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衛昭手裏的筷子啪地掉到桌上,挑起的幾根面條也斷裂開來,濺出幾滴飄着清油的湯水。
他激動到說不完整話:“阿澤,你……”
“是我,昭哥”林澤說到:“我回來了。”
衛昭向後靠進沙發裏,身體因極度喜悅而微微抖動,他回來了,他終于回來了。
林澤有些猶豫:“昭哥……”
“有什麽事你直說。”
林澤試探道:“你在K城?”
衛昭深吸一口氣:“嗯。”林澤是怎麽知道的,他也猜到了。
“我跟衛叔叔打過電話了。”
“嗯。”衛昭盡力控制住自己:“他……他還好嗎?”
“挺好的,衛叔叔還讓我問問你,你和顧清……你們……”
衛昭及時打斷了他:“到時候再跟你解釋。這麽長時間不見,我挺想你的。”
一切仿佛都發生在昨天。高考,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背水之戰,和林澤是沒有關系的。他成績差,家裏人也沒指望他能發奮圖強考個好大學啥的,就純粹放養,林媽媽是舍不得委屈孩子,但他爸爸林司令可是早就打好了算盤。這也是在高考之後林澤才和他說的,他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他爸爸是司令員,早已做好了打算把這便宜兒子上交給國家,衛昭他們起初還不信,但在林澤拿出手機向他們展示了那一排軍功章後,林澤同志離當場去世就差那麽一點。
說起來林澤是真不像個軍二代。無論是做派還是性格,都像個虎虎的小青年,誰能想到一個整天連運動服都穿得稀稀拉拉,抱着籃球滿場跑,還時不時黏人撒個小嬌的男孩有這麽大背景?
林澤瘋狂躲避如雨點般砸下來的拳頭:“我錯了我錯了,別打別打,昭哥,各位大哥,大家有話好說嘛!我都要被送到部隊裏去了你們還不心疼心疼我!”
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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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
那天他們喝了很多酒,試圖用酒精麻痹自己,因為此去一別,天各一方,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剛剛成人的少年們觥籌交錯,昏昏沉沉地擁着睡去,一覺醒來,林澤已經不見了蹤影,自此之後将近十年,他們都沒有再見過面。
衛昭回憶起以前的種種,心酸莫名而來,但又被更加強烈的興奮感壓了下去。
林澤的聲音多了幾分愉悅在裏面:“我也可想你了,昭哥。這幾天我正好要去K城,到時候我聯系你,咱們一起吃個飯。”
“嗯。”
恍惚間他覺得林澤變了,又沒變。翻開通訊錄,他的手指在最前面的那個字上停止又移開,最終還是沒能鼓起勇氣撥通,将手機砸進沙發裏。
二人約好的地方是一家馄饨館。這也是林澤要求的,他們高中時經常去吃路邊攤,有一家的馄饨皮薄餡多,湯料鮮美,價格又良心,他倆一頓能吃六十多個。當然,林澤只負責提了個議,地點還是衛昭定的。
許是天氣冷的緣故,這家店的生意格外地火爆,衛昭到時剛好趕上了最後一間包廂。
按理說他應當去接林澤的,但林澤死活不讓,說什麽要給他一個驚喜,只讓他發了定位。等了一會兒衛昭還是不放心,林澤在K城人生地不熟的,萬一遇到點什麽突發情況可怎麽辦?思想跟不上行動,在他還在想林澤可能遇到的“情況”時,電話已經播了出去。
“喂?昭哥。”
聽到林澤的聲音,衛昭懸着的心才放進了肚子裏:“阿澤,你快到了嗎?”
林澤輕笑一聲:“你往門外看。”
衛昭将手機放下,轉頭看向門口,修長的身體如青松般挺拔,黑色長褲将兩條長腿襯托得更加筆直,駝色風衣卻又增添了一絲暖調,骨節分明的手正握着銀白外殼的手機。
“昭哥。”林澤微笑着張開雙臂。
衛昭狠狠撲了過去,圈住他硬朗的肩膀。
近十年未見,林澤和原來的的确确不一樣了。原本微長的中分已經變成了板寸,眉眼間也透着一股子匪氣,皮膚比原來黑了不少,但看起來卻更有男人味兒。
寒暄一番,衛昭才知道林澤已經做到了少校,此次是來K城上任的。
衛昭用手肘碰了碰林澤:“阿澤你行啊,悄無聲息地都當上軍官了。”
“唉,別提了,那罪我也一點沒少受。”林澤擺擺手:“我爸把我往部隊裏一扔就不管了,還特地囑咐說別給這小子放水,要嚴加看管,他是威風了,我可是差點被整死在裏面,有一次越野跑,我一腳踩空摔到了碎石堆裏,那給磕的叫一個血肉模糊,小腿那兒都見骨了,教官們愣是沒管,讓我一個半殘足足又跑了兩公裏,最後卧床休養了半個月。”
這還只是最基本的,剩下的林澤根本沒說。而且他故意用一種調侃的語氣說出來,就是為了不讓衛昭擔心,衛昭也明白他的用意,不再多問。
“昭哥,你和衛叔叔是怎麽回事?”林澤吞了一口馄饨,看向衛昭。
“這個……說來話長。”衛昭避開林澤的眼神,把這些年來的事情簡要地說了一遍。每說一句,都像在自己的心上挖一個洞。
說到最後,衛昭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眼眶通紅:“阿澤,我是不是很混蛋?”
林澤死死鉗住他的手,拼命按住他将他拉進懷裏:“昭哥,昭哥你聽我說,這不是你的錯!”在他的印象中,衛昭一向是強勢又堅韌的,僅僅因為一個顧清,他怎麽就變成了這樣?
半晌,他問到:“昭哥,你還愛他嗎?”
衛昭不語,但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那就遵從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