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婆婆知道他要退房回家後又絮絮叨叨了幾句，但看起來很欣喜：“我就說嘛，小兩口的，都是床頭打架床尾和……唉行了，辦好了。早點回家！”
雪已經停了，衛昭幾乎是跑着回到了門口，門沒有鎖，裏面亮着燈，蘇黎已經走了，具體怎麽走的，衛昭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顧清穿着睡袍坐在沙發上，露出結實的胸膛，兩條長腿交疊着，他仰頭，輕輕吐出一個煙圈兒。
“過來。”
衛昭聽話地過去，顧清抿滅煙頭将他摟在懷裏，溫熱有力的手覆上他的，“怎麽這麽涼？”
衛昭輕輕躲了躲，按理說這麽多年他應該早就習慣了，但又如何能習慣，自己愛的人，剛和別人滾完床單就和自己這麽親密，顧清察覺到了他的不安，雙手死死按住他讓他不能動彈。衛昭掙脫無望後放棄了掙紮，道：“下雪。”
顧清的手開始不安分地在衛昭腰際游移，撫摸那勁瘦的腰線，一絲贅肉都沒有，手感好得不行，讓顧清有一瞬的失神，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少年。他扳過衛昭的臉，吻向那冰涼的唇：“那顧哥這就讓你暖和暖和。”
這次衛昭沒有抗拒，任由顧清将他吻到腿軟，抱到床上，他們做過這麽多次，都非常熟悉彼此的身體。衛昭在床上一直放不開，但顧清花樣多，每次都變着法兒地挑逗他，直到他羞到不知所以，并且以此為樂。
“放松點。”顧清咬着他的耳垂：“都這麽長時間了，還和以前一樣，害什麽羞？”
“我……”衛昭沒有說完就被顧清堵住了唇，生理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溢出了眼眶，衛昭雙頰緋紅，睫毛地沾了一層水霧，顧清一陣心動，溫柔地擦去了他的淚水，身下的動作也輕柔了許多。
他今天在床上極盡溫柔，讓衛昭有恍惚的錯覺，這種時候并不多，但也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才能夠催眠自己顧清是愛的。只是這顆心，還能再堅持多久呢？
與其這樣糾結，倒不如珍惜當下，他愛顧清，他不想給自己留下後悔的餘地，等到哪天顧清倦了，他也就可以不留遺憾地離開了。
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了。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輕柔地蓋在床上的兩人身上。衛昭醒來，推開腰上橫着的胳膊，扶着牆走入浴室。
水流沖刷着緊實的皮膚，熱氣将白皙蒸為粉紅，衛昭皺着眉清理着自己——這也是顧清的愛好之一，只管殺不管埋。
粘膩的感覺徹底消失後，他才關水走出浴室。
顧清已經醒了，半靠在床上玩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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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總~你還欠着人家一頓飯呢。”嬌滴滴的女聲傳了出來，讓衛昭頭皮發麻。
顧清面無表情地按下語音鍵：“那就今晚吧。”
兩個人隔着屏幕調着情，站在一旁的衛昭倒像是多餘的了。
“你要吃什麽，我去做。”他實在不想剛剛溫存完就聽顧清和其他人暧昧。
“又吃醋了？”顧清把手機扔到一旁，調笑地看着衛昭，覺得他和以前不一樣了。只要看到衛昭為他生悶氣的樣子，他就莫名地開心。
“合作商的女兒，”顧清說：“逢場作戲罷了。”
“哦。”衛昭不鹹不淡地應了一句，讓顧清有一種被戲弄的感覺，明明他昨天還在吃醋，怎麽現在就不了？他的脾氣立馬就上來了：“衛昭你他媽這是什麽态度？”
衛昭不理會他，道：“你要吃清湯面還是什麽？”
“衛昭！”顧清吼道：“是不是我跟她在一起了，你也沒什麽表示？”
“那我應該怎麽做？”衛昭平靜地對上他的眼睛：“哭天搶地地求着你不要，不要跟她在一起，不要這樣對我？有用嗎？”
顧清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裏，咬着牙道：“那你最起碼也該有些表示啊。”
“顧清，我不過是你的一個洩欲工具，我有什麽資格立場來表示？”
顧清一時語塞，是啊，以前就說好了的。他為什麽要關心一個洩欲工具的感情？難道是時間長了用出感情了？顧清感到一陣厭惡，也不知是厭惡衛昭，還是還是厭惡這樣的自己。他哼了一聲：“你知道就好。”
衛昭沒有再理他，自顧自轉身去了廚房。
片刻後，傳來了顧清摔門的聲音。他自嘲地笑了笑，将一把面散入鍋裏。
衛昭的廚藝是在被領養後練出來的。在福利院的時候經常是吃到半飽，沒辦法，人太多，有的吃就不錯了，像他們這些孩子是連廚房都不讓進的，被衛禹領養後，衛昭才體驗到了一日三餐都能敞開了吃的感覺。
他剛被領養的時候連名字都沒有，福利院的孩子們有許多都是像他一樣從出生就被遺棄了，只有小學學歷的護工王姨翻遍了《詩經》《楚辭》也沒能給每個孩子想好名字，老院長大手一揮，名字也算是人來到這世上的一種憑證，既然他們父母沒有在這張簽證上蓋戳，那就空着，由他們自己或者對他們好的貴人來填寫吧。可孩子們也不能沒有分別啊，王姨和老院長絞盡腦汁，終于在一個斷電的晚上想出用數字來代稱，衛昭就叫七七。
被領養的那天是個陰雨天。雖說天氣不好，但整個福利院都洋溢着歡快的氣息，王姨早早地起來切了很大一塊肉，香味能飄十裏，還給他們每人發了一小塊面包，真是一小塊，只有掌心那麽大，但大家都很開心——上一次吃到這個還是過年。
老院長也開心，連他平日裏舍不得穿的舊西服也拿了出來，還用熨鬥熨了三遍，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沒有領帶，不過這絲毫影響不了他的心情，連那撇小胡子都跟着翹了起來。
孩子們在這樣的氛圍下也更加活躍，當然僅僅是因為有吃的。五三開心地湊到衛昭身邊：“七七七七，你知道院長他們為什麽這麽開心嗎？”
四九啃了一小口面包，又将剩下的小心地包起來：“我知道我知道，因為有肉吃。”
“你就知道吃！”五三敲了一下四九的頭，像個小大人一樣背着手，搖頭晃腦地說到：“今天會有一位大人物來呢！”但實際上，他比衛昭還要小一歲。
衛昭輕聲問道：“誰呀？”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五三狡黠一笑：“我聽王姨說，他是來□□的呢！”
四九眨着眼睛：“五三哥哥，什麽是領養呀？”
“就是會有新的爸爸媽媽帶你去新家，帶你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那太好了，我們都會被領養嗎？”
五三撓撓頭：“這個……我也不知道。”
雨淅淅瀝瀝地下着，斜斜密密，織出一層朦胧的薄紗，夾雜着孩子的幻想和對美好生活的渴望。
直到中午，那位大人物才露了面。
他穿着比老院長不知好了多少倍的筆挺西裝，系着墨色領帶，锃亮嶄新的皮鞋上有幾滴泥點，但絲毫不影響他整體的氣質。他的臉上還挂着微笑，一來就給每個孩子都送了禮物。
可惜大人物沒怎麽跟他們說話就和老院長一起進了房間，王姨帶着他們去吃飯，孩子的世界就是這麽簡單，稍微有一點點的甜頭就能讓他們興奮好一會兒。
門外一個護工不知道和王姨說了什麽，王姨就點點頭，沖着衛昭招手：“七七你過來一下。”
他跟在王姨身後進了房間，那位大人物正坐在椅子上，和老院長談着什麽。
見他近來去，大人物朝他招手，衛昭慢慢走了過去。
“你叫什麽名字？”
“七七。”
“七七……”他念出這兩個字，像喝一壺茶水一樣，細細地品味。
“今年多大了？”
“七歲。”
他摸了摸衛昭的頭，眼神裏滿是慈愛：“七七，你願意跟我走嗎？我帶你去大城市，去上學，你會有很多很多的好朋友，還會有很多好吃的。”
衛昭仰頭看着他：“那我還能回來看五三、四九他們，看王姨和院長嗎？”
“只要你想，随時可以。”
王姨已經泣不成聲：“這孩子，衛先生都能帶你出去了，還回這窮鄉僻壤的地方幹什麽？”衛昭上前攥住了她的手，相顧無言，王姨将他狠狠摟在懷裏。
老院長也在一旁偷偷抹眼淚，雖說知道七七會過得更好，可從小看着長大的孩子就這麽說走就走，誰能不傷心呢？
走的時候，所有人都來門口送行。四九把只啃了一口的面包塞進衛昭手裏，“七七哥哥，要記得想我。”他的眼淚刷刷刷地往下掉，被五三狠狠敲了頭：“你哭什麽？七七要去更好的地方了，應該笑。”殊不知他自己也早已滿臉淚痕。
大人物跟院長和王姨道了別，象征性地安慰了幾句，吩咐司機開車走。
“七七，你一定不要忘記我們！”衛昭趴在車後座上，看着五三在後面追着跑的身影，越來越小，逐漸成了一個黑點，慢慢消失不見，眼淚無聲地落了下來。
大人物将他抱在了懷裏，撫着他的背，終是沒能說出一句安慰的話，卻讓他很心安。
大約晚上時，大人物才帶他回了家。衛昭從沒見過那麽漂亮的房子。柔和的燈光透過明亮的落地窗，照進他的眼睛，大人物為他洗了澡，換了幹淨衣服，領他到一處房間。
“七七，我叫衛禹，以後就是你爸爸了。”
衛昭懵懂地點點頭。
“七七，爸爸給你取個名字好不好？”衛禹貼心地揉着他的頭：“就叫昭吧，衛昭，爸爸希望你能像陽光一樣，穿破黑暗，帶來光明。”
“衛……昭……”
那天晚上衛昭失眠了，哪怕這裏的床又大又軟，他的“爸爸”也很溫柔。不是不适，而是開心。
我有家了，他想，我也有親人了。
衛禹忙，是真忙，作為公司老總，每天幾乎腳不沾地，但就算如此，他也會抽出時間來陪衛昭，父子關系越來越好。但衛禹到底是個男人，在做飯方面一竅不通，為了能讓他們相處的時間更多一些，衛昭特地去學了廚藝。
他很聰明，做任何事情都上手很快，更別提做菜了，就連顧清那種口味挑剔的人，都誇贊過他的手藝。
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號碼，衛昭心下疑惑，但還是接了起來。
“喂，哪位？”
低沉的聲音從那邊傳了過來：“昭哥，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