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師兄

師兄

“師妹?師妹!你快醒醒!”

孟沉的一句呼喊,讓驚蟄驟然驚醒,她擡眸看着孟沉眼中的擔憂,一時陷入了迷茫。

“是師兄不好,忘記你前陣子才身受重傷,險些殒命,現是魂魄不穩的時候,萬不可當着你的面吹歸靈曲的。”

驚蟄揉了揉額際,思緒回籠,師兄說她險些殒命,其實師兄不知道的是,她确确實實已經死過一次了。

可她只記得她曾死過的這件事,不記得她因何而死。腦海中空蕩蕩的,能記住的只有基本生活常識以及她似乎與常人不同的體質。

無論她死過多少次,以什麽樣的方式死去,都會安然無恙、完好無缺地複活,但複活過來的副作用是失憶,這一次似乎忘記了很多東西呢。

“師兄,我當時,是怎麽受傷的啊?”

驚蟄試探性地詢問道,她現在知道的信息太少了,就連自己上一次的死因都沒有弄清楚,她只知道當她醒來時,看見的第一個人就是這位孟沉師兄。

孟沉師兄當時簡簡單單一身青白素衣,但抵不住他眉目如畫,氣質高雅,往你跟前一站,像棵青翠挺拔的竹子,又因着他愛笑,眼角彎彎,鎖着星星點點的晨光,好看得一塌糊塗。

驚蟄怕是得再死一次,才能忘記她對孟沉師兄說的第一句話是:“你就是我那貌美如花的夫君吧?放心吧,我以後會努力賺錢養你的。”

而驚蟄眼中的這位“貌美夫君”先是一愣,而後整張俊臉呈現出緋紅色,一副又羞又怯的模樣越發讓人心生绮念,驚蟄在心裏大呼,賺了啊!美人常見,但這種容易臉紅的純情美人可不常見,好對她的口味!

只是,夫君,你後退一步的動作是認真的嗎?

“師……師妹,你在說什麽啊?”

美人腼腆地偏過了頭,不敢直視驚蟄,繼續道:“若是師妹有意,也應先禀明師父,等師父為你我二人主持婚事後,才能……才能這般稱呼的,況且……師兄積蓄雖不多,但日常開銷足以,師妹嬌柔之軀,怎能讓你賺錢養我呢?”

一番話斷斷續續地說完,驚蟄都能感受到美人的緊張和無措,她歪了下腦袋,默默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

害!

白高興一場了,原來不是夫君,而是師兄!沒關系,俗話說近水樓臺先得月,她早晚能将這顆好白菜拱到手的!

“師妹?”

也許是驚蟄打量的目光太過于放肆,孟沉忍不住問了一句,他怎麽覺得師妹好像不認識他似的,就連方才醒來時也是喊他夫君?師父閉關前明明說師妹身體已經無恙了啊,難道還有什麽就連師父都沒發現的症狀在?

“無事,開玩笑的,師兄莫要放在心上。”

為了寬慰這個看起來一本正經的純情師兄,驚蟄也扯動唇角笑了笑,沒想到她這話剛一說出口,師兄就放松了一口氣似的,轉而問道:“師妹才剛剛醒來,身體可有不适?餓不餓?要喝水嗎?”

一連串的問題接連而出,還不等驚蟄回答,師兄忽然又想到了什麽,丢下一句“師妹,你且等着,師兄先去給你盛一碗粥來,你昏迷了五天呢,定是餓壞了!”之後,就疾步匆匆地離開了房間。

驚蟄難免覺得好笑,這師兄看起來是個沉穩的,怎麽行事如此風風火火?不過倒是好懂,心裏想的什麽,幾乎都寫在臉上了。

趁着師兄不在的這段時間裏,驚蟄仔細觀察了一下她所在的地方。

她躺在一張木制床榻上,身上搭着一層厚重的棉被,許是經常清洗晾曬的原故,充斥着一種皂角的清香還有傳說中陽光的味道,分外暖和。四周是垂下來的素色紗幔,窗戶微微開了條縫隙,有風從裏面鑽進屋子,吹得紗幔微微擺動,很是雅致。

驚蟄揭開被角,剛一起身就被凍得一哆嗦,她拿過搭在屏風上的袍子,仔細将自己裹好,才踏出房門。

入目青瓦白牆,庭院深深,雖是凜冽冬日,但院中綠樹蔥茏,假山碧水,一側竹葉茂密,一側種了一株寒梅,風過處,寒梅的清冽冷香就傳了過來。

自是一派好景象。

其後幾日,驚蟄明裏暗裏從孟沉師兄那裏套了些話過來,弄清楚了她失憶前發生的事情。

自兩千年前,昆侖之柱倒塌,神界飛離,世間再無神明,以至于人妖混亂,世間無序。

妖生來便有力量,而人需得通過修煉才能獲得力量,這天性的差距使得人類在與妖的博弈中節節敗退,若不是每隔五百年,就有幾個修真大能為救世,以身殉靈,護人世百年安然,人類說不定早就滅絕了。

一百年平和,四百年禍亂,如此五百年為一輪回,如今已經有四度輪回了。

人類與妖勢力逐漸趨向平衡,通過一百年休養生息,修真人士越來越多,大部分黎民百姓生活得依舊安穩,更甚有些人都不知道妖物的存在,但還有一些地區,被妖物所侵占,民不聊生。

她,驚蟄,就是出生于禍亂期初期,在她十歲時,村莊被妖物襲擊,父母皆死于惡妖手下,而她則被送去藤夕山弦餘門,為弦餘門掌門沈鏡回所撫養。

驚蟄是弦餘門內唯一的女弟子,排行為三,其上還有個大師兄江景夜,二師兄孟沉,其下四師弟李星合。

在驚蟄的記憶中,她向來獨自一人,沒有父母,也沒有親朋,畢竟她一個死後能重生的人,是無法像是尋常人那樣經歷生老病死的,那麽她哪來的父母呢?

盡管在出身這件事上有蹊跷,但其後的發展又合情合理了起來。

在這個修仙門派百花齊放的禍亂期裏,弦餘門十足的低調。比起那些成千上百人的大宗大派,弦餘門入室弟子四位,外室弟子不足十位,而且完全是來混一口飯吃的,流動性極高,日日皆是生面孔,基本上忽略不計。

門派日常開銷全靠幾個入室弟子下山接受委托賺錢,恰好那一次,只留了驚蟄一人在弦餘門。或許在這期間,有大妖闖了進來,等到孟沉回來時,看見的就是外室弟子全滅的血腥場面。

翻過一具具屍體,孟沉才找到只剩下一口氣在的驚蟄,她遍體鱗傷,神智全無,哪怕服過最好的丹藥,孟沉為其輸送了多少靈力,都毫無作用。

百般無奈之下,孟沉慌忙帶着驚蟄去找掌門沈鏡回,為救驚蟄,沈鏡回逆天而行,将她從生死邊緣拉了回來,但沈鏡回因此也靈力大損,重新閉關修煉。

驚蟄無恙之後,就得幫着重振弦餘門了,雖然記憶不在了,但身體的本能還在,還算不錯,成功解決了蟾金的委托,一想到即将到手的大把委托金,驚蟄就感到開心。

令驚蟄稍稍感到意外的是,師兄也來了,還說是沈鏡回讓他來的,難道沈鏡回出關啦?

一提到沈鏡回這個名字,驚蟄心中總有種怪異的違和感,所以她才再度問起了她當時受傷的細節。

孟沉猶豫了一陣,神色間看起來有些閃躲,半晌,才聽見他道:“師兄也不知,當時你全身皆是傷,師兄一下慌了神,就沒有太過注意。”

想了想,他又道:“但……你的脖頸上,有齒痕,看起來是獸妖所為,也許……是狐族。”

驚蟄下意識撫上頸脖,能感受到單薄肌膚下血脈跳動,是這裏,有齒痕嗎?也就是說她是被妖物啃脖子死的?

稍微想象了一下,驚蟄感到一陣惡寒。

一般人對于頸脖這類重要地方都非常敏感,幾乎不會輕易讓人觸碰,更別說她怕癢體質,就更不喜人觸碰到她脖子了。

難道她就當真弱小到毫無抵抗之力?還是說她當時是沒有防備之心的呢?

疑惑着這點的驚蟄一擡眸,忽然瞥見孟沉的表情很是生疏清冷,只是一瞬間,孟沉又恢複到了那副清風明月的溫雅模樣,好似方才的陌生只是驚蟄的錯覺。

罷了。

驚蟄煩惱地搖了兩下腦袋,暫時不想這麽多了,走一步是一步吧。

冷靜下來的驚蟄發現人柱牆上的怨靈們已然解脫束縛,但還有一道若隐若現的人靈站在蟾蜍怪的屍首旁邊,久久不肯離去。

她啧了一下嘴,大聲道:“你等也是沒用的!他的靈已經散了,入不了冥界!”

那人靈便是蟾蜍怪病逝的兒子,他死後,靈一直跟随在父親身側,看着他做下許多無法挽回的事情卻無法幹預,只好殉入人柱牆。

否則,按照那堵人柱牆滋生的怨氣,蟾蜍怪早被反噬了。

聽見聲音,人靈朝她的方向鞠了一躬,依舊沒有離開的打算。

“少年人,此乃聚靈符,你且去奈何橋頭,見八百裏彼岸花,将聚靈符焚于花下,可聚他的靈,但是需要幾十年,還是幾百年就說不定了,你願意等嗎?”

孟沉師兄還真是好老人,冥花引靈,符咒聚靈,只要這少年等得起,終有一日是可以等到他父親的靈的。見少年接過符咒,千恩萬謝後才緩緩離去,驚蟄微微擡起下颌,面朝着孟沉那個方向輕輕哼笑了一聲,不再言語。

自此,蟾金一事算是徹底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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