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太高調了。”
塗漫笑的更加燦爛，但還是聽話的将手擡起，接着在身前輕輕一劃，只見原本鮮豔的紅色衣衫頃刻間變成了渚褐色壓襟條紋寬袍，一根碧玉簪束起全部頭發，黑色腰帶旁是已經入鞘的藍玉劍。
像是雲霧間越發翠綠挺直的長竹，塗漫一雙眼眸如雪山之巅冰蓮嫩蕊中吐出的露珠兒，帶着看破紅塵三千，傾盡盛世流年的清冷與通透。
好一個耀眼奪目的執劍公子。
“就這樣吧。”
時辰已近，兩個人也到了丹陽城最熱鬧的一條街。因其常光顧的都是達官貴人，所以也是最繁華的街，并且，也是因為有官兵常年把守，才成了豐慶公主在被叫做妖魔公主時還能來的地方。
兩人占了中心最熱鬧的地點。因是游方道士，免不了表演一些“絕活”才能引起注意，所以京落略施小術以一場萬花盛開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人越多越利于見到豐慶公主，京落眸光閃亮，拿出團扇接着給在場的人們表演一些小法術。
在京落看來簡單無聊的事情，卻使得看熱鬧的人喝彩越來越熱烈，看來果然如塗漫所說，凡間愛美麗。此刻，京落看到有幾頂轎子也逐漸停下，她便将團扇定在了半空中，每一位先體驗的人，只要站在下面，團扇就會下一場瑰麗的萬花雨。
有錢有權的人逐漸增多，不知是誰先開口要價想買團扇，競争逐漸激烈，京落但笑不語，直到一聲高調的聒噪驚醒了一直在聚精會神看京落的塗漫。兩人目光齊齊看過去，只見一頂華麗的官轎徐徐停下，從裏面下來的正是豐慶公主的丫環蘭芳。
她今日的穿戴比在場的一些官家小姐還要講究。她向京落走來，看熱鬧的百姓不自覺讓開路，沒想到一個看起來十多歲的小姑娘，臉上竟然也有壓制感。
“這團扇公主看上了，你出價吧。”
雖是平常話，但語氣強勢，似乎不在買而在吓……
京落面容平靜收起了團扇。
蘭芳：……
“誰這麽沒眼色，本公主沒搶是給臉了是吧？”
轎子裏的人明顯很沒有耐心，沒有聽到丫環回話，她立刻掀了簾子氣勢洶洶的走到了蘭芳身前，可還沒張嘴，塗漫卻站在她身前搶先道：
“總把臉給別人，你就沒臉了。收着自己的臉皮，這扇子我們不賣！”
“呵？”
豐慶公主上次見的并不是塗漫本相，所以現在只是滿臉不屑，她擡手想給塗漫一嘴巴，卻被他躲開了
……
豐慶從小到大不知道什麽是輸，但也不會和一般人做些掉身份的事，所以她轉手就沖向了京落。
原本豐慶只想搶了扇子就行，卻沒想到不知道被誰推了一把，一個踉跄就撲進了京落懷裏。以前，她只看過別人互相陷害，誰敢明目張膽陷害她？豐慶的火騰一下就上來了，她想起身，可卻被京落攥的很緊，她剛想開罵，卻不料京落拉着她的手，讓她轉身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眼前的景象依然，可卻像變成了一幅畫，剛才還在看熱鬧的人們此刻定在原地，連眼珠都不動了，同時，鮮血如注，從七竅流出，豐慶不自覺張大了嘴巴，順着流在地上血看向一邊持劍而攻的塗漫。
塗漫從心底看不慣豐慶一個凡人如此嚣張，所以即便要進她的府邸也不想順着她的心，看到她出招，本想攔住和她過幾招教訓一下，可一道刺眼光芒卻在他擡手之時閃進了眼睛。
塗漫頓時招式改變，将豐慶推去京落身邊。而後他擡頭看去，居然是一張巨大的銀網籠罩了這片天。與此同時，細如發絲的網忽然閃了一道強光，刺的塗漫急忙閉上雙眼，等睜開緩了很久才看清面前已經七竅流血的人們。
鮮血順着站立不動的人們流向天上的銀網，刺鼻的味道和眼前濃烈的顏色讓塗漫也愣了一瞬間，但他很快就控制住了心緒，并握住藍玉劍砍向了那些銀絲。但長劍還沒有觸到那些點在人們頭頂的銀線，他就被另外的銀網纏住了。
塗漫動作利落，可砍完一波卻又有一波，無窮無盡。
“這什麽東西？這也是你的表演嗎？你快給我停下吧。”
京落看了一眼懷裏話語聲越來越顫抖的豐慶，
“明顯不是我。”
京落說完不再看她，一手将她固定在懷裏，一手将團扇定在半空，揮手輕滑，團扇瞬間變成無數短劍，白光似冰雪，随着京落手指的方向迅速飛出，銀網似察覺到有更厲害的力量，所以收起全部網絲，可聚在一起的銀光剛閃起就被短劍的白光炸開了。
随着混沌如初的白色被京落一手輕輕揮散，被斬斷的銀網一段一段的落在地上，鮮血還在從網絲裏往外流。殘軀掙紮，眼看着銀絲與紅血要消失，京落握着手裏的團扇一指就将它們定在了原地。接着，京落看向眼前，擡手輕輕一揮，清風過後，地上銀絲消失不見，同時，七竅流血的人們也恢複了神志。
但顯然，他們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對豐慶忽然跑到京落懷裏詫異的很。
“千萬要保密。”
京落在豐慶耳邊輕聲說完就松開了她。而豐慶不僅沒有被剛才的情景吓到，反而目光炯炯的看着京落使勁點了點頭。但下一刻，她又搖了搖頭，看着面前一身藍衣如淨水蓮花一般的仙人，豐慶狡黠的笑起來，
“神仙，收我為徒，我就不說。”
官轎一路慢悠悠終于到了公主府大門口，剛停下塗漫就掀開簾子跳下了馬車，他真是受夠了嚣張公主的聒噪了！
塗漫吸了一口新鮮空氣轉身去接京落，卻沒想到豐慶已經扶着，兩個人都已經下了馬車站在了他身後。看着兩個人，一個歡欣愉悅一個平靜柔和，塗漫哼了一聲，立馬就想拉着京落遠離那個谄媚的，可卻被京落搖頭制止了。塗漫一口氣憋在心中，氣憤轉身走向公主府大門，可大門的侍衛卻攔住了他——
塗漫：……幹脆把妖魔之氣放出來吧！！！！
豐慶很快扶着京落走過來，侍衛看到她們倆個立刻跪下放行，豐慶此刻心情很好，看了一旁的塗漫一眼才笑着讓侍衛們起身，然後繼續扶着京落進府去了。
塗漫覺得自己頭頂的火已經冒出來，他壓了又壓，才勉強忽略剛才那嚣張公主的得意嘴臉，擡步跟在京落身後。
上次初探公主府，兩個人只顧着隐身觀察豐慶周圍的異常，所以根本沒注意公主府是什麽樣。此刻，從前院走向後院就已經見識到了什麽叫一步一景，各種花卉不亞于上天庭的鮮豔，亭臺樓閣間，也是錯落有致，相輔相成的格局。外院的景致大氣磅礴，而走過前院最後一道拱門踏入內院開始，一切都變成了幽靜雅致，連接各處的游廊一面是雕梁畫柱，一面是修剪成景的花枝。亭臺水榭在各端，遙遙望去，就算是神仙府也不過如此。
“神仙，你就收我為徒吧！我可聰明了！再說，你只住幾天能有什麽啊！收了我吧！我肯定給您辦一個最隆重的拜師宴！”
京落将目光從遠處水榭放回豐慶臉上，
“我只是個游方道人，不敢當。”
“我最讨厭虛禮！我說你能當你就能當！再說，今天您的本事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了！你沒有資格還有資格？”
“哼！”
塗漫嗤之以鼻的一聲引起了豐慶的不滿，她剛想皺眉反駁，卻瞬間換了一副笑臉看他，
“師……父？我也不知道怎麽稱呼您，但是您和京落師父是道侶啊，真是人不可貌相，今天也要謝謝你呢，你看我這誠意，就勸師父收了我呗？”
塗漫本來對人不可貌相這句話無比別扭，可在道侶兩字面前，他就記不得別的了，握拳輕咳，
“反正我沒意見。”
見塗漫不再說別的，豐慶無奈翻了個白眼才轉身笑着想去追京落，沒想到京落也一直站在身邊沒動，豐慶以為京落是同意了，笑意剛展開，就順着京落目光看到了不遠處水榭裏的兩個人。
湖水被周圍雅致的景色染成了碧綠色，水榭浮在其上，斑駁的光線像霧一樣籠罩在裏面一坐一站的兩個身影上，皆是氣質不凡。一身道袍的人顯然也發現了京落一行人，她擡手指給坐着另一個人看。
很快，水榭裏的兩個人走了過來，京落眼角餘光看向豐慶，只見她臉上的厭煩比見到塗漫更甚十倍。不過，京落原以為這都是對慕容沉影，卻沒想到她連那道姑也沒有看一眼，拉着京落轉頭要走。
“公主，怎麽見了道長也不說話了？”
豐慶一聽慕容沉影的聲音，全身頓時氣的顫抖起來，
“你算什麽東西？敢質問我？”
那妖精道姑一愣，顯然沒料到豐慶會是這個态度，不過她也沒有太過在意，轉而看向京落，
“不知仙友在哪裏修行？”
“昆侖山。”
凡間有昆侖山，而昆侖幻境就在昆侖山。此境除去神仙無人知曉。
“聽聞公主今日在街上遇到了危險，幸得二位相救，我作為她的師父，自然要感謝二位。”
“用得着你感謝嗎？”
豐慶冷冽的話語還沒惹來道姑的不愉快，慕容沉影卻先說話了，
“公主，你不能這麽說話。”
豐慶此刻連罵都懶得罵他了，伸手拉住京落微笑，
“我們走吧。”
京落點了點頭和豐慶往前走，慕容沉影看此也不再糾纏，只是那道姑卻還在問話，
“聽說仙友是用團扇救了公主，不知我可有幸看……”
塗漫不等道姑的話說完，就攔在了她身前，
“你還知道團扇？誰和你說的？我們剛才遇到危險到這裏也不過一炷香，你卻好像什麽都知道了，好大的本事，不知你又在哪修行？”
塗漫自這個妖怪走出水榭開始，雙眼就充滿了殺氣，此刻看她居然還不自量力試探京落就恨不得殺了她。
那道姑倒很鎮定，
“你什麽意思？看你也是修行之人，不要火氣這麽大。要向那位仙友請教才是。”
哼！
塗漫拍在道姑的肩上，沒用法力，只有巨大的力量，
“我應該和你請教才對！”
道姑眉頭一皺，急忙将肩膀挪開，塗漫怎會罷休，手跟着就要出招，卻不想慕容沉影忽然擋在了兩人中間，他看向塗漫輕笑着道：
“何必要給自己找不開心，那位仙長已經走遠了，你不跟上？”
塗漫看着慕容沉影一片溫和，很明白是攔着塗漫不想鬧事，但塗漫就是覺得不适，只不過他還沒說話，慕容沉影就已經叫了侍女将那道姑扶走了。塗漫看着，便也算了，跟上京落一起又走過了幾個院子，最終，一行人進了一個最大的內院。
這裏的景致又是自成一格，華麗雅致，豐慶帶着他們穿過正殿，從旁邊一個拱門出去，來到了一個稍微小一點的院子。
雖然比不過剛才的正院風景，但這裏也是極其講究的。周圍還有不少太監侍女在打掃。
“我想離師父近一些，所以擅自安排這裏，不周到的地方，請師父擔待。”
“已經很好了。”
看着京落随适，豐慶開心笑笑随即轉頭又沖着太監侍女們瞪起了眼睛，
“你們給我聽着，從現在開始好好伺候這兩位道長，如有怠慢，我一定不會讓你們活着出去！”
衆人急忙跪下瑟縮應是，豐慶看着滿意點了點頭，又對京落溫和說道：
“今天一場意外感謝師父，料想師父依然疲憊，我明日再來正式感謝，請師父休息吧。”
“客氣了。”
看着豐慶離開，京落又把侍女太監遣去休息才和塗漫進了屋子。屋子裏，一切都已經準備好，塗漫檢查了一下沒問題才将一杯香茶遞給京落。
看到塗漫自己也坐下喝茶，京落才喝了一口，
“今日很順利，你做的很好，接下來，我們一定要當好道侶。”
“咳咳咳”！
塗漫盡力壓下被水嗆的咳嗽聲看向京落欣慰的面容，剛要開口，卻見京落看着他又開口道：
“我雖幾百年前下凡歷劫過，可我天生仙胎開悟的快，還沒感受凡間的一切就飛升回上天庭了。塗漫，你以前随仙子們下凡過，必定比我有經驗，所以這次，我們的道侶能不能逼真，就靠你了。”
京落說的平靜，殊不知塗漫的心已經快要跳出來了。
“塗漫，這裏的人都不是傻子，我們一定要做的完美。”
像是烈火燎原，塗漫感覺手裏的熱茶都變得涼爽了，他倏地轉過身将茶杯放在桌子上，走到開着的窗戶面前，看着外面的夕陽，才能掩蓋住自己臉上的顏色。
京落以為塗漫在認真思考如何才能假扮的逼真，所以也沒有問，将茶杯送回桌子上後便也順着他的背影看向外面的景色。
天色漸暗，塗漫長出了一口氣才回身，屋子裏比外面還要黑一點，剛才要進來服侍的侍女被站在窗戶邊的他趕走了，所以只能他揮手點燃了所有蠟燭。等溫柔的光暈逐漸穩定，塗漫才去看京落，卻沒想到對上了她的目光。
其實京落的目光依舊平靜，只是溫暖的燭光籠罩着，像是鍍上了一層柔情，塗漫想到京落一直用這樣的目光看着自己，倏的就低下了頭。
京落眨了眨眼睛，以為塗漫不适應凡間的燭光，便起身走到他身邊拉着他坐在桌邊，
“我們這次可能會在凡間待一陣，你慢慢适應。”
“嗯。”
塗漫完全聽不見京落說什麽，只是點頭應着。
“夜晚降臨，我沒記錯的話，凡人要睡覺了，可我不知道凡間的夫妻是怎麽睡覺的。”
塗漫感覺烈火又開始焚燒他，就在快要被燒成灰燼時，他發出了飄忽的聲音，
“凡間的夫妻，都要睡在一起，在一張床上。”
“原來如此，那我們也睡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