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大腿不好抱

大腿不好抱

餘秋向郝紅梅求助,讓她去供銷社幫自己拿一袋姨媽巾。

她不敢要求什麽衛生棉條, 只要有最基礎款的直條衛生巾就心滿意足了。

然而郝紅梅姑娘滿臉茫然:“衛生巾?什麽是衛生巾啊?”

餘秋估摸着這姑娘年紀小, 現在的人又極度缺乏生理衛生知識, 所以壓根不知道姨媽巾。

她忍住羞恥:“就是身上來例假的時候用的東西。”

郝紅梅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等着, 我馬上回來。”

餘秋不好意思地拉着她的手:“先賒着成不?回頭我問田雨借了錢還賬。”

人窮志短, 她連包衛生巾都要賒賬。

唉, 誰讓她現在上班沒工資呢。穿過來後一直吃喝不愁又深處山村, 沒有消費場所要花錢, 她還沒意識到缺錢的難處。現在她才明白什麽叫一分錢逼死英雄好漢。這個時代又割資本主義尾巴不讓搞副業,她連想辦法掙點兒外快都不能。

不行, 得找門路掙錢。實在沒辦法的話,養幾只雞婆下蛋也好。現在農村雞蛋也是通行貨幣呢。

郝紅梅直接擺手:“不用, 我有錢。你救了燕子姐, 這點東西算什麽。”

旁邊李燕的母親耳朵尖,立刻掏口袋:“紅梅, 多少錢,嬸嬸給。俺們家燕子都是神醫救下來的。”

餘秋一聽“神醫”這兩個字就頭皮發麻。但凡是人,一旦被架到神壇上就絕無好下場。

郝紅梅機靈的很,趁着李家嬸嬸對餘秋感恩戴德的機會, 趕緊哧溜跑了。她才不要李嬸嬸的錢呢,餘秋是新時代的赤腳醫生, 給人看了病都不肯在人家吃頓飯的。

小知青腿腳利索, 沒幾分鐘就拎了包過來。這可是女人用的東西, 當然不好明目張膽地拿出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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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秋趕緊一把接過, 沖動廁所裏頭去拯救自我。

等她掏出袋子裏頭圓筒狀的東西,她傻眼了,這是個啥?昏黃的燈光照亮了圓桶上的字,三個字的印刷體:月經帶。

餘秋風中淩亂了,她忍不住抽出一條攤開來看,但聞其名未見其人,今兒終于一睹廬山真面目,原來傳說中的月經帶長這樣,看着有點兒像丁字褲。

可是郝紅梅給她這個有什麽用?她要的是衛生巾啊。

助産士清洗完接生用的器械,又将泡布巾的髒水拎過來沖廁所。她看到不知所措的餘秋,估摸着這姑娘是頭回身上來,相當熱心地主動指點:“把衛生紙放在中間,然後兩頭兜着。”

餘秋滿頭霧水,還是助産士上手幫她調整好月經帶,“囔,用吧。嘿,以後就是大姑娘咯。自己記得經常換,身上來的時候別下冷水,不然還是自己身體吃虧。”

月經帶穿上了,餘秋感覺非常不舒服。衛生紙的吸水性當然比不上衛生棉。為了保證不滲漏,月經帶裏頭塞了厚厚的衛生紙。

她上身之後,唯一的感覺就是抗戰神劇褲裆藏雷。

餘秋滿心絕望,距離改革開放還有六年的時間。照這架勢,要是她不能順利穿越回頭,起碼這六年七十二個月每個月她都要有五天,加在一起總共三百六十天帶着雷生活。

三百六十天,足足有一年的時間了啊。餘秋扭過頭,人生真如窗外的夜色,黑不溜秋,看不到希望。

她腳步沉重,感覺自己背着如此重擔,連路都不會走了。

餘秋出了廁所門,助産士從後面追上她,遲疑道:“那個,小餘啊,那個真的行?”

餘秋下意識地想說月經帶當然不行,她還得琢磨着要怎麽自制衛生巾。要命,現在什麽都缺,她又沒錢,難不成要偷醫院的脫脂棉球?

太恥辱了,貧窮果然是萬惡之源。

餘秋回過頭,對上助産士巴巴的眼神,才猛然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球囊壓迫宮腔止血。

她想起自己穿越之前帶的進修醫生。其實對方年紀比她大二十多歲,是某家縣醫院的高年資副主任醫師,按道理,餘秋應該喊她老師。但既然到省人醫進修,餘秋就成了她的上級醫生。

那位副主任醫生跟着餘秋上接生臺,看餘秋用宮腔球囊填塞處理産後出血的病人,就感慨萬千。

在副主任醫生來進修之前,她夜班剛處理了一位三次剖腹産術中産後大出血的産婦。所有的藥物都用上了,紗布填塞也無效,最後她不得不主刀切除産婦子宮保命。

當時她懊惱得不行,要是她早點兒知道球囊填塞止血的方法,起碼可以試一試,說不定就不用切掉産婦的子宮了。

她也想産婦完完整整的,不用切除身體的任何器官。但是在手術臺的時候,她的确不知道還有什麽其他辦法能救産婦的命。

“可以,我看過的不少人效果都挺好的。”餘秋收回心神,“就跟三腔二囊管治食管靜脈曲張破裂出血一樣。”

比起藥物治療,物理壓迫止血往往見效更快而且比大部分藥物都便宜。

“老師,如果您這兒有避孕套的話,用絲線将避孕套系在導尿管的前端,紮緊了,然後把尿管跟避孕套放入宮腔,打250-300ml的生理鹽水。看到出血減少後,就用夾子夾住尿管遠端,固定在産婦的大腿內側。蔭道填塞紗條,防止避孕套跟尿管掉下來。過24到48小時,取出來的時候,還是要備好縮宮素,防止再度出血。”

助産士連連點頭。

她手邊沒有避孕套,就拿用過的手套沖洗幹淨,請餘秋示範一遍給她看。

過道裏頭的燈泡瓦數低,昏暗的燈光下,人到中年的助産士滿臉嚴肅,認認真真地學習每一個步驟。

餘秋想到了自己導師曾經提過,其實六七十年代的人同樣對知識如饑似渴。

當初導師也是下鄉知青,擔任大隊的赤腳醫生。為了學知識,她跟衛生院的大夫可以守在巡回醫療點外頭喂了大半夜蚊子,好見縫插針地跟巡回醫療的教授專家請教。

餘秋原本以為回憶帶濾鏡,人們總是願意美化自己的過往。現在看來,導師老太太沒故意往自己臉上貼金。

助産士看着餘秋操作完一遍,又讓她盯着自己依葫蘆畫瓢一回,再将所有問題都仔仔細細問個底朝天之後才肯放餘秋走。

郝紅梅在産房外頭等得急死了,看到餘秋出來,她忍不住小聲嘀咕:“這嬸嬸怎麽問個沒完沒了啊。”

簡直像是要把小秋姐的腦袋劈開來,将裏頭所有東西都拽出來一樣。

餘秋安慰焦急上火的小姑娘:“她也是為了工作好。”

如果這次不問清楚了,下回就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找到人請教。萬一這過程當中碰到類似情況的病人呢?明明知道有辦法能救,自己卻無能為力的話,真是悔都要悔斷腸子了。

郝紅梅眼睛咕嚕轉了一圈,又高興起來:“小秋姐,你真厲害,給我們知青長臉!”

餘秋按下她豎起的大拇指,笑着搖搖頭:“我不厲害,我就是運氣好,有很好的老師教我。”

她在國內頂尖醫學院校求學,她的導師是業內權威專家,她從實習到畢業後工作都在省人醫,而省人醫的高危産科又國家重點科室。她見過很多危重緊急情況的病人,每一次處理病情的時候,她都有老師在邊上手把手地教。

這是少數人才能夠擁有的幸運。

郝紅梅沉默了,她左右看看,壓低了聲音:“你別擔心,我相信你爸爸肯定很快就會被放出來的。工賊跟林賊只能一時作祟,現在不是暴露了醜惡的真面目了嘛。我爸爸他們廠的總工程師三月份就又回來上班了。”

她覺得餘教授肯定跟總工程師一樣,只是被一時誤會了。他要是壞人的話,怎麽可能會有小秋姐這樣全心全意為貧下中農服務的女兒呢。

餘秋看着小知青滿臉篤定的模樣,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說這個單純的姑娘。

她在心裏頭嘆了口氣,只好伸手摸摸郝紅梅的腦袋:“謝謝你,我也相信正義會遲到,但肯定不會缺席。”

“好,要時刻保持樂觀積極的心态。”文教授從産房旁邊的病房出來。他剛幫忙去看了個今天上午生下來的孩子。

“餘遠航的閨女是吧?難怪了。”文教授連連點頭,“這一板一眼的,還真是他帶出來的。”

十來歲的小丫頭,看着比大人還沉穩。

餘秋渾身寒毛直豎,感覺醫學界實在太危險了。丁醫生聽過那位餘教授上課也就算了,怎麽這位文教授聽着好像跟餘教授還有交情啊。

“你那個時候才這點兒大。”文教授伸手比劃了一下,“看不到自己老,只看到孩子長啊。”

餘秋懸着的心終于落回了胸腔。

還好還好,女大十八變,嬰兒長成啥樣都正常。

文教授還想說什麽,樓下急診的護士跑上來找,又來了個情況不太好的孩子。白子鄉的,聽說專家回紅星公社了,家裏頭又抱着孩子追了來。

文教授只得匆匆丢下一句:“好好向貧下中農學習,好好做人民需要的醫生。”

餘秋趕緊應聲,趁機揮手走人。

郝紅梅還有些惋惜:“文教授肯定很喜歡你。”

要是教授能多跟小秋姐聊聊就好了,起碼教授肯定知道更多關于餘教授的事情。

餘秋心道算了吧。

媽呀,她再也不敢妄想抱大佬的大腿了。這也忒危險了。

文教授顯然跟餘教授交情匪淺啊,再多說幾句話,保不齊她就要露餡。

沒有合法身份的人,果然得夾起尾巴小心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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