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半夜雨就停了。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詹唯已經不見,她只留下一張“謝謝收留”的紙條,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話。

我打開《追憶似水年華》,裏面夾着一張紙條,“等我。”

這是我偶然發現的。

因為我實在不愛讀書。

可是書架上卻有一本精裝的大部頭,我那時随手翻了翻,就掉出這張等我。

“等誰呢?”

我把“等我”和“謝謝收留”放一起。

很像,大膽懷疑的話,可能是同一個人寫的。

再加上昨晚的“只只”,和我夢中常常喊的那個“阿詹”。

我不禁懷疑,詹唯就是阿詹了。

想找她問一問,可是一連半個月,她都沒有出現。

我還特意去找了打車平臺,去找她的聯系方式。

可是平臺竟然說,這八年間,她只有我這一個乘客。

“?”

我預感我能找回一些秘密。

可是,平日常見的詹唯,我這次連打了一個月的車都沒有碰見。

反而遇見了一些奇葩的司機。

原來沒有詹唯,打車上班是這種感受。

我開始考慮嘉洋的提議,也去考個駕照。

剛開始,還是可以的。

一天練一兩圈。

但是越練頭越暈。

那天教練不跟車,讓我們自己跑,我“哐當”一聲把車撞牆上了。

不僅車壞了,右腿還骨折了。

我養了一個月才能住着拐杖出門。

出門的第一天,我就看到了詹唯,她開着車,在等紅燈。

“詹唯!”我大叫了一聲。

還是粉色的頭發。

但這次不是沃爾沃,而是一輛跑車。

她坐在駕駛座上,手撐在車門,粉色頭發随風飄揚,很飒。

車的副駕駛和後座都有人,都光鮮亮麗的。

我突然就不敢再喊她了。

甚至還偷偷地轉過身去,生怕因為那一聲,她看到我。

看到如今這個蠢笨,狼狽,動不動就頭痛的我。

我想,就算是以前的我,也不會有這樣的朋友,要我等她吧。

我錯過了一個綠燈。

我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等到人少了些,下一個綠燈亮起來的時候,我才拄着拐往對面走。

“嚯,瘸子。”

一群小男孩争先恐後地朝我跑來。

向蝗蟲一樣,笑眯眯地跑過來,我以為他們是急着過馬路。

直到,第一個跑過來的小男孩抓起我的拐杖。

“你幹什麽?”

然後後面的小男孩都跑過來搶。

我的拐杖被他們搶走了。

我被他們撞到地上。

腿好疼。

路燈變紅了。

左右兩側的燈朝我湧來。

喇叭聲“嘟嘟嘟”。

我坐在地上捂住耳朵,腦海裏突然蹦出一個橘色外套跑起來的場景。

她是要去救馬路中央的那只小貓。

頭疼的越來越厲害。

我心裏想,誰能來救救我的時候。

她來了。

詹唯,或者叫她,阿詹。

二十七

她背着我回了她家。

她找了醫生,醫生說問題不大。

她這才坐在我面前,打量我的腿,問我,“怎麽搞得?”

“我去練車,不小心撞牆了。”

她一時也愣了一會兒。

“不是有教練嗎?”

“教練沒看到。”

我以為下一句會聽到她說,“沒出息。”

但她卻說,“別害怕,以後不開車就是了。”

我的心髒好像對她寵溺的語氣很是熟悉。

我又忍不住問了,“我們以前認識吧?”

我說,“我前幾年大腦生病了,忘了點事,要是以前我們關系很好,但是我卻忘了,你別怪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确實很抱歉,她給我當了八年的專職司機,那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吧。

可是,她又不願意和我相認,一定是在生我的氣。

她坐在那兒靜靜地看了我一會兒,給我看的心裏七上八下。

雖然她的眼睛平靜無波,可我覺得她的眼底滿是憂傷。

難道我欠她錢了。

很久以後,她才說,“我不怪你。”

“我聽說,你去網約車平臺找我了。有什麽事嗎?”

“我想聽你說說我以前的事。”

“你的事我怎麽知道。”

她就是很平淡地回複我,我卻從她的平淡中嗅到一點點怨氣。

“你給我留的紙條和我之前的紙條是同一個筆跡。”

“什麽紙條?”

“謝謝收留,和,等我。”

“是你寫的吧,等我。而且,我經常做夢,夢見我叫一個人,阿詹。阿詹,也是你吧。”

她已經不願意看我了,她站起來,走到窗邊。

“你有那麽多朋友,為什麽要來問我?”

“就感覺要來問你。”

感覺,詹唯低頭苦笑了一下。

“你剛生病那年,知道你是怎麽過來的嗎?”

我搖搖頭,“很模糊了。”

“你像一個木偶一樣,誰都不認識,目光呆滞,每天就坐在窗前看窗外,誰和你說話你都不理,就像今天的這群壞小孩,你坐在公園,人家拿着水槍朝你臉上滋水你都不動,你媽媽照顧了你兩年,才把你養成現在這樣。”

她看着我說,“你現在想找回以前的記憶,那你找回之後呢,你的媽媽,你的女兒,甚至你的前夫,你都不管了嗎?”

她有些激動,可我不明白,找回記憶怎麽就是不管了。

“你說的好像我要打開一個潘多拉魔盒,有這麽可怕嗎?”

“如果我說是呢,你還要問嗎?”

她悲憫的眼神好像在告訴我,別試了,已經試過了,結果就是你瘋了。

但她同時又在等待着什麽?

灰暗中一點小小的光芒。

她在等待些什麽呢?

她大概沒有等到,後來她嘆口氣,低下了頭,她說,“不用去想,不用好奇,沒有什麽好留戀的,你現在不也很幸福嗎?”

我是很幸福,可總覺得心裏空了一塊。

“那我聽你的,不想了。你就回答我一個問題好了。”

“你不想就不想,不要說聽我的。”她好像耐心耗盡,語氣也不是很好。

但馬上她就開始後悔。

為發這麽一點小小的脾氣而愧疚,我真是沒見過比她還心軟的人。

“你要問什麽?”

“就是,我肋骨上紋紋身啦。”我有些不好意思。

我撓撓頭和她說,“我身邊的朋友都不知道我有紋身。可是,我紋的是rabbit,小兔子,我總覺得這個有特殊含義,而且一定對我很重要。”

我自顧自地說完,再擡頭時,詹唯盯着我的眼睛流淚了。

她就看着我,眼淚一直流。

看着她哭,我的心髒也抽成一團。

但是我什麽都記不起來,只能弱弱地說一句,“阿詹,別哭。”

阿詹說那是我在英國時紋的。

在英國時,我認識了她,還和她成了很好的朋友。

原來我在英國的時候還挺酷的,有阿詹這樣的朋友,有紋身,還染過粉色的頭發。

“那時候你像小白兔,我就叫你,rabbit。”

“那你呢?”我問她,“我叫你什麽,不會是carrot吧?”說完我自己先哈哈大笑。

但是她只有淺淺笑意,我頓時收斂,我明白了,這笑話真不好笑。

“我要去英國了。哪天你想我了,就去英國找我。”

“啊,你這就要走嗎?”

“對啊,我已經呆的太久了樂只,我累了。”

我其實不太能感同身受。

她看着我這副傻樣,又說,“但你也不會再想我了對吧,因為你都忘了。”

“沒有,我記得現在的你啊。”一雙滿是愛意的、深情的眼睛。

“那明天我去送你吧。”

“別來了,你腿不方便,我也,不想你來。”

好吧,我有些失落。

阿詹要送我回家,我不想走。

明月已經去媽媽家了,回去也是一個人。

“今晚我住你這裏行不行?”

“嗯?”她總是很累的樣子,說些什麽也看着有氣無力,慢吞吞的。

“你明天就要走,今晚我們一起睡吧,不是好朋友嗎?”

其實我只是試探地問問,我以為她不會答應。

但她同意了。

她的床很大,我們倆躺下時,她離我很遠。

我滾啊滾才滾到她那邊。

她的睡眠真的蠻好的,上次在我家也是,很快入睡。

這次也是,這才半小時,她呼吸聲就很均勻了。

她穿了一件分體的睡衣。

正好方便我行動。

我始終記得上次在我家,她換衣服時胸下那個模糊的黑影。

我想看看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樣。

衣服馬上就要掀到那個位置了。

她突然翻了個身,我被她壓在身下。

她的頭埋在我的脖子,呼吸淺淺。

我滿臉通紅,緊張地不敢呼吸。

但因為被她壓得很緊,我的計劃沒法實施了。

但是沒關系,明天早起也行。

這樣想着,我睡着了。

但是等我第二天醒來,床上空無一人,客廳裏阿詹的行李箱也不見蹤影。

她給我留了兩把鑰匙,下面墊着一張紙條,“收好,再見。”

我太生氣了,她竟然不告而別。

我搜了搜去倫敦的飛機,今天只有一班,還是淩晨一點的。

也就是說,阿詹昨晚十二點就從家裏走了。

那我睡覺的時候,她真的睡着了嗎?

其實我心裏有些猜測,只是不敢承認。

不敢承認她第一次拿下口罩對我笑,不敢承認雨中她攬住我的腰,不敢承認她夢中喊的那一句只只,以及,那天,她把我從路中央抱起來時,我真的心動了。我喜歡她,不僅是再見面這幾次,心髒似乎也記得喜歡她的感覺。

不然,為什麽我見到她哭,會心痛。

可是網上關于詹唯的信息很少。

百度百科上,她甚至也有前夫。

我們應該只是朋友吧。

不然就是,在我失去記憶的那些年,我曾單方面地喜歡過她。

我曾經對她做過不好的事嗎?導致她現在對我又愛又恨。

可是再探究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

因為當明月在我身邊,倫敦對我來說,就太遙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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