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塗漫知道，京落一直沒忘了給他一個神位。未下凡前他無所謂，而後來他想，雖然接受了神位可能永遠都不能說出心意，但如果能永遠和京落相伴，地老天荒，也不錯。而此刻，他的眼前全部都是越來越生動，越來越活色生香的身影，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在凡間的京落，不再像是他的師父，而是會有各種神情的人。
永遠相伴固然重要，可如果要加上神位的禁锢，那麽，塗漫想，他情願把京落留在凡間，至少，這裏不會一直是冬天。
天在不知不覺中徹底黑下來，屋子裏只有幽靜的月光籠罩，讓兩個人的神情越來越朦胧，塗漫想開口親近卻不料眼角餘光忽然捕捉到了一道渾濁的餘韻。他剛要叫京落，卻已經被抓住了手。
京落正開了神識追尋，塗漫側臉看了一眼放在肩上的手，柔軟的觸感正要将他整個包圍，京落就關了神識，塗漫便也瞬間回歸了正事，
“師父，出去看看？”
京落點頭，揮手間兩個人已經消失了。
夜半星疏，丹陽城最繁華的長街之上連半個人影都沒有。不僅如此，連剛才探查到的濃烈妖氣也消失的幹幹淨淨。京落目光清澈，手指對着前面輕輕一點，随着藍色的霧氣化為利劍一般散開，很快就見一條小巷子內飄出了一片渾濁的妖氣。
“師父！在那裏！”
塗漫拉着京落直奔小巷子裏，果不其然，這裏妖氣濃郁到，一般人踏入，熏也要熏死了。塗漫皺着眉頭站在京落身前舉起藍玉劍一揮，瞬間妖氣就被吸收了個幹淨。
晦暗的夜光照着地上的幾具白骨，京落與塗漫對視一眼便明白是道姑的傑作。
“該死的妖怪！”
塗漫冷眉豎起，握着藍玉劍轉身飛落在了公主府的道觀裏，此刻，這個小院子更是妖氣沖天，渾濁的氣息迷的塗漫都快睜不開眼睛了。幸好京落輕揮衣袖将其散開了不少，塗漫皺着眉頭，淩厲的目光穿過院子就看見了內堂正中間在修煉的身影。
此刻，妖氣的中心，無數的新鮮精氣血肉圍繞在已經被染成了紫紅色的衣袍周圍，每一個扭曲的靈魂都在嘶吼，可無論怎麽掙紮，最終還是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靠近那衣袍，最後融進那妖異的道姑體內。
越來越濃烈的妖氣逐漸聚攏在道姑身周，而她聚精會神，擡手加印間，妖氣忽然沖天将整個公主府都籠罩了起來。看得出來，這妖精道姑吸收了不少人的血肉精氣才能精進的如此之快，眼看着她的妖法即将圓滿，塗漫滿臉不屑的舉起藍玉劍直沖她的天靈蓋而去。
可就在塗漫身影剛出現在內堂之時，一道黑紅的光屏就在道姑身周升起，幾乎是同時，無數只眼睛在其上睜開了，其中一只正對着塗漫射出了黑光。
塗漫沒防備，藍玉劍差點脫手，好在身體及時傾斜就躲過了攻擊。随後他順勢轉身又從另一邊刺向道姑，可每一只眼睛都盯着他，每一次都能擊退藍玉劍的攻擊，如此反複幾次下來，塗漫停在空中怒氣橫生透過這些眼睛看着即将功法大成的道姑。卻不料這個時候京落忽然越過了他。
“師父！”
塗漫急忙用藍玉劍攔住京落，
“這等雜碎用不到師父出手！”
京落剛要反駁，卻見停在身側的塗漫橫眉怒視，一手執劍擡起的瞬間，藍玉劍早已變成了通體深紅，他手腕輕動，瞬間空中化出了無數紅色利刃直奔那些黑色的眼睛刺去。下一刻，随着道姑忽然捂住雙眼嘶喊的同時，紅色徹底壓制住了黑色。
很快，随着妖氣徹底消失，藍玉劍也重新褪去紅色落回了塗漫手裏，而道姑只剩下了破爛的殘魂躺在地上茍延殘喘。塗漫看着她僵硬枯槁的手在地上費力的動着，目光異常冰冷，
“待真相大白天下之時再來取你的命！師父，我們走吧。”
塗漫去拉京落的手，可京落卻躲過了，塗漫疑惑的看向她。
“我放任她不管不是為了讓更多人死的。”
塗漫看着京落手掌之中聚起的藍光越來越刺眼，第一次，他看見京落的怒氣這麽外顯，他心一沉，急忙拉住京落的手，意料之中轉過臉看向他的京落，雙眼已經布滿憤怒的深藍。當年他在昆侖幻境那麽混蛋也沒見這雙眼睛充滿殺氣。
“師父，別生氣了，你忘了豐慶了嗎？我已經将她打的走火入魔了，相信很快她就會再次出手修複妖法，到時候我一定不會再讓她傷害任何一個人的！”
京落雙眸中的藍色火焰依然沸騰，塗漫只能擠出一點微笑拉住她的雙手，
“師父，相信我。”
夜已過半，在京落逐漸消散的藍色中，黎明很快來臨。屋子外面的太監侍女動靜幾乎聽不到，直到晨光上升，才越來越清晰。京落心已平靜，所以在平常之中察覺到了一點異常聲音，她打開神識看去，只見無數的百姓都聚在了公主府大門前。
侍衛雖然都在攔着人與府門保持一定距離，但誰也不敢真的用力，甚至連一句重話都不敢說。因為面前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是怒氣沖沖。
一開始，很多人還在觀望不敢上前附和，可随着侍衛們節節敗退，聲音自然也就大了起來，其中最明顯的不外乎是昨晚丹陽城內發現的大量屍骨，他們覺得，這都是因為一心修仙的公主。
“公主修仙，從未聽說，有違天道啊！”
“什麽修仙啊，我看就是妖魔投胎吧！”
“公主都以一國之力修魔了，為什麽還不殺了她！”
“對，殺了她！處死她！”
聲音越來越密集，不知是誰先被推了一把，緊接着大家就緊随其上推倒了侍衛，所有人直奔府門想要進去将罪魁禍首的公主抓住。侍衛們被踩在腳底不能起身，眼看着大門要被破開，京落忙擡手想要先穩住，卻見豐慶已經走到了大門處。
看見豐慶過來，除了兩個還在誓死護門的人，其餘的太監侍女跪了一地，
“請公主回府！”
祈求的聲與門外咒罵聲此起彼伏，逐漸分不清，豐慶一臉平靜的踢開抱着她腿被拖了一路的蘭芳，
“你們不用攔我，沒做過的事憑什麽賴在我頭上？我倒要看看誰敢殺我！以前尊我為公主，現在連證據都沒有就來冤枉我，難道沒有一個人有判斷力？”
蘭芳全身上下早已傷痕累累，可還是起身擋在了大門處，
“公主，求您了，別出去。”
蘭芳眼淚還未落在地上就被豐慶一手提到了旁邊，可同時，門外也響起了宣讀聖旨的聲音，
“公主府涉案，從今日起交由禁衛軍看守，禁止任何人出入，違者處以死刑！”
這道聖旨看似是皇帝終于囚禁了公主給天下人看，但實際上公主府裏的人都明白，這其實是皇帝在保護豐慶公主，防止有人闖進來傷害她。
“公主！這是一件好事啊，我們安全了！”
蘭芳喜極而泣去拉豐慶，卻沒想到被她一把推開了，
“什麽好事呢？就是不讓我出門！我怕過什麽？保護我？我現在恨不得死了才好呢！蘭芳，你知道嗎？讓我在這公主府足不出門還不如把我關進冷宮！因為冷宮裏沒有他啊！他比外面可怕萬倍！”
京落一直看着，她明白豐慶的失望，所以聲音也無奈了很多，
“你去看看她可有什麽動作了。”
塗漫知道京落指的是妖精道姑，點了頭便消失在了屋子裏。而京落覺得心中好像充滿了一股壓抑的氣，嘆了好幾次才又去看豐慶，卻沒想到這一會兒的功夫，豐慶居然一路跑到了公主府後門的院牆下。
只見豐慶将長裙攏好，怒目圓睜的對着面前跪了一地的太監喊道：
“你們過不過去？不過去，我就把你們都殺了！”
一地的太監低着頭互相偷瞄了幾眼，最終還是爬到了院牆下做起了人梯。看着他們趴好了，豐慶輕哼了一聲，随即就爬了上去，可手剛攀上牆頭，就見外面齊刷刷舉起了長槍，
“公主請回府！”
突然出現的長槍陣将豐慶吓的魂都要沒了，她剛要破口大罵卻重心不穩一個後仰向後倒去。猝不及防的發展，除了蘭芳來得及驚呼一聲外，其餘的人還未來得及有任何反應就看着一道人影忽然竄到了牆邊接住了豐慶。
意料之中。雖然知道肯定會有人接住自己，但被放在地上的豐慶還是拍了拍心髒才睜開眼睛擡頭說道：
“你這個太監不錯，賞你……你？！！怎麽是你！”
豐慶覺得自己還不如摔死！
“公主，別再鬧了。”
“你給我滾！對啊，你不是不想我出公主府嗎？那你走！你不在公主府我就不出去！”
“公主，你知道不可能的。”
“你！”
豐慶雙手用力将慕容沉影推開，随即像是躲避惡鬼一樣跑了，周身的火氣燒的公主府沒一處安靜，最後，還是跑到了京落面前才算完。
雖然是一直看着豐慶跑遍了公主府也躲不過慕容沉影，最後料定了他不會來這裏才跑來的，但看着面前豐慶衣衫破爛，發髻松散，滿臉驚恐的落魄形象，京落還是不忍心。
“我現在情願死了也不想再看他一眼！師父，你帶我走吧！”
京落很少親自處理凡間情緣糾葛，此刻也只能遞給豐慶一杯熱茶聊表安慰。但豐慶似乎比她想象的堅定很多。
“我對每一個人都有很多種感覺，但唯獨對他，只有惡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