誰都這樣而已。
麗莎只好放下裙子,一攤手誇張道:“這幾年你變了好多!更嚴肅了,好無趣!”
“真的!你看,奧文那天和我說你其實是你們國家的首富,我好驚訝!他說你上學的時候用的是假名,真的嗎,你不叫北山嗎?”
豎起耳朵偷聽的段江言登時一愣。
秦朔川蹙眉:“別叫這個名字了。”
剛剛段江言在身邊,就怕她飛奔過來脫口而出一句快樂洋溢的“北山”,她是快樂了,但自己的末日可就來了。
“我聽到他們叫你秦董,這不是名字吧,”麗莎道,“你太壞了,你用假名騙了我們所有人!所以你到底叫什麽!”
“秦朔川。”
麗莎想了想:“秦……認識你之後,我一直以為你們國家有‘北’這個姓。”
“朔的古義就是北的意思,”秦朔川看了一眼時間,“行了,一會要是再看到我,尤其是我愛人在我旁邊的時候,千萬別再叫‘北山’這個名字,忘了它,別叫錯。”
“好吧。”
躲在暗處聽完全程,段江言已經完全大腦一片空白。
他試了很多種方式去證明亦或者證僞,也試着套話,但真相原來就在咫尺,竟然是以這種方式揭開。
怪不得他剛剛躲閃的那麽突然。
——北山。
——朔就是北的意思。
茫然無措逐漸轉化為怒意,從胸膛直沖天靈蓋!
秦、朔、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