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夢裏的一聲槍響聽得朦朦胧胧的，但醒來之後的兩聲卻聽得清清楚楚，等外面似乎安靜了，慕楠這才從秦淮的懷裏退出來，拿出手機一看，早上十一點，正中午外面太陽最烈最暴熱的時候，緩了一下神，慕楠才道：“是我們樓棟的嗎？”

秦淮道：“是小號那邊的，應該也是在中間幾層，所以我們這邊的聲音聽得比較清楚。”

被槍聲吵醒了，那哪裏還能繼續睡，豎着耳朵聽了好一會兒，倒是隐約聽到了一些喊聲和哭聲，不過他們大門被堵的嚴實，聲音傳遞過來就不是那麽清楚了，慕楠便打開手機去翻微信群，想看看群裏面有沒有什麽消息。

一開群，群裏面被各種刷屏，他從最上面往下翻，看到最開始是旁邊小號十三樓的一家住戶在群裏呼救，說外面有人砸門，一開始是悄悄的開鎖，可是因為最近入室殺人搶劫的情況發生太多了，所以那家人就裝了兩把室內鎖，哪怕大門的鎖被撬開，還有室內的鎖防着。

結果室內鎖一下子打不開，外面的人便直接開始砸門，那哪怕睡的跟個死豬也被吵醒了，一陣驚慌後，連忙将家裏所有的東西都往門口堵着，還将家中僅有的幾把刀拿在手上，還一個勁的在群裏呼救，拼命找社區，報警電話打不停，聽着外面踹門的聲音，吓得手腳發軟哭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可是群裏這時候還沒睡的，也只能遠程幫助他們報警，但現在大白天，報警電話打穿了人家恐怕也來不了。

大概沒想到，只在網上看到的新聞主角，竟然流竄到了他們這個小區裏來了，甚至距離他們這麽近，聽到動靜的隔壁幾家也開始瘋狂的堵門，恨不能把冰箱電視沙發全扛過來堵住大門。除了拼命祈禱白天快過去，夜晚快點來，那夥暴徒不要盯上自己家之外，他們什麽都做不了。

沒想到砸門的聲音後來沒了，但是外面傳來了打鬥的聲音，就在他們以為是哪個鄰居沒忍住出門幫忙了，又聽到了槍聲，但他們不知道槍聲是那群暴徒的還是誰的，更加不敢出門查看了。過了好一會兒，外面的動靜才平息，然後聽到有人喊，暴徒已經被制服，大家不要驚慌害怕。

他們那一層樓對面的住戶有人壯着膽子開門查看了一下，因為隔着一個天井，暫時不用害怕一開門會被破門而入，然後就看到天井對面的走廊上，一群穿着軍裝的人将幾人壓制在地，于是拍了照片發到了群裏：“沒事了！入室搶劫的被軍哥哥們拿下了！”

被踹門的那戶人家也在群裏看到照片，這才确信外面是真的安全了，有人趕來救他們了，于是連忙打開門，一個個激動的就差跪地感謝了，這一次真的是險些跟死神擦肩而過，如果不是這些軍人趕來的及時，他們一家子怕是今天晚上就會登上社會版頭條新聞了。他們這平頭百姓活了一輩子，哪裏見過這陣仗，見過最壞的也無非是一些小偷小摸，此刻即便得救了，但三魂還是被吓掉了兩魂半，半天都緩不過來。

外面總算是平息了，慕楠都有些愣神：“那些末日暴徒就這樣被抓了？”

秦淮笑着道：“他們手裏只有刀，哪裏幹得過手裏有槍的，之前一直難抓到是因為人家流竄作案，現在白天又沒辦法出門，給調查增加了難度，這會兒提前得了消息，那還不手到擒來，說白了，那些人也只是烏合之衆，只是如今的極端環境膨脹了他們殺人的野心而已。”

秦淮說着還捏了捏慕楠臉：“幸虧你認出他們了，你看，你救了人家一家好幾口的命，在你的夢裏，是怎麽見到他們的？”

慕楠道：“沒有正面見過，是他們被抓了以後，在網上直播了死刑的時候見過。”

秦淮：“不管怎麽樣，這次也算是危機預警了。”

慕楠看向秦淮：“可是從霧霾開始，我就沒有再做過那些夢了，以後要是沒辦法危機預警怎麽辦？”

秦淮輕笑道：“又不是人人都會做預知的夢，人家夢不到未來難道就不活了？到時候我們該怎麽過就怎麽過，提前将所有環境預設到最惡劣的準備，總歸不會錯，不做那些夢也好，怕做多了，你夢境和現實都分不清了。”

現實的環境已經足夠惡劣的，如果再在夢裏又感受一遭，他還真擔心慕楠承受不住，時間久了，心态再強大的人恐怕都會面臨崩潰。所以這種所謂預知的夢，他倒是真希望慕楠以後都不要再做了。

慕楠微微松了口氣，果然一個謊，要套無數個謊來圓。

秦淮突然湊近慕楠，雙眼認真的看着他：“楠楠，你是不是還有什麽事瞞着我？”

慕楠心虛的将他推開了一些：“我能有什麽事，現在不管做什麽事，不都在你眼皮子底下盯着呢麽。”

一心虛就不敢看人眼睛這一點，真是從小到大都沒變，秦淮無聲一嘆，果然是有小秘密了。

他們這邊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只要不是耳聾的，這會兒估計都醒了，簡初看着群裏不斷更新的消息，突然朝喻子柏道：“你說秦淮是不是發現了什麽，他之前回家前的提醒，有點奇怪。”喻子柏同樣心有餘悸，幸好這種瘋狂的暴徒被抓到了：“或許吧，反正咱們這位鄰居的哥哥挺神秘的，從我們住到這邊來就沒見過，現在突然回來，回來後似乎不走了，現在又是這麽個環境，時間有點卡的剛剛好了。”

簡初一邊将洗臉巾沾濕水一邊擦臉：“有點能力挺好的，這世道，能力弱的生存艱難啊。”

洗完臉又将那張洗臉巾搭在架子上，現在他們連毛巾都用不起來，一條毛巾太吸水了，所以只能一張洗臉巾反複使用，洗臉的一張，擦身體的一張，現在這條件他們也不求啥了，能稍微幹淨的像個人就已經很不錯了。

每到這時候，簡初就有點小後悔：“你說當初我們怎麽不多買點濕巾呢，之前食物貴上天的時候，濕巾這東西好像沒漲價多少。”現在一張濕巾多難求啊，一張相當于能洗一個澡，多省水啊。

喻子柏道：“誰能想到那上面去，當時都忙着搶食物去了。”

簡初嘆了口氣，揉了揉肚子，臉色忍不住有些不太好道：“我不想下樓去上衛生間了。”

他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在家裏上過洗手間了，實在是太缺水了，哪裏還有水沖馬桶啊，都省到連洗臉洗澡都緊着一條洗臉巾擦，哪裏有那麽多水去沖馬桶，但人總要上廁所，不能上在家裏，那就只能去外面。他們小區裏就有個公共衛生間，自從缺水以來，那是坑位爆滿，可是那裏面的惡心程度，還沒靠近都能讓人把胃酸吐出來，光是路過都能熏的人淚涕橫流，哪怕簡初他們再如何的忍，現在是徹底忍不下去了，甚至為了不上衛生間，寧可餓着不吃。

喻子柏道：“不然用貓砂吧？”

這貓砂還是當初他們從徐茗診所拖回來的，當時他們想要擺攤出掉，畢竟又沒養貓，要什麽貓砂，不過慕楠卻讓他們留着，說他們一定會有用得上的一天。再看現在，可不就要用上了。

簡初頓時有些尴尬：“這也太那啥了吧。”

喻子柏一臉平靜淡定的去找了一個盆，開了一袋貓砂往盆裏倒了一些，又找了個塑料袋放在衛生間裏，然後推着簡初進去：“去吧，沒什麽好尴尬的。”

等簡初苦着臉關上衛生間的門，喻子柏頓時忍不住笑了出來，養一只叨叨貓，似乎也不錯。

末日暴徒這種存在對于現今的世道影響很大，會讓一些本就法律意識薄弱的人突破最後一層道德的底線，走上危害社會的道路，自從末日暴徒行為變得猖狂肆無忌憚後，甚至在網絡上還有了一批擁護者，覺得世道已經這樣了，過一天算一天，不好好放肆讓自己圖一個痛快，或許一輩子到死都是憋屈的。

這種人多半都是生活中各種不順，或者遭遇過打擊，感受過社會的不公，往日壓抑的久了，一旦那份來自社會的約束不在後，這種人的爆發是喪心病狂的，而這種人還不在少數。

所以為了給世人敲響一個警鐘，也為了讓人們更清楚的認識到現在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法制而和平的社會了，末日暴徒的審判敲定的非常快，當将幾個暴徒的同夥一并抓獲後，一共九個人，無一例外的執行死刑，并且就像慕楠上一世那般，将全網直播整個死刑過程。

末日暴徒死刑這幾個字，瞬間成了全網最熱門的話題，要知道就連畫面稍微血腥一點都要打馬賽克屏蔽的政府，竟然直播死刑，這也讓人們再次深刻的認識到，世界真的不再是他們曾經生活着的那個世界了，或許這一次的詭異炎熱，并不會像那場霧霾突然消失掉，也許這就是他們今後生活的常态。

而這份常态将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不少人甚至不敢去想。別的不說，單是食物和水源，就已經讓人沒有活路了。

雖然死刑還沒有到執行的時間，可是既然公告已經發出來了，那就肯定不會再有變化。慕楠再次下樓領水領物資的時候，發現他們小區變得更安靜了，以前零星還有一些年紀大的在樓下散散步，現在別說散步了，連跟過往的熟人擦肩而過時都神色匆忙，連個招呼都不打。

家家戶戶的門窗關閉的更嚴實，那份對陌生人或者對曾經認識的人，警覺心直接拉到了話的過程中暴露了什麽信息，惹禍上門。

居民的變化越來越接近上一世慕楠記憶中的樣子，還有那些在線上超市搶到東西的人，都用黑色的塑料袋包裹的嚴嚴實實，回家的路上甚至做賊一樣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買東西被人看到，現在的人是一面恨不得在家裏挖個地窖囤積東西，一面又害怕自己買太多被人知道。

秦淮和慕楠早就不買東西了，而且他們手裏的錢也花的差不多了，還剩了幾千塊，現在幾千塊也買不到什麽了。在所有人開始小心謹慎的時候，就是他們要開始閉門低調的時候。

領取物資那兒依舊要排隊，但現在排隊的間隔越來越遠了，這是一種對陌生人戒備的體現，對于從未經歷過這種事的年輕人來說，這種陡然的轉變讓徐茗和喻子柏他們着實心慌了一陣，他們甚至有種國家這一次都未必能撐過去的恐慌。

簡初也比上次見到的時候更沉默了，慕楠看了他們一眼，并沒有開口說話，這種沉默的确有些過于壓抑和窒息，可是當所熟悉的世界被打破，這又是一個必經的過程。

秦淮領完物資後，上次他找的那個兵哥朝他示意了一眼，秦淮跟着那人走到旁邊說了說話，慕楠看到那人給了秦淮一個什麽東西，不過等秦淮過來的時候，他并沒有多問，外面不是一個說話的地方。

回去的路上，簡初終于忍不住開口了：“你們說，以後的日子會就這樣了嗎？”

慕楠想的是，只會更糟，但這話肯定不能說出來，而是寬慰道：“也許會變成一個夜間世界，然後科技發展的在人們居住的城市豎起一個巨大的能量罩，将太陽過度的熱抵擋在外面，慢慢的就發展成一個個科技城，不管怎麽樣，只要人類不滅絕了，總能找到适應的生存方式。”

聽到他這帶着幻想的話，簡初笑了笑，轉而說道：“還要多謝你上次提醒我們把貓砂留下。”

慕楠看向簡初：“好用嗎？”

簡初臉色微微有些發紅，但還是點頭：“好用。”比起去公共廁所，簡直好用太多了，再也不用忍受非人類折磨了，就是貓砂不太多，也得省着用，還有塑料袋，幸好之前有一次看到做活動，買了一箱子的垃圾袋，不過那也要省着用才行，這日子過得，太難了。

各自回家後，慕楠連忙朝着秦淮問道：“剛剛那個人找你幹什麽？”

秦淮道：“我提供的線索，上面有獎勵，他給了我一個聯系方式，讓我加他。”

慕楠：“獎勵？能獎勵什麽？該不會獎勵錢吧？我們好不容易才把錢花的差不多了。”

秦淮搖了搖頭：“應該不會獎勵錢，現在的錢根本不值錢了，如果是錢的話，我們就不要了，免得還要折騰着出門去拿一趟的，楠楠，你夢到過政府的基地，有夢到過裏面具體是個什麽樣的嗎？那如果人都進了基地，像我們這住的沒有在後期地震裏損毀的房子就全都空置了嗎？”

慕楠道：“也不是都空置，不是所有人都選擇住在基地裏面的。”

慕楠說着打開電腦，找到了他們市的實景地圖，根據記憶将後來被政府規劃的那一片基地翻找了出來：“就是這裏。”

慕楠在電腦上大致的畫了一個圈：“大概就是這一帶，你看這邊都是一片在建房，這些房子都裝了地暖設備，但裝的是汽暖，好像正在改建成電暖，我記得後來有看到這邊，這邊差不多被推平了，然後建了一個太陽能發電站，就整個供電給這一片區。”

慕楠上一世雖然有進政府的基地，可是去的晚了，因為一開始他進了私人的基地，但私人的基地只是最初待遇很好，有水電供應，但畢竟是私人的，根本不穩定，後來沒辦法，又跟着人進了政府的基地，但那時候住宿條件好一點的地方早就住滿了，而且他一個人，勞力有限，又不能把空間的食物拿出來跟人換新幣支付房租，所以只能住在地面的屋棚。

那時候還是冬天，要不是他每天晚上躲着人，吃一些熱量高的食物以此來保暖，他恐怕那個冬天都撐不過去。不過就算撐過了冬天，也沒能撐過夏天，擁有空間還能混成他這樣的，怕是也少見了。

重生後他不是沒想過先去圈基地的地方買房子或者租房子，可是那邊他有記憶的目前正在建房，都還沒開盤，其他的也不知道是地震後重新建的，還是後來被人改造過，反正跟他記憶裏的有些不太一樣，他就不敢買了，萬一到時候運氣不好，他買的或者租的地方塌了怎麽辦。

秦淮看着垂眸沉默的慕楠：“在想什麽？”

慕楠看向秦淮：“我在想，如果沒有你，我應該會過的很慘吧。”

秦淮聞言笑道：“明明是因為有了你，我才會過得好，現在我可是靠你養活的。”

慕楠見秦淮問關于基地的事情，于是回歸正題道：“你是想要跟他們換進基地的名額嗎？”

秦淮道：“除了這個，其他的我們目前并不太需要，如果基地的房子能夠供暖，那肯定是住進去更好，不管那邊的暖氣效果怎麽樣，總比這裏冷飕飕的強，就是不知道到時候那邊會是個什麽章程，房子是靠買，還是只能靠租。”

具體的慕楠雖然不太清楚，但後來的基地大部分都是靠租的，大概對于不斷發生的天災越來越不安，尤其是經歷了那麽大一場地震之後，萬一傾家蕩産的買了房子又沒了，那真的是沒活路了，所以很多人租房子，就用後來政府新規劃的新幣，這新幣就靠你在外面搜刮物資換取，或者在基地找工作做活賺取。但外面的物資又能搜刮到什麽時候呢，不都是找一點就少一點，又不可能自行再生，所以大多數人還是在基地幹苦力，畢竟這不需要技術，只要你不怕累就餓不死。

大概了解了一些關于以後基地的事情，秦淮拿出寫着電話號碼的條子，先加了對方的微信。估計那邊正等着他，所以很快就通過了，微信的頭像是一個穿着軍裝的背影，名字似乎用的是本名，叫石遠飛。秦淮的好友申請一通過，那邊的人就發來了信息。石遠飛：“你好，我叫石遠飛，感謝你這次提供的有效情報，上面決定予以情報人相應的獎勵，當然如果你有什麽特殊的需求也可以提，我們會酌情上報。”

秦淮：“你好，我叫秦淮，我想知道如果沒有特殊的需求，你們給的獎勵是什麽？”

石遠飛：“現在這形勢，獎勵多半以食物為主，可能是五千斤大米。”

五千斤大米，如果按照一個人的口糧來說，這獎勵當真給的相當實際。可如果人口不多，大米消耗的不快，這五千斤恐怕吃不了多久就會生蟲，更甚至這麽多大米領回家，簡直就是閃亮發光的标靶，難怪他們說可以換成特殊需求，畢竟經過前段時間的瘋狂囤貨，他們城市的人雖然不像農村囤糧那麽多，但目前食物也沒那麽緊缺。

秦淮：“這獎勵可以暫時保留嗎，這麽多大米如果給我，我也很難保存。”

石遠飛：“可以，你有需要可以随時聯系我，如果我被調任，也會提前将你的事情做好交接。”

秦淮道了謝，那邊就幹脆利落的結束了對話，慕楠在一旁圍觀了全程，感嘆道：“五千斤大米诶，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麽意外的收獲，這是不是告訴我們，人還是要努力做個好人？”五千斤，哪怕人口多的家庭也能消耗個好幾年的，甚至還能拿出去交易換取別的東西，如果按照以前的價值來換算，五千斤看着量多，但也要不了多少錢，可現在，這就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上頭實在是給的很大方了。

秦淮道：“是要量力而行的做個好人，先這麽着吧，大米暫時不需要。”

慕楠猶豫了一會兒：“那要是地震之後找不到人了，那這大米是不是也沒了啊？”

不怪他這麽想，地震這事不是他們這個地區，也不是他們這個省，更不只是他們這個國家的事，這凡事總有個萬一呢，而且地震之後通訊就斷掉了，那他們要去哪兒找人啊。

秦淮道：“放心吧，只要政府沒亂掉，總能找得到人的，他不在了，還有別人。”

慕楠見秦淮有了決定，也就不再多說，反正秦淮想事情總比他深遠的多，倒也省了他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