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想嫁給你

我想嫁給你

江潇月沒想過她會輸,且輸得這麽慘烈。

裴暮帶着大批軍隊包圍了整個皇城,在不知不覺中,她的權力早已架空,她這陣子執着于研制出蠱兵之法,忽略了朝堂之上,百官早已在季子清的籌劃中,暗自追随了驚蟄那一黨。

“我輸了,可你也不會贏。”

江潇月眼中布滿血絲,唇齒間,也有鮮血流淌下來,她一劍重重地刺向地面,頓時地動山搖,有無數蠱人翻土而上,面容猙獰地朝驚蟄他們走來。

驚蟄冷眼看着江潇月,“那一對同生共死,你用在了你自己身上。”

“……沒錯。”

幾乎全身的力氣被抽走,江潇月以劍為支撐,才勉強站住,她大笑出聲,“那個家夥說……你才是天定主角。果然,無論我怎麽努力,都比不上你。”

“驚蟄……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我既然注定要敗,就得讓這整個世界來為我陪葬。”

她說得咬牙切齒,驚蟄皺起眉頭,江潇月是看了多少亂八七糟的東西才變得這麽中二,還什麽讓世界來陪葬?世界:你誰哦?

不過看樣子,江潇月對她的身份有一定的了解。她口中的那個家夥?是誰在背後指引着江潇月嗎?這點得告訴老板呢。

“江潇月,你錯了。”

驚蟄撓了撓頭發,思考着應該怎麽說,忽然她的視線落在了裴暮身上,裴暮手中持着刀劍,以一人之姿站立于萬人之間。

那樣的他,如一柄淬火沾血的劍。

驚蟄略一垂眸,将眼中星火點點都隐藏了下去。她以為江潇月是主角,江潇月則是以為她是主角,可她突然才明白,她之前是以第三者的身份去看待書籍中的世界,才有了主次之分。

而如今的她,正處在這個世界之中,作為一個真實存在的一份子,她才知道每個人都是主角,每個人也都是別人的配角,只不過視角不同罷了。

“你我并無不同,我的勝利也不是我一個人能夠換來的。江潇月,論才能,我遠不及你,我能做的只是其中極小的一部分,是一顆紐扣,但正是無數顆紐扣,才能織成一張結實可靠的網。”

季子清給她出謀劃策,舟緒幫她聯絡曾經那些蠱人的子嗣家眷。還有裴暮,裴暮領帥全軍,趕來支援……

她一直以為裴暮是恨她的,恨她曾經的薄情寡義,但如今才發覺,裴暮或許,從未恨過她。

她那時為了順應劇情,挑起了裴暮對她的憎惡,這樣裴暮便不會再對她忠心耿耿,轉而邁向江潇月的那一邊。九歲那年,裴暮聽從江潇月的命令,将她斬于劍下。

有關于“江闵月”的人生本該就此結束,她也能順利完成任務,回到書店。

可裴暮沒有殺死她,甚至是早她一步,察覺到了江潇月對她的殺心。當時正值安閑王起事,安閑王無力護佑她安全,便出此下策,讓她“死”在了江潇月和世人的面前,這樣即便是起事失敗,她也能逃出生天。

然而因緣巧合,她重傷之後,本該有安閑王派來的人馬來接應她,卻不想她小小孩童,能自己拖着重傷的身子下山,其後被老大夫所救,帶往別處。

聽聞安閑王和裴暮在那之後一直在秘密尋找她,直到安閑王殒世,裴暮幾乎是喪失了所有的希望,他以為她早已死去,所以才會不要命似的去執行任務,直到那一次,他真的險些喪命。

驚蟄在桃溪村後山上救了裴暮,那是他們十年後的重逢,也是裴暮的新生。

文字,能承載着畢竟只是一部分而已,而在文字之外,還有太多看不見的劇情和內幕。

驚蟄的手指忽然不自然抽動了一下,她不動聲色地隐藏到袖中,看着陷入癫狂的江潇月,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江潇月,你以為擁有這些蠱兵便能夠戰無不勝嗎?錯了,他們曾經,也是活生生的人。人力,才是最強大的力量。”

“呵。”

江潇月死死地盯着驚蟄,神色倔強而絕望,“那就試試看。”

這是一場溫和的,沒有血腥的厮殺。

因為裴暮所率領的那一支軍隊,本身就是蠱人,他們因驚蟄所研制出來的藥物而恢複過來,只不過壽命很短,不足一年。

驚蟄以為以這樣的方式救活他們,他們會責怪她,但令人感到驚訝的是,每個人清醒過來後對驚蟄表達得只有謝意。

原本的他們無知無覺,和死了差不多,但驚蟄,給了他們一年的生命,他們還來得及看春夏秋冬,還來得及看花開花謝雲卷雲舒,還來得及去做任何他們想要去做的事情。

為了回報驚蟄的恩情,他們自願組成軍隊,帶着解毒劑,去與江潇月的蠱兵抗衡。等到所有的蠱兵都吞下解藥後,身體在慢慢發生變化。

從此,世間再無蠱人,也再無噬心之蟲。

至于舟緒,好在他中毒不久,還能保持清醒,在解了體內蠱毒後,對身體沒有過多的影響,壽命也不會因此減少。

江潇月見大勢已去,以劍自刎,被季子清及時救下。驚蟄當然也為她解了毒,不過或許是因為江潇月為了研制蠱兵之法,對她自己的身體有所改造,所以解毒劑只起了一半的作用,她陷入昏迷,遲遲不醒,未來也許都不會醒來。

一切塵埃落定。

這是最好的結局了,不是嗎?

驚蟄獨自坐在安閑王的墓碑前,為其斟酒一杯,安閑王是個了不得的人,這一切因安閑王而起,因她而終。她感謝這世界上有這樣一個人在全心全意地愛着她,即便她從未回報過他什麽。

這就是父母嗎?

在驚蟄的記憶中,她是沒有父母的。她所有的記憶都是支離破碎,斷斷續續的,而在這些記憶中,她從來都是獨自一人,直到後來她不知因何種原因成為了書店店員,認識了老板和其他店員們。

驚蟄也為自己倒了一杯酒,但是她拿起酒杯的手在不斷地顫抖,酒杯傾斜,杯中晶瑩清透的酒液撒到驚蟄的手指上,涼得她一激靈。

驚蟄想要抽出銀針來為自己定穴,可就連針包都拿不住,她一用力,銀針散亂了一地。

身體一僵,驚蟄也就不再勉強。這是她用自己的身軀做實驗的後遺症,百蟲之毒積壓在她的體內,接下來她會慢慢地失去對身體的掌控力,先是手……到手臂……再到整個身軀,最後毒發,在痛苦中死去。

驚蟄不怕死亡,她只怕會忘記裴暮,忘記這一切。

最重要的一點是,江闵月可以是驚蟄,驚蟄卻不可以是江闵月,當她以江闵月這個身份死去後,活過來的也是驚蟄,不會再是江闵月了。

等到那時,會怎麽樣呢?她并非是死于裴暮之手,也回不去書店了吧?

“小姐。”

遠遠的傳來裴暮的聲音,驚蟄将情緒收起,悄然用衣袖将地面上的銀針都撫進了草叢裏,她站起身,沖着裴暮微微一笑,“你來了。”

裴暮沒察覺出驚蟄有什麽異樣,從馬背上翻身而下,“小姐,裴暮來遲了。”

“驚蟄。”

驚蟄忽然道。“以後叫我驚蟄。”

如果她注定會死去,會忘記的話,那麽驚蟄希望裴暮可以記得,記得她驚蟄,而不是江闵月。江闵月是書裏的名字,驚蟄才是她的名字。

“小……”

裴暮顯然還叫得不是太順嘴,剛冒出一個字,被驚蟄狠狠地剜了一眼,他只好深呼吸一口氣,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驚……驚蟄。”

驚蟄難免覺得好笑,只是一個名字而已,有那麽難叫嗎?看着裴暮漲紅了的俊臉,她一時起了揶揄的心思,“怎麽了?叫個名字都臉紅,那當初你和我睡在一張床榻上的時候,怎麽沒見你臉紅?”

“是吧?小桃。”驚蟄把小桃兩個字的尾音壓重,有一種報複的心理。

誰讓這家夥當初居然還易容待在她身邊,一想到那段日子,她當着裴暮的面打哈欠,翹腿,床上打滾,做出各種不符合淑女的粗魯動作,驚蟄就很有一種想死一死的沖動。

更況且她是真心實意将小桃當成妹妹看待的,這下好了,那麽嬌美活潑的一個小姑娘,眨眼間變成了裴暮這般高大淩厲的青年男人,實在是有點兒接受無能。

裴暮聽見驚蟄的話,記憶也繞回了與驚蟄在小花院裏生活的平靜日子。那段時間,大概是他這染血一生中最輕松的時候了,因為曾經刺殺了小姐,裴暮心中有愧,不敢以真身與小姐見面。再加上他被江潇月的暗衛所監視着,如果以“裴暮”這個身份接近小姐的話,恐怕會為小姐帶來危險。

無奈之下,裴暮只好扮做女兒身,僞裝成賣花女,與小姐相遇。

說到這裏,裴暮漆黑如墨的眸中忽然閃現了一絲異光,他目光灼灼地看向驚蟄,“小……驚蟄可還記得,那時對小桃說過什麽嗎?”

“什麽?”

驚蟄的神色變得古怪,她對小桃說過的話那麽多,裴暮指得是哪句?

“小桃這般好,若你是男兒身就更好了,我定要嫁給你的。”

眼見着裴暮的眸色越來越深,其中夾雜着一些濃郁的情意,驚蟄忽然想起這句話來。她腦子一抽,“啊”了一小聲,她當時說那句話是在開玩笑的,但是她想要嫁給裴暮卻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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