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坦白
坦白
美狄亞走後,卧室裏安靜了許久。
好一會,奧古斯丁才緩緩開口:“德古拉,我為什麽忘了呢?我為什麽連我父親的死也忘卻了呢?”
看着奧古斯丁茫然無措的眼神,德古拉心疼地将奧古斯丁擁入懷中,“奧古斯丁,不是你的錯,是我不該帶你去克裏希亞的舞會,如果你沒有去舞會,就不會中莫伊拉的魅術,也就不會忘記你的父親。”說到這兒,德古拉後知後覺地明白了奧古斯丁失憶前為什麽很少提自己的父親,這就像他很少提他的父母一樣,生者每次回憶死者都是在淩遲自己的心髒。
“我父親死了,他為什麽死了呢?”奧古斯丁試圖想起老奧古斯丁的死因,可無論他怎麽努力,他的腦海中始終是一片空白,這讓他變得更加無助,情緒不自覺地激動起來,以至于呼吸急促,頭也昏,胸也痛。
“奧古斯丁,冷靜。”說着,德古拉拿出絲綢手帕包住奧古斯丁的口鼻,并不忘安撫奧古斯丁的情緒,這使得奧古斯丁的呼吸逐漸平穩下來,但奧古斯丁的神色還是十分恍惚。
“美狄亞不會騙我,父親是真的死了,可是在我的印象裏,父親不久前還在教我做木工活,他教我做木雕老虎,我做的木雕老虎很難看,爪子歪歪扭扭的,尾巴也斷了,但他還是誇我,說我做的木雕老虎很可愛,為什麽?德古拉,他那麽好,為什麽死了?我再也見不到他了,”說到這兒,奧古斯丁終于忍不住哭出聲,“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我明白,我明白你的痛苦,十二年前我父親去世時我也曾和你有過一樣的痛苦,一個前一天還好好地和你說話的人第二天就死了,你再也見不到他了,而這種痛苦我甚至經歷了兩次,”往日裏德古拉絕不會自揭傷疤,但在他跟奧古斯丁同病相憐的此時此刻,他控制不住滿腹的傾訴欲,“上次我們一起過生日,你說你沒記住我的生日感到很抱歉,其實真的不必抱歉,自我母親為了救我在我生日那天被我叔叔的人殺死,我已經有兩百年沒過過生日了,世人皆說孩子的生日是母親的受難日,可我的生日不僅是母親的受難日,更是母親的祭日,一想到這點,我就沒有過生日的勇氣,可是最近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我的母親愛我,因為愛我,她甚至願意為我付出生命,這樣的她怎麽會希望我總為她的死消沉呢?所以我得好好活着,待我死去,我們終将在另一個世界重逢。”
“原來我們都這樣不幸。”奧古斯丁一頭埋進德古拉的胸膛,淚珠劃過他的臉頰,浸濕了德古拉的襯衣。
“是啊,但幸好我們還有彼此。”
盡管德古拉給予了奧古斯丁一定的安慰,但親人的逝去如海風卷起的浪潮一般,刻意去感受時覺得平常,但在每一個平常的時刻,比如說,在芭芭拉纏着他讓他做木雕玩具的時候,他卻悵然若失,不由自主地想起從前和老奧古斯丁一同度過的時光。
漸漸地,奧古斯丁心中升起了一股執念,他想去看看老奧古斯丁的墓,跟老奧古斯丁說說話,但他甚至不記得老奧古斯丁的墓落在什麽地方,這讓他的情緒越來越低落,食欲也減退,整個人逐漸消瘦了。
德古拉看在眼裏,疼在心裏,但每次他問奧古斯丁在為什麽發愁,奧古斯丁又總是不回答,直到昨天他再次問奧古斯丁這個問題,奧古斯丁才支支吾吾地問他:“德古拉,你恨吸血鬼獵人嗎?”
聽了這話,德古拉還有什麽不明白,只是比起先前被奧古斯丁欺瞞的憤怒,他竟然更為奧古斯丁現下對他的坦誠與信任感到高興,但他不曾立刻表現出對奧古斯丁的這份寬容,而是故作嚴肅道:“你之前不是說你父親是木匠嗎?怎麽又變成吸血鬼獵人了?”
奧古斯丁有些心虛,“他是木匠沒錯,但偶爾也兼職。”
“你告訴我這些,不怕我吃了你嗎?”德古拉逗奧古斯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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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吃了我嗎?”奧古斯丁感到十分委屈,指控道:“是你把我變成吸血鬼的,也是你把我帶來這兒的,我又不想,憑什麽你做了一切的決定還要這樣對我?”
德古拉看出奧古斯丁傷心了,不敢再裝嚴肅,“開玩笑的,我怎麽舍得把你吃了,但你難道不該跟我解釋一下你為什麽騙我嗎?”
“我原來是人類,還是吸血鬼獵人的兒子,突然被擄到你,一個吸血鬼的地盤了,我敢說嗎?我又不是不怕死!”
這個解釋很合理,德古拉一下就接受了,點頭道:“所以美狄亞阿姨希望我們分開是這個原因嗎?她怕我知道你父親是吸血鬼獵人後對你不利?”
“應該是。”
“那美狄亞阿姨可以放心了,我不會這麽做的,即便你父親是吸血鬼獵人,可他已經去世了,就算他與血族之間曾經存在仇恨,一切的仇恨也都随着他的死亡而終結了。”
“謝謝你,德古拉,”奧古斯丁覺得自己有些貪心,他之前向德古拉隐瞞了那麽多事情,德古拉沒跟他計較已經很好了,但他卻還想要更多,“你之前說我可以随時跟你提要求,現在我可以提一個嗎?”
“你說。”
“我想去看看我父親的墓。”
奧古斯丁的這個要求并不過分,所以德古拉應下了,第二天,也就是今天,他跟奧古斯丁穿上黑色鬥篷,趁着夜色騎馬來到蘭铎鎮唯一的一處公墓。
他們在偌大的公墓裏挨個查看墓碑,終于在公墓一角找到了老奧古斯丁的墓碑,這座墓碑打理得很好,整潔幹淨,附近一點雜草也沒有,碑前還放着一束向日葵,顯然經常有人過來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