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秦朔川如有所感,忽然轉頭往段江言藏身的拐角看去。
空空如也,好像從來都沒有人站在這裏過。
段江言背靠在牆另一側,心髒狂跳,一時間也說不清究竟是什麽情緒。
震驚錯愕又難以置信,被濃濃的強烈怒火裹挾,甚至還有那麽一絲可鄙的僥幸,希望這只是個誤會。
他怎麽能騙我……他怎麽能騙我?!
我第一次這麽這麽喜歡一個人,結果竟然從一開始就一直是假的。
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職業是假的,家庭背景是假的,從頭到尾竟然一句實話都沒有。
秦朔川早就知道了“江江江”是誰的真相,卻偏偏還要繼續演下去。
什麽老破小出租屋、什麽吃不起藥,什麽無中生友的在戀愛中欺騙了愛人的室友,去他大爺的狗都嫌混蛋。
段江言緊緊攥拳,天知道秦朔川是用怎樣的心情一直站在上帝視角觀賞着這場鬧劇,去欣賞着自己一廂情願的虛假好笑“愛情”,簡直是太荒謬了。
靠,我居然愛上一個他用謊言編織出來的不存在的人。
什麽溫柔耐心又包容,什麽紳士禮貌有修養,其實也沒幾分是真的,不過是個刻薄冷漠的無情資本家,裝什麽良善。
段江言想到自己先前每天擔心北山工作太累會不會餓着凍着、騎電瓶車安不安全、生了病還去送單會不會着涼……又想幫他好好養身體,擔心他吃不起藥……
他一個高高在上的資本家,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大少爺,需要一個家裏瀕臨破産的平民百姓打工人擔心?
段江言渾身都在顫抖,說不出什麽情緒更多一點,之前多麽戀愛腦現在一切就多麽荒誕搞笑,堪稱最黑色幽默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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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才應該狠狠沖出去,然後抓着他的領子質問他,死渣男,為什麽要騙我?
但在剛剛那一瞬間,段江言下意識就躲了起來,像是把腦袋插進沙裏的鴕鳥一樣躲避着不願面對。
不是害怕秦朔川,是太羞于面對這件堪稱可恥的事,回憶起之前和他的暧昧情話,困窘尴尬到無可附加。
段江言垂下頭,緊咬着舌尖安靜揉着酸脹的眼睛。
片刻後一擡頭,陡然見秦朔川站在他面前。
“你——”段江言第一個字聲音就劈叉往上揚了,差點沒收住情緒。
不行,揭穿他的同時顯然也是扯掉自己的遮羞布,至少先給自己留個體面。
秦朔川見段江言眼眶有點紅,不由得眉頭微皺:“你怎麽了……哭了?還是剛剛喝多了……”
段江言直勾勾盯着他。
那種眼神瞬間讓人無緣無故心虛,秦朔川自知失言,心想是因為本體是不會這麽說話的,于是清了清嗓子:
“怎麽這麽久,你什麽時候站在這裏的?”
段江言知道他想确認自己站在這裏多久了,剛剛聽沒聽到他和麗莎的對話。
秦朔川心裏很緊張。
在聽到走廊那邊隐約有窸窣響動的瞬間,他就陡然後悔,剛剛并不應該聽麗莎的用漢語交談,繼續用法語才是最安全的。
在看到段江言站在此處的一瞬間,他更是緊張到無可附加。
段江言面無表情,慢條斯理道:“剛走過來,迷路了。”
秦朔川不自覺因緊張而攥緊的手指緩慢松開,略一點頭:“你——”
段江言似笑非笑:“我要是您員工,您就開除我。”
秦朔川:……
他不自然清了清嗓子道:“走吧。”
秦朔川一出去,就又被新一輪上前恭維讨好的人衆星捧月般簇擁在了中間。
即使一個人只說一句話也是一個巨大的工程,更何況有些大項目還是需要談一下的。
他知道江小狗飯量大是個小吃貨,這樣冗長無趣的場合難免餓着,于是低聲道:“你去吃點東西,不用跟着我。”
段江言沉默點頭。
他現在也實在不想和秦朔川待在一起,這件事實在是太震驚了,做夢一樣無法消化。
像是從小接受了童話故事的設定之後,突然發現七個小矮人真的是葫蘆娃,而白雪公主真的就是他們爺爺一樣,世界觀完全崩塌了,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人竟然是同一個。
北山是他半年前穿書來這個陌生的世界時,除了原主本身的社交關系與朋友之外,他真正意義上認識的第一個重要的朋友。
突然就橫死了、接受了一輩子唯物主義無神論的醫生突然就怪力亂神的穿書了,還在這麽一個陌生的世界作為一個無力的NPC炮灰面對一群神經病一樣的颠公颠婆——
最初的段江言是惶恐的,甚至懷疑這只是死後的一個夢,亦或是植物人的臨終幻想,不敢閉上眼睛,害怕一睜開眼一切就又都變了。
每到晚上段江言一個人躺在床上胡思亂想、恍若這個陌生世界只是夢境而自己被時間流放的時候,想到一個感受活人的好方式,打游戲。
他和北山就是這樣認識的,他菜又想贏,果斷當了這位游戲技術極好的大佬的小跟班——雖然大佬的號看起來也很新,像是剛玩。
當時北山話少又冷淡,可段江言急需能說話的人來平複他不安的內心、讓他反複确認這個世界是真的,于是說學逗唱使出渾身解數,就為了逗北山多說幾句。
他了解到北山打游戲是因為生活不太開心,所以偶爾打游戲解壓,于是立即表示自己可以讓他獲得雙倍解壓:
第一倍是當對照組襯托他技術很好,第二倍是可以邊聽自己說相聲邊玩游戲。
或許是一念之差,北山在那天下線的前一刻,答應了這位“跨界單口相聲演員”,明天同一時間上線。
後來慢慢就聊得多了。
北山依舊話很不太多,但對段江言句句有回應,而且很喜歡聽段江言說話,甚至經常是只有段江言上線的時候他才跟着上線——
并不是什麽驚天動地的浪漫劇本,本來就應該是平凡煙火人間的平凡故事。
正确發展方向應該是繼續平凡的網戀、奔現、戀愛……
再怎樣也不應該發展成這個鬼樣子。
段江言憤憤舉起酒杯猛灌了幾大杯紅酒。
北山是他穿來這裏大半年時間裏這個世界上的最重要最喜歡的人。
實在是沒法把他和剛認識不久的讨厭的脾氣爛的資本家客戶聯系在一起,他也沒有一顆瑪麗蘇的心,不想當首富大少爺的解壓玩具去玩什麽過家家。
服務生端着紅酒托盤路過,段江言一手一杯直接打劫了三四杯,仰頭就往嘴裏灌。
懂行的人要是看到了,必然要說他暴殄天物浪費酒,但那又如何,他确實是山豬吃不了細糠,就是想談一個平民百姓的普通戀愛過普通生活而已。
這種虛僞無聊的場合确實不适合他這樣的平民百姓。
又是一杯兩杯三杯……
比起被渣男欺騙後失戀更難受的事情是男友死了,比男友死了更難受的事情是男友根本就沒活過,因為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人叫北山。
更慘的事情是既被欺騙又“死”了男友。
段江言的眼淚在眼眶打轉,還沒戀愛直接斷崖式失戀,冤死了都沒處說理去,這算不算遭遇了網絡詐騙?
想哭又覺得被狗都嫌這種人氣哭就是自己輸了,于是咬着牙噸噸噸一通喝。
不知秦朔川從哪裏出現,一把拿過酒杯,蹙眉道:“別喝了。怎麽回事,誰惹你了?”
段江言已經有點迷瞪了,看面前的秦朔川都是旋轉的。
半醉的人是沒有理智可言的,他心想怎麽了,怕我喝多了耍酒瘋給你丢人?
我他媽恨不得和你同歸于盡,死渣男,到現在還在演還在騙我啊,丢人怎麽了?
段江言擡手狠狠推開秦朔川,口齒有點含混道:“我樂意!……喝你家的酒了?多少錢你說,從我工資扣!”
反正不用攢錢養北山了,老子有的是錢。
秦朔川蹙眉:“你——”
“秦朔川!你王八蛋!”段江言怒道,“我要把你吊在路燈上!我他媽要每天路過都撓你腳心!你這個狗都嫌的混蛋!”
衆人登時目瞪口呆看了過來。
顯然是沒人見過敢這樣罵秦家家主的奇觀,而且罵人方式非常新穎甚至很有畫面感。奈何大佬站在這裏,無論畫面多滑稽他們不敢笑,只能默默憋着。
段江言踉跄着往後退了一步,忽然大聲道:“秦朔川!我要打倒資本主義!我——唔!”
秦朔川無奈,大步上前捂住他的嘴,摸着他後腦勺把他按在了懷裏:“好好好,咱們回家再吊,回家再打倒。”
這就是江小狗說的“年輕人倒頭就睡、不耍酒瘋?”這可不是一般的瘋。
段江言被他直接打橫抱了起來。
那姿勢和之前北山在鬼屋裏抱他的時候一模一樣,段江言終于沒憋住,趴在秦朔川懷裏嗚嗚嗚哭了起來。
秦朔川清了清嗓子,聲線明顯變得溫柔:“乖,別哭了,和我說說到底什麽事情不開心?”
“嗚嗚嗚嗚北山……北山你怎麽才來,”段江言的眼淚都蹭在他的西裝上,“現在怎麽辦啊。”
我這麽大一個男朋友,談了半年突然就不存在了,怎麽辦啊。
秦朔川繼續嗓音溫和問:“小江醫生遇到什麽事情了,和我說說。”
他并沒有意識到段江言已經知道真相了,因為先前在商場裏的時候江小狗就有擋住臉區分不了兩人的情況,現在夜色暗沉他又明顯放緩了聲線,段江言喊他北山也正常。
段江言不吭聲也不回答,趴在他懷裏只是哭。
哭到上車了,忽然又猛地彈起來,怒發沖冠道:“秦朔川!你他媽就是個混蛋!你混蛋!”
秦朔川無奈。
不是都已經給我吃小狗牌高配曲奇了嗎,怎麽突然又這麽讨厭我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惹他了,但思來想去我也沒毒舌他什麽,實在是太冤枉。
回到家,秦朔川把醉醺醺的小狗抱上床,知道他喜歡裸睡也沒給他硬套睡衣,只是把他放好在床上之後用被子裹住,又把馴鹿玩偶塞到他懷裏。
段江言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一腳把馴鹿踢飛在地上。
秦朔川又給他撿起來,剛放他懷裏,又被他一腳踢飛了。
——前天不是還喜滋滋跑來和他炫耀,說自己空蕩蕩的床上有寶貝玩偶嗎?怎麽突然不喜歡了?
秦朔川試着換了個枕頭塞到段江言懷裏。
段江言又迷糊擡起眼睛看了一眼,這次沒踢飛它,考拉似的雙手雙腳挂在長枕頭上緊緊摟住。
“睡吧,不舒服的話叫我,”秦朔川道,“水給你放床頭。”
段江言的臉紅撲撲的,眼睛也哭的腫了,像一只被煮熟的悲傷蛙。
秦朔川看着好笑,忍不住捧着臉偷偷親了他一口——然後“啪!”被段江言不輕不重一巴掌抽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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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段江言依舊有點迷糊的睜開眼睛,和天花板上的燈大眼瞪小眼對視了足足兩分鐘。
怎麽回事?發生什麽了?這是哪?
他只記得自己喝多了,好像人生中第一次沒安靜倒頭就睡,而是悲憤交加耍了什麽酒瘋。
我怎麽回來的?我怎麽光着?我衣服呢誰脫的?我親親愛愛要摟着睡的寶貝馴鹿呢?
段江言光溜溜坐起身,房間的沙發上坐着大大的馴鹿正笑着看着他。
以前他總覺得這只鹿安靜笑着的樣子真的和北山很像。
醉酒前的記憶回籠——秦、朔、川!
原來失戀是這種感覺。
段江言重新躺回去,生無可戀翻了個身,覺得自己是被烈日曬幹了的小烏龜,完全翻不動了。
秦朔川開完會,不放心的打了個電話給吳管家:“他睡醒了麽,起來吃飯了沒?”
“早飯午餐都沒吃,一直坐在沙發上吃餅幹呢,”吳管家小聲說,“在發呆,看不出來心情好不好。”
秦朔川蹙眉……餅幹不是給北山的嗎?
一口吃的是小事,但直覺告訴他這并不是個好的現象。
他想了想,決定試探着用北山的身份問:
【北山:小江醫生】
【北山:明天就是二十周年慶典,咱們要不要今天準備一下衣服】
段江言腮幫子鼓鼓,化悲憤為食欲塞滿了餅幹。
混蛋東西,撐死我也不給你吃,吃不了就喂狗。
【江江江:北山,咱們見一面吧,把西裝給你,我想看看你的臉】
文字聊天的特點是單憑語氣很難分辨。
秦朔川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頓了幾秒,心中默讀了兩遍,不确定這是不是簡單陳述句。
有那麽一秒,他想答應下來,然後當面坦白從寬。
但越是攥得緊就越是小心翼翼,生怕一步踏錯從此失去最重要的人。
思來想去,他還是決定暫時繼續一條路走到黑:
【北山:我最近在找工作,今天晚上還有個面試,我叫我朋友去取一趟】
至于周年慶典,就說感冒了戴上口罩戴上眼鏡,很有禮貌的江小狗不會硬薅他口罩的。
段江言磨磨牙。
裝,你繼續裝,放在以前他可能真就信了,愛情讓人豬油蒙心,只要是北山說的話,他就完全不懷疑。
一個人得容貌焦慮到什麽地步才能寧可捂死自己都不肯給“未來男友”露一下臉,又有什麽面試在晚上。
【江江江:不用讓你朋友跑一趟了】
【江江江:你打工奔波這麽辛苦,去面試這麽不容易,坐地鐵這麽擠這麽累,明天你不用來了】
【北山:什麽?不用來了是……】
【北山:今天心情不好?和我說說,看看我能不能幫你想辦法】
【江江江:不就是給周年慶選個男伴嘛,我有人選了】
劉秘書敲了敲辦公室的門,端了咖啡進來。
擡眼就看到秦朔川堪稱茫然無措的目光正看着手機,這樣的表情出現在秦董臉上,堪稱相當罕見。
“秦董,您什麽時候去取西裝,我安排了個新入職的面生的實習生,段醫生肯定認不出。”
秦朔川喝了一口咖啡,依舊很困惑的喃喃自語:“……誰惹他了。”
從昨晚突然喝醉了到現在,會場上長眼的人都知道段江言被他小心捧着,不敢在段江言面前舞。
唯獨秦錦添了堵,但之後江小狗看戲吃瓜的時候挺開心的。
所以到底是誰惹他了?
“另有人選”又是誰?
如果不是北山,那就應該是他本體吧。
【江江江:另有人選是高承哲哦】
【江江江:以前他是我鄰居的時候,我父母就覺得他是個好孩子呢,他之前求了好幾次入場請柬了】
【江江江:其實仔細看的話他确實風韻猶存,我小學的時候還暗戀過他呢】
秦朔川登時如遭雷劈。
這實在是太突然了。
明明前一天還親親熱熱叫着北山哥哥,還烤了曲奇買了袖扣領帶。
秦朔川都已經悄悄試過好幾次那袖扣了,期盼等着收到江小狗的禮物。
什麽叫“以前暗戀過高承哲”?
那天聽到小護士們竊竊私語,說他倆是青梅竹馬每天一起上學放學,高承哲的父母感情不好各自在外打拼,他沒人管于是經常去段江言家蹭飯吃……據說段江言從小就很喜歡他。
本來秦朔川是不信的,畢竟他可是知道段江言是怎麽蛐蛐“這個花心的死渣男大傻逼,莫挨老子啊靠靠靠”——
現在正主親自承認說喜歡過他?
這也太突然了,怎麽會一覺醒來突然就變成這樣。
不亞于走在路上,忽然被天降的綠色王八砸穿天靈蓋。
秦朔川簡直不敢想江小狗烤餅幹給那個蠢貨吃、甚至零食都不舍得吃卻省吃儉用買的西裝領帶袖扣送給那蠢貨……
還要和他挽着手參加他們段家醫院有史以來最隆重的二十周年慶。
秦朔川的心跳仿佛瞬間就飙上了二百。
【北山:等等,為什麽……可是他花心不靠譜……你不是說他是傻逼……】
【江江江:但是他長得好還嘴甜會哄人,上次聖誕節你看到他疊的鈔票花了吧,可好看了他手可巧了】
事已至此,幹脆什麽氣死人說什麽:
【江江江:而且他是自己白手起家打拼起來的,不像那群颠颠的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富家少爺們,他是個很努力的人】
饒是秦朔川向來波瀾不驚,此時也瞬間急眼了。
思來想去,直接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段江言微笑的表情映在屏幕上,接起電話,若無其事問:
“怎麽突然打電話,北山你是要上號玩游戲嗎?”
秦朔川猛灌了一大口咖啡,都什麽時候了還玩游戲,房子都着火了。
“你……”秦朔川的聲音有些不穩,段江言眯起眼睛,有點好笑的發現他甚至繃不住“北山”的聲線了,距離原形畢露只是咫尺。
“江江,你怎麽能——”
段江言繼續往嘴裏炫餅幹,沒心沒肺無辜疑惑:“嗯?怎麽能什麽?北山你今天好奇怪诶。”
他深吸氣,盡量使自己保持平靜但實在是很難:“江江,那咱們算什麽?”
“咱們是天下最好最有默契的游戲搭子诶!”
“不對,咱們還……”
“咱們還是沒見過面的網友,畢竟走大街上我都認不出你。”
秦朔川的指尖都有點抖,句句無法反駁,句句紮在心窩子汩汩冒血:“不對……”
對,沒錯。
雖然自始至終兩人都心照不宣暧昧,但從來沒有過一句對于關系的承諾——
江小狗明明兩次想表白,都被自己親手給捂住嘴制止了。
只顧着本體和馬甲吃醋,從沒想過會後院失火,當時為什麽不讓他和北山表白。
秦朔川指尖抖得更厲害了,胃也跟着一陣陣尖銳的絞痛。
——他是不是怪我一直沒露臉,覺得我不夠真誠所以才生氣了。
事情發展到了難以預料的局面,秦朔川心一橫,掉馬就掉馬。
“江江,咱今晚見一面吧,我其實有件事要和你說。”
“不,我剛剛已經約高承哲去蹦迪了,你還是好好‘面試’吧,”段江言歪頭,
“北山,已經晚了。”
一語雙關,其實“晚了”的并不是邀約。
他剛剛發出取衣服加見面的邀請,其實是真的喜歡過,即使碰了他最讨厭的名為欺騙的底線,他也想再給“北山”一次機會。
如果剛剛秦朔川剛剛能抓住最後機會坦白從寬,而不是無中生友試着繼續撒謊——或許還有回旋的餘地。
現在想坦白,太晚了。
“你……要和高承哲出去蹦迪?”
秦朔川的聲線幾乎完全崩出本音了,但他完全沒意識到。
段江言有點想笑。
這倒是假的,狗都嫌固然在他雷區踩了又踩,但他倒也不至于轉頭去用花心死渣男牌垃圾惡心自己。
實際上是今天田瑩瑩沒課,他約這個特務頭子一樣的“好表妹”出來。
竟敢聯合外人欺騙她哥,必須狠狠彈她腦門。
秦氏集團頂層。
小林秘書正踩着高跟鞋噠噠噠拿着文件往董事長辦公室走,就見秦朔川大步從她面前一閃而過。
他那一米九的大長腿一步頂人家好幾步,小林秘書懵逼轉頭時,卻見他已經邊穿外套邊走出去好遠。
“诶诶诶秦董!”她連忙追上去,“您去哪裏?您要出門嗎,我這就讓司機過來——”
“來不及,我自己開車回去。”秦朔川蹙眉看着電梯顯示屏,第一次覺得集團總部建的太高了,亦或是電梯太慢了。
這段時間他只顧着本體和馬甲較勁,甚至阻止江小狗和馬甲表白亦或是走得太近,吃自己的醋時從來沒設想過會突然兩個身份不用争了。
變故陡生直接傻眼,同時都要失去段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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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朔川推開別墅的門。
鞋都沒脫徑直大步上了二樓。
二樓空空如也。
一件小恐龍睡衣空空蕩蕩攤平在沙發上了,茶幾上是吃的幹幹淨淨的曲奇盒,上面原本纏着小江醫生親手束上的精美蝴蝶結。
垃圾桶裏還有一張撕碎的手寫賀卡。
秦朔川一陣胃痛,也顧不上潔癖了,把碎片從垃圾桶裏翻出來拼回去——
送給最親愛最重要的北山!健健康康每天開心哦!^ω^
這太突然也太讓人絕望了,堪稱斷崖式分手。
秦朔川心裏五味雜陳,小心翼翼把碎片收了起來。
仿佛碎的不僅是這張紙,而是他本人一樣。
站起身拉開衣櫃,那套段江言非常喜歡、期待和北山一起穿的西裝也不見了,包括領帶袖扣等等一系列本來要送他的禮物。
想到現在這些都要給高承哲那個蠢貨,秦朔川幾乎要兩眼一黑。
怎麽會突然斷崖式關系破裂,他思來想去,“北山”也從來沒招惹過江小狗……
秦朔川心頭驟然一跳,難道是他發現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