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水車派用場

水車派用場

餘秋大學舍友中有位姑娘學的是公共衛生,後來報考村官去了河北農村, 參與了當地的雙甕式無害化衛生廁所的改造工作。

按照舍友的說法, 這個改造不麻煩, 家家戶戶只要在廁所邊上再挖個坑, 然後安裝甕桶就好。

“我發現楊樹灣家家戶戶的茅坑基本上在家門口不遠處, 各家各戶又基本上都有水井, 這樣沖洗廁所的水源應該不成問題。”

餘秋從随身攜帶的醫藥箱中掏出筆記本, 蹲在河岸上, 拿樹枝将筆記本上的示意圖轉移到泥土地上示意給劉主任跟大隊書記看。

“這是這是進水槽,這是儲水桶, 每次如廁完畢後直接壓水沖洗,然後水糞流淌進旁邊的化糞池。糞便經過厭氧發酵, 殺死蟲卵, 然後施用到農田中去,可以有效的改善積肥效果。”

為了增強自己提議的可信度, 餘秋還特地又翻出了《赤腳醫生手冊》,“主任,您看這裏,偉大的領袖教導我們, 我們要做好糞便管理工作,做到衛生為生産, 生産講衛生。充分發酵過的肥料才能夠發揮最大的肥效。”

話說出口的時候, 她深覺羞恥, 感覺自己已經徹底堕落。什麽都能扯到兩個路線上頭去。

不過只要能達到目的, 節操碎一地就碎一地吧,反正這種事情從來都是一回生二回熟。

餘秋對有機肥的效果倒挺有信心。她曾經看過一篇新聞報道,主線吐槽廢電池夾雜在垃圾處理廠的生活垃圾中,被菜農買去漚肥種菜。因為便宜而且肥效不遜色于化肥,所以非常受歡迎。

現在楊樹灣手電筒都沒幾家有,廢電池的重金屬污染問題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農家肥要是好好堆用,說不定糧食産量就能往上翻一番。

畢竟,兩茬水稻加在一起才畝産千斤,這産量在餘秋的概念中實在太低了。她印象裏頭,種一茬非雜交稻的普通水稻,差不多也能打這麽多糧食。

劉主任倒是沒有駁斥她改造廁所的計劃,他只關心改造廁所要花多少錢。

今年紅星公社不太平,好幾個大隊都遭了水災。農民是望天收的,糧食産量上不去,公社手上就沒錢,五六百戶人家的茅坑改造,那可不是個小工程。

“可以用石頭跟三合土砌化糞池。”何東勝在邊上倒是插了句嘴,“這樣成本應該能減不少。要不還是跟搞醫療合作社一樣,家家戶戶自己挖坑,大隊組織人采石頭準備三合土,到時候再統一安排改建。”

何東勝擡頭看了眼遠處白花花的農田,“田裏頭的水跟淤泥清出來,差不多就可以動手。最好趁着雙搶前頭先做出來幾家。到時候大家看着好,過了雙搶也能組織人全大隊進行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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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主任跟大隊書記都覺得這個方案可行,便點頭先應下來。

餘秋生怕跳過了醫療室的事,趕緊開口又提:“現在貧下中農的生活條件都還比較艱苦,愛國衛生運動強調廣大貧下中農自己起來同文盲、迷信和不衛生的習慣作鬥争。所以擁有固定的診療室有利用改善廣大社員同志們的健康狀況。”

劉主任點點頭,示意大隊書記:“你幫忙找找地方吧。看有沒有合适的房子能夠騰出來做這個醫療室。其他缺的東西,就請衛生院幫忙想想辦法。小餘大夫,你列個單子出來,請丁醫生幫忙帶回衛生院。丁大夫,跟你們朱院長說一聲,就說我講的,看能不能幫幫忙。”

到底地位不同,說出的話分量就是不一樣。讓餘秋犯愁了許久的事情,革委會主任一發話,全都手到擒來了。

她立刻在領導面前表忠心,強調自己絕對不會辜負貧下中農的希望,紮根農村,好好建設美麗的楊樹灣。

大隊書記笑呵呵的:“你們的态度,全體社員都看在眼裏頭。今兒公社廣播就發稿子誇你們呢。可惜咱們楊樹灣沒通電,不然也讓大家夥兒好好聽聽咱們新社員的風采。”

餘秋莫名有種羞恥感,感覺蹭了同伴的熱度。說起抗洪,她從頭到尾都沒下過水啊。

她借口要盡快去處理廁所衛生問題,跟着丁醫生趕緊往村裏頭去。

還沒到村民集聚的居民點,餘秋就看見胡楊跟桂枝丈夫推着水車往田頭走。

她奇怪:“你們幹什麽啊?”

現在大家都忙着給農田排水清理覆蓋稻谷的淤泥,誰還有心思顧得上洗衣服。

“抽水呢。”胡楊滿頭大汗也沒勻出手擦一把,“大隊的打水機不夠用。”

一臺打水機也不便宜,平常整個楊樹灣農業灌溉都是各個生産隊去大隊開會商量好了的,排着隊來。

眼下洪水蓋過了稻田,天災可不等村民們按順序解決。

整個楊樹灣,除了六隊事先挖了水渠,稻田被淹的情況還算好點兒。其他生産隊快要收割的稻田幾乎全都遭了秧。下了雜交水稻秧苗的田更是被淹的看不到綠色。

這種狀況下,再依靠尿勺跟尿桶肩挑手扛肯定來不及。

胡楊人在大隊支部算種糧,耳朵豎着聽窗戶外頭的動靜。

八隊的生産隊長來大隊找幹部商量能不能從公社借打水機的事情,剛好叫他聽到了。他立刻想起自己的水車洗衣機,趕緊就沖回知青點搬水車了。

各個生産隊也去翻自家的庫房,将退役多年的水車重新拿出來用。但因為經年放着,不少水車還需要再整修,反而是胡楊的水車洗衣機再度裝上輪軸後又立刻重新上崗。

其他村民也沒耽誤工夫。

餘秋走到九隊集聚點的時候,就看到秀華公公鄭大爹正在院子走廊下修理水車。日頭已經升得老高,走廊下也沒什麽陰涼。

火辣辣的太陽曬着滿臉皺紋的老農,他粗糙的手上下翻動,水車被撥弄得跟風火輪似的。

鄭老太太張着眼睛從屋裏頭探頭出來看,招呼兒子:“還好啦,你快點兒啊。人誤地一時地誤人一年。”

“不行啊,媽。”鄭大爹擡高胳膊,胡嚕了把額頭上的汗,“這邊的木板悶掉了,一踩就會斷。”

老太太急得不行,連連跺手上的拐杖:“你們就是沒泡過苦水,不曉得東西要惜護着用。還不趕緊砍樹去,把那楊樹砍了用。”

鄭大爹有點兒遲疑:“媽,你房頂漏雨,我準備把房子翻新一下。”

鄉間蓋房子,最稀罕的就是磚頭跟木料。

老太太将拐杖跺得咚咚響,臉上顯然是動了怒:“口糧都沒了,你住新屋子喝西北風去?”

鄭大爹趕緊應聲,回屋裏頭拿鋸子。

鄉間木工是手藝活,基本上世代相傳,外人很難窺到門徑。

鄭大爹是整個楊樹灣為數不多的木匠,很快就有其他人将家裏頭的水車推過來,讓他幫忙修。

餘秋跟丁醫生也幫着砍樹。伐木可不是個輕省活計,鋸子一來一回沒幾下,餘秋就覺得胳膊酸。

她從昨天一早起床到現在,都沒合片刻眼睛,兩條胳膊也跟灌了鉛似的,沉重得擡不起來。

丁醫生見狀趕緊招呼她去看鄭家水缸的衛生消毒情況,另外叫了個人過來幫忙。

餘秋不敢逞強,立刻應聲重新跑回鄭家小院。

她按照《赤腳醫生手冊》上描述的,教會老太小竹筒持續消毒法:“每擔水加兩片漂□□片,這個過三五天再換一回藥片。這半個月的時間,家裏頭最好吃井水。大溝那邊的水現在不太好。”

老太抓着餘秋的手,連連點頭:“我曉得唻。看看你,頭上臉上都是汗。你坐下來喘口氣,家裏頭剛煮了大麥茶。”

楊樹灣大部分田地種植雙季稻,這樣越冬作物就要相應調整,改種需要光照時間更短的大麥跟黃油菜籽。

盛夏酷暑難當,又恰好是農忙時節,人人都得下田勞作。當地人就用炒熟的大麥煮茶喝,據說可以清熱敗火。

為了招待貴客,老太特地在大麥茶裏頭加了平常舍不得用的白糖。那茶水喝在餘秋嘴裏頭,就跟糖鍋巴水一樣,又糊又焦,味道很奇怪。

她趕緊放下茶碗,進了秀華的房間檢查大人孩子的情況。

秀華下面沒有口子,已經開始下床走動,正抱着剛喝完奶鬧騰的小家夥轉來轉去。

房間前後兩扇窗開着,剛好形成串風,加上這屋子外頭剛好貼牆長了棵大榆樹,枝繁葉茂,成了天然的遮陽傘;六月下旬,房間居然頗為涼快。抱在母親懷裏頭的小男孩身上也沒起痱子。

餘秋給他稱了體重,檢查了他的肚臍情況,叮囑秀華:“每天都給他洗個澡,洗完之後肚臍保持幹燥就行。後面這個痂會自己掉的。”

她又按了按秀華的肚子,問她産後惡露情況,檢查了乳.房的狀況:“寶寶肯吃不?按需喂養。他要吃就別攔着,讓他吃,吃飽了自然就不吃了。你每次喂完奶之後,就拿奶水在上頭抹一圈,然後晾幹了,頭子就不容易開裂。”

秀華連連點頭,看着躺在旁邊的兒子笑得合不攏嘴:“能吃的很呢。我婆婆講像衛紅,從小就搶飯吃。每天粑粑也多,能吃能拉,吃飽就睡,呼呼長肉。”

餘秋握着她的手,壓低聲音講悄悄話:“月子坐的怎麽樣?還暢快啊。”

“好着哩。”秀華有點兒不好意思,悄悄跟餘秋咬耳朵,“我太太跟婆婆都不讓我洗尿布,喊衛紅下工回來洗。說讓他也曉得生娃娃的滋味。”

餘秋撲哧笑出聲,覺着鄭家老太跟婆婆還挺诙諧。

紅星公社人都結婚早,秀華當了新娘做了媽媽也不過二十歲。當着餘秋這個小赤腳醫生的面,她卻有種為人姐姐嫂子的自覺。

她壓低了聲音跟餘秋分享自己的心得:“我媽講,有沒有挑到好男人,生了娃娃就曉得了。有沒有找到好婆家,坐個月子心裏才有數。小秋啊,你以後要是相婆家,可得擦亮眼睛細細地挑。不然要吃苦的呢。”

她家族裏頭堂姐妹表姐妹一堆,能像她這樣安安生生躺在床上坐月子,除了喂娃娃喝奶,連家裏頭飯都不用燒的,可不多見。

餘秋笑着點頭:“哎,姐姐,我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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