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塗漫猛然擡頭看向京落，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可又不敢問，只能不自覺的盯着京落看，可很快臉上又充滿了笑容，不過下一刻熾烈的雙眼就被京落眼裏的平靜蓋滅了。
這算不算趁人之危？
畢竟她什麽也不明白，而他什麽都明白，如果真的離那麽近，他能保證什麽都不會做嗎？
不能。
那師父還會留下他這個徒弟嗎？
不知道。
一切不确定，塗漫都不想在此刻驗證。
“也不用如此小心，反正夜間睡覺也沒人會盯着。”
塗漫嘆了一口氣，
“師父，我睡地上，你睡床上。”
“沒關系嗎？”
塗漫笑着點了點頭，
“當然沒問題。”
看着京落躺下，塗漫的目光就落在了薄被下的身姿上，那一刻，就像是有人在拿着錘子敲他的心髒，咚咚咚，聲音充滿了整個腦海。塗漫急忙擡手揮滅了燭火轉身閉上雙眼躺下。可下一刻，他就睜開了。
塗漫再不敢去看背後，這樣的距離已經是不敢想。他不能再給自己機會了。塗漫一直盯着外面的夜色，他知道，今夜注定是不眠之夜，可他也只能硬生生的挺到露出魚肚白後聽見侍女的腳步聲，才像活過來一樣。
但他沒想到，床上的京落居然在打坐。
“師父，你一夜沒睡？”
京落看着詫異的塗漫，
“我早已經不用睡覺了，你說沒人會來，我想想便決定打坐了。怎麽了？不行？”
“沒有。師父，那我們就吃飯吧。”
“還要吃飯？還有什麽夫妻間需要做的？”
塗漫回憶着，當年他下凡碰見過一對感情很好的夫妻，他們早上起來會互相幫忙，一起做飯，一起打掃，丈夫還會幫妻子梳妝。
塗漫直視京落淺笑。而京落直到吃過飯才知道塗漫笑什麽，她被塗漫拉着坐到鏡子前，看着塗漫一臉溫柔，京落忽覺心頭一跳，
“要幹什麽？”
塗漫沒有說話，只是溫和一笑便拿起了眉筆，其實京落的眉墨黑而線條優美，根本不用畫蛇添足，所以塗漫也沒有真的去畫，他的手觸到京落的臉，頓覺得一股酥癢從手指傳到了心裏。
像是春風吹起的青草，滿心的春光蔓延至雙眼，這一刻，至少兩雙眼睛裏，是互相擁有的。
塗漫不知不覺停住了手，目光将京落的面容攏住，第一次，他這麽近距離的感受到朱唇雪面遙相映，沁人芳香繞心頭，風華絕代不外乎如此。塗漫似感覺喉嚨越發幹燥。
“塗漫？”
“沒什麽。”
塗漫微笑着将東西放回原處後看向門口，
“公主來了一會了吧，可看夠了？”
看到第一次見面如同仇人的塗漫居然笑着和她說話，豐慶自然不好意思再回嘴，
“打擾二位了。”
塗漫一邊将京落扶到主位一邊說道：
“不會，我們也正閑。”
豐慶笑笑不語，只是要給京落行禮，不過被攔住了。
“我們是普通人，公主大可不必。”
豐慶倒也沒堅持，因她覺得日後肯定有機會，便只吩咐蘭芳把送來的東西報了一遍。
“公主客氣了。”
“京落師父喜歡就好，這都是小物件。”
看着豐慶似又驕傲的樣子，塗漫就想潑涼水，
“你有這份心就行了，這些東西我們不需要。”
豐慶正和京落聊的開心，自然不會理會塗漫的語氣，
“是啊，有你關心京落師父自然是不需要這些身外之物的，你們，真是恩愛啊。”
“哪裏哪裏！”
塗漫道不好意思起來，只是京落看着豐慶，眼神似乎在想些什麽。
“京落師父，我想正式準備一個拜師宴，你看需要……”
“不需要。”
“是不是那個道姑的原因？”
豐慶早就想到了這個人，本來她一清早就派人去趕走她，可卻被該死的慕容沉影攔住說她做人不能這樣。
那要她對騙子怎樣？
結果和他又吵了一架就把這事忘了。豐慶以為京落肯定介意，但京落卻說要把那個道姑留在公主府。！
“為什麽啊？”
“同為修道之人，時常探讨一下也不錯。”
“和她探讨？她就是一個騙子啊！她根本……”
豐慶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停頓了一下才說道：
“京落師父，你覺得人一輩子，應該怎麽活？”
京落沒有做過人，她活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的一生會有多長，以前，她覺得像冰雪一樣安安靜靜活着便好，但自從到了昆侖幻境，看過這麽多人間百态，加上又教了塗漫這幾百年，她居然早就悄然改變了想法。
“舒服的活。”
“不是犧牲的活嗎？”
京落看豐慶，
“怎麽會？即便安靜的活也不能犧牲的活。犧牲必定是有事相求，那為什麽不去争取？雖然争取也不一定辦得到，但犧牲也未必會，所以哪一個更有意義呢？”
豐慶目光之中不知道什麽時候燃起光芒，是以，她根本來不及去注意同樣閃亮雙眸的塗漫，嗖的一下起身就拉住了京落，
“我也是這麽想的！甚至很久前一直覺得自己也是這麽活的，可後來發現不是，因為我想要的太多。想哥哥們不要互相殘殺，想母後和父皇是真的相親相愛，可我辦不到，我發現自己能力有限，所以只能裝成依然是他們眼裏的妹妹，女兒。可他們似乎并不在乎我是不是在裝。”
“這才是你想修仙的理由嗎？”
看見豐慶點頭，京落眼睛裏有了笑容，
“想要是對的，尤其想要的東西是對的時候，我的建議，還是全力以赴去做，用最真實的自己達到目的。”
“如果最後還是不成功呢？”
“或許，成功的時候你沒有察覺到。”
豐慶思考了很久才燦爛的笑起來，但很快她的神情又頹廢了，
“如果會傷害他們怎麽辦？”
“為什麽這麽說？”
“他們，都是我的親近之人，我卻想要掙脫他們，可似乎他們并不想我掙脫，并且用了各種辦法束縛我，而我，目前也沒有辦法掙脫。”
京落面目溫柔，
“兩全其美的方法總會有的。”
“真的？”
看着京落點頭，豐慶接着說道：
“你真的不一樣，剛才的問題我問過師父……那個道姑，可她回答我，一是犧牲，二是壓制，三則是融入。這些我都做不到，但那時候，我也不知道我的想法對不對。別人看來，我對她很尊重，那是因為她真的有些道法，也真的教了我很多東西，可因為對于這件事的讨論，我一直沒有多相信她，直到見到你，直到現在和你說這些，我想，我這次應該拜對了師父！”
京落微笑不語轉頭看向塗漫，卻不想塗漫在低着頭似乎若有所思。京落以為這場談話會讓塗漫對豐慶改觀，卻不想他根本沒聽，
“在想什麽？”
京落的手落在身上，塗漫立刻回神，但也只是笑笑說了句沒什麽才看向豐慶，
“你當然是幸運的，你知不知道那個道姑她根本不是……”
“塗漫，不要随意辱罵別人。”
塗漫立刻住聲看了京落一眼就明白了。好在豐慶并沒有在意，只是又說了會話加了一些禮物就走了。
“既然嚣張公主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了，為什麽不幹脆告訴她？”
塗漫待豐慶走了後才說道。
“以豐慶的性格知道她不是人肯定會立刻殺了她，但殺了她不一定能解開武國人對于妖魔公主的誤會。”
“所以是要找到這個妖精陷害豐慶的原因嗎？可是一個妖精和凡間皇帝的公主會有什麽仇恨？”
塗漫看京落一時也回答不上來，便自問自答，
“有點麻煩，不如直接抓了妖精到武國百姓面前，告訴他們這都是妖精做的不就好了？”
京落終于出聲了，
“我們還是出去走走吧。”
……
公主府的太監侍女早都得了豐慶的命令，對京落和塗漫要無比尊敬，因此無論兩個人走到哪裏停下來，都會有人及時的奉上果品點心，并随侍在身邊。塗漫原以為這是個好機會，卻沒想到這些人守規矩守的很，最後只有一個大太監才敢回話。
“要說公主府最好的風景自然是雲煙閣了。”
雲煙閣，一個臨湖的三層閣樓，每一層的風格都不同，連看向外面的風景也不同。此刻，他們站在一層，因為鄰水，整個空間便是靜谧碧綠，一眼可見外面湖水中紅色的錦鯉悠閑其中，而這一抹明亮更顯得周圍幽靜。
“這裏的确不錯。”
太監看到京落誇贊，微微笑着，
“道長，上面一層更不錯。”
這裏風景是特意修建，所以豐慶吩咐過不需要清掃，因此閣樓裏面的臺階上也常常落着花和葉，
“道長小心。平時來了貴人或者驸馬也都是需要攙扶的。”
太監說着話想伸手去扶京落，不過最後還是很有眼裏的等來了塗漫的手。
“二位道長真是相敬如賓，尤其這位道長，一般夫妻都是妻子落在後面，最多也就是并排而行，而道長為了安全寧可在其後，可見恩愛啊。”
大太監只不過随意拍拍馬屁，畢竟豐慶公主的命令一直在腦中揮之不去，可這對于京落和塗漫卻是如臨大敵了。京落急忙拉了塗漫一下讓兩個人站在了一起。
“我們的确相敬如賓。”
大太監：……
京落淡定自若，太監仿若未聞，只有塗漫一顆心跳個不停，并且越來越快。他低頭看向京落拉着自己的手，任由京落拉自己去哪裏都不在乎了。
“這裏的凡人都很聰明，我們不能松懈，凡間的夫妻怎麽做你就怎麽做，不必顧慮師徒規矩，記住了。”
京落的小聲輕語像是一根線纏繞住塗漫，他擡眼，閣樓外的墨綠樹林映襯着近在咫尺的明豔動人，此情此景宛若一副絕世的畫作活了起來。塗漫的心，不自覺的跳的越來越快，同時他伸手将眼前人摟進了懷裏——
京落不是沒有詫異，但她覺得這完全是塗漫在做戲，因而十分配合的在他懷裏安靜待着。二層的景色以飛鳥穿林為主，各色的鳥兒不時穿過，悅耳的鳴叫在林間游蕩，靜谧而美好。而塗漫則無法沉浸其中，為避免靠在他懷裏的京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他極力用法力壓制，可即便壓住了心跳卻控制不住心裏的烈火将全身燒熱。
塗漫知道自己現在全身上下，肯定和一塊燒紅了鐵一樣，所以連忙又去控制體溫，可就算都控制住了又怎麽樣呢？他知道，即便自己死了，現在都會被萦繞在鼻尖的，屬于京落的氣息激活。而逐漸被氣息所占滿的他，仿佛又回到了昆侖幻境的溪水邊以及，窗邊的錦榻，曾經讓他一想起來就快失去生命的玲珑身姿此刻就在懷裏，觸碰過的發絲依舊在唇邊，塗漫低下雙眸，朱唇就在目光之中，他想知道，是不是和自己每日夢見過的味道一樣。不過在他控制不住之時，身後忽然響起了聲音，
“叨擾二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