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章
第 62 章
這話如果是放在很久之前, 時微悅肯定會大驚失色的。
溫如星之所以是大反派,就是因為“所過之處, 寸草不留”。原劇情裏她“幫助”傅霆深,卻因愛生恨,誘導傅霆深一步步讓皇庭走向深淵,還跟他一起研究炒股,實際上聯合另外一股操控股盤的勢力,帶着男主與虎謀皮,自己卻全身而退,讓男主收拾爛攤子,讓男主恨得牙癢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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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那是原劇情裏的安排, 是一條男主受挫再成長的經典路線,順便還能推動男女主之間的感情。
現在原劇情都崩到九霄雲外去了,時微悅當然也不擔心溫如星會像對男主那樣對自己。
而且由此看來,溫如星對于公司管理這方面肯定是很擅長的,不然她就是光靠一張嘴忽悠, 男主也不可能被她一點點推到絕路上去。
“那我們回去就做一下工作交接?”
“好。”
心上的一塊大石頭總算是放了下來, 時微悅休息也休息夠了, 打算今天再去當時時域出車禍, 被接收的那間醫院去看看,機票讓助理訂在明天,不過出門前從單人改成了雙人。
時微悅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出去了。在外面蹲守了一整晚的某位“流浪漢”原本哈欠連天, 看見那位東方女人的身影,立馬打起精神,想跟上她的腳步。但剛剛起身, 肩膀就被人用東西碰了碰,他回頭, 看見了一位衣着幹淨,相貌不亞于剛剛那位Alpha的女人。
“好看嗎?”溫如星低下頭看他鼓囊囊的褲子口袋,雙手插在羽絨服的外套兜裏,用一口流暢的官話問他,“我老婆好不好看?”
時微悅回國延後了一點時間,同時帶回來的還有一小筆賠償款,是那位流浪漢在被請喝茶以後供出來某位買通他跟蹤那位東方女人,還撺掇他去偷竊。偷竊是他的老本行了,這人是慣犯,爽快地直接把聯絡自己的人給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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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與他對接的人再次透露自己也是被買通,買通的人IP在另外一個國家。因為翻來覆去沒查出什麽大事,時微悅也沒有被造成直接損失影響,拿到一小筆賠償以後回國,繼續把這事記錄在案。
“她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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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域原本的打算其實是想找機會讓時微悅在國外“出點事”,起初計劃的是安排Omega,但酒店安保嚴格,他在酒店裏沒人,塞不進去。
自從自己出事以後,時域在國外的人手就被撤掉了一些,他沒有那個精力和財力再去經營,因此也很難威脅到時微悅的人身安全。
國外比國內亂,跨國執法難,但也并非是能為所欲為的。因此,他只是找了人去盯着時微悅,找機會給她先制造點麻煩,實在不成,他一時也想不到怎麽才能拖住時微悅的腳步。
這個女兒跟之前已經大不一樣了,即使時襄靈已經把在國外的房子賣掉,也堵不住周圍那些人的嘴巴。如果被時微悅知道了什麽,那肯定也會很麻煩。
雖然時襄靈順利拿到了老方總的遺産股權,但事态的發展和他想象中還是有很大差別。
他最近老是精神不濟,煩心事太多,一股腦積壓過來,要是在身體好的狀态下還行,時域現在這個身體情況,心有餘而力不足,每天都要花費很長時間去調養。
但他沒忘記時襄靈不肯做的那件事。
這事他不想交給助理去做,而是交給了另外一位自己的心腹手下。當年時域起家的時候就跟他同流合污,兩人彼此手上都有對方的把柄,因此也不需要擔心會被背叛。
想到時襄靈,他在心裏罵了句“婦人之仁”,最近看這位曾經很欣賞的女兒越來越不爽,連帶着唐芳蓮也經常被他訓斥。這女人曾經對他的小意溫情統統不見了,餘下的只有浮于表面的尊重和憐憫,每次看到她的眼神,時域就會更加暴躁。
時域沒有察覺到自己最近的脾氣越來越差,除了鄒管家,他對昔日捧在手心裏的唐芳蓮竟是也起了殺意。
籠罩在幾人之間的和平像是一層紗霧,輕飄飄的,一挑就破。時襄靈最近也不怎麽回來了,他打電話過去,她永遠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想必安撫那些嗡嗡叫想要吸血的人也是一個難題,時襄靈游走在他們之間,想要尋找到權衡,并不是那麽快就能成的。
**
鄒蘭走在回家的路上,手裏拎着外孫女喜歡吃的孜然雞翅。這家雞翅原先開在縣醫院附近,但因為那邊房屋租金貴,就換了個更偏僻的地方。
那邊老房子居多,不算好找,但她這裏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小縣城,騎着電瓶車就能來往了。外孫女補習班剛剛放學,這雞翅是最後一份,鄒阿姨邊給她拿手套邊讓外孫女趁熱吃,穿過小巷,帶着她往停電瓶車的地方走。
剛從小巷裏出來,一輛風馳電掣的摩托車忽然與她倆擦身而過,好在鄒蘭反應快,拉着小外孫女往後一躲,一腳踩在水坑裏。今天白天剛下過雨,路上坑坑窪窪的,都是泥濘,泥水噴濺到外孫女的褲子上,鄒蘭忍不住罵:
“怎麽開車的,不長眼啊!”
她又走了一小段,卻見那輛摩托車并沒有要走的意思,而是轉了個圈後再度加速,鄒蘭神經一顫,看見摩托車朝她們祖孫倆猛地沖刺過來!
“啊!”
小姑娘手裏的雞翅也被吓得丢到地上了,拉着外婆就要往小巷子裏沖,卻被反應過來的鄒蘭連忙攔住——她在老方總的身邊待了那麽長時間,雖然沒在商場上歷練過,卻也知道圈內不幹淨的種種,這人指定是因她而來的,鄒蘭狠狠心,自己往外跑,讓小姑娘往巷裏有人的地方沖。
晚上十點,小縣城的各種店鋪商場都已經關門了,唯有那家賣雞翅的大伯還在。鄒蘭拼盡全力往街上跑,希望能看見什麽人來求救,手機就在口袋裏,可她根本無暇去撥通報警電話。
然後鄒蘭直愣愣看着那輛摩托車沖進小巷子裏。
“欣欣!”
不顧婦女撕心裂肺的哭喊,武裝嚴實的摩托車車手一把夾住小姑娘,把人擊暈往身前一放。距離鄒蘭停電瓶車的位置還有一段,她拼命往那沖刺,肺部被灌入了大量的空氣,生疼,卻只能眼睜睜看着摩托車手離去。
他速度太快了。
鄒蘭近乎絕望,直到看見一輛車正全速在無人的馬路上疾馳開來,不管不顧地幾乎是撲上前。
時微悅被她吓一跳,在系統的提醒下慌忙提前剎車才避免了碰撞,在停車的剎那立馬把副駕駛的門打開,鄒蘭跌跌撞撞過來,聽到她喊:
“上車!”
顧不得問時微悅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鄒蘭甚至都沒來得及驚訝,就見時微悅加速朝前沖去。摩托車的速度再快,也難以跟汽車抗衡,時微悅迅速拐彎想要把它別停,誰知對方竟是不顧一切就想撞上來。
時微悅猛地向後倒車同時避開,讓摩托車撲了個空,順着慣性往前沖到花壇上,猛烈的一下撞擊讓鄒蘭紅了眼。她外孫女還在上面呢!
時微悅也想到了這一點,她不敢再逼迫太狠,防止那人沖動之下做出無法挽回的舉動來。那人撞上花壇,肯定受了傷,卻毫不畏懼地繼續往前開,時微悅保持着恰當的車速在後方追逐,同時對鄒蘭喊:
“報警啊!”
鄒蘭如夢初醒,哆嗦着拿出手機報警。
那人想去的方向是城外,奈何被時微悅窮追不舍,小縣城地方小,出警速度很快,鄒蘭理智在時微悅的提點下恢複了點,告訴警察那人大概是想往城北走,城北派出所和離這裏近的雙方同時行動,摩托車手發覺到無路可退,直接把小女孩給甩了出去,又蓄力要從她身上碾壓。
時微悅開足馬力朝他沖刺過去,臨近了車打了個方向,沒有直挺挺撞上去,用側面把人給撞開了。那輛摩托車速度太快直接飛了出去,時微悅剛剛停下,鄒蘭連忙開門往下跑。
小姑娘傷的不算很重,雖然表面上看起來觸目驚心,但那是下巴被碰破了皮。她看起來滿臉都是血,把鄒蘭吓得不輕,到了醫院檢查過後才松口氣,眼淚不由自主就掉了下來。
“時襄靈!”
見小姑娘被護士帶去塗傷藥做全身檢查了,站在滿是消毒水味道的醫院裏,鄒蘭眼底泛紅,惡狠狠地叫出了時襄靈的大名,轉身就要去找在那邊等待的警察。
“鄒阿姨!”
時微悅喊住她。
鄒蘭發絲散亂,雙眼發紅,在離開的這段時間裏仿佛蒼老了些,精神狀态也不是很好,而且能看得出是堆積下來的疲憊,而不是因為出事才爆發的。
她原本認為讓人找到鄒蘭的住處,把鄒蘭牽扯進來是下策,可越想越覺得不對。回國前被溫如星點撥,時微悅擔心外婆遺産有問題是鄒蘭參與其中,雖說知人知面不知心,表現再好也可能會隐瞞,但如果鄒蘭做了壞事,又為什麽會有人對她的親人下手?
這樣看起來更像是對她的威脅和懲罰。
鄒蘭的大女兒已經來了,她最近在另外一家公司才剛剛進入試用期,那個班是晝夜颠倒的,所以沒空來接她閨女。聽到女兒出事急匆匆趕來,就看見自己媽媽在警察面前語無倫次:
“我要舉報時襄靈,是時襄靈做的,她是慣犯!是慣犯了!”
**
鄒蘭說,時域的車禍也是時襄靈安排的。
當地的派出所并不知道V城上層圈子的恩恩怨怨,但一位女警聽她說話間認出了時微悅,她在慈善晚宴上,以及那次選秀的全球直播都露過臉,女警很年輕,下班的時候喜歡看看八卦,好像也聽說過時域癱瘓的事情。
派出所只管今天的報案,把那人帶去審訊了,但如果另有隐情肯定需要上報。她拿了錄音筆來,看向鄒蘭,鄒蘭神色不變,依舊是那麽激動。
時微悅對于今晚的事情是時襄靈所為倒是不會稀奇,但在聽見她爆出了一個更大的、足以激起千層浪的秘密時,神色一變,驀然嚴肅道:
“鄒阿姨,話不能亂說。”
“我為什麽會亂說?我外孫女都成這樣了,她想殺了我,時襄靈想殺人滅口!”
鄒蘭的情緒極端激動,但話還是能說清楚的,唇齒間迸發的力量像是要把時襄靈給在牙尖碾磨。
那天時襄靈有話要跟老方總單獨說,老方總就同意了,讓鄒蘭先退出去。但鄒蘭不太放心,對于老方總懷疑過時襄靈是否為親生血脈這件事,她不知道,就是本能地怕大小姐說讓老方總煩惱的事,所以即使囑咐了時襄靈,也還是在門口等着。
時襄靈一開始說話的聲音不大,到後來,倒是老方總提高了音量,讓鄒蘭在門口都能隐約聽見。
她和老方總在一起的時間長,日日夜夜都照顧着對方,自然知道老方總的習慣和脾氣,聽她這個語氣就能聽出來對方很是驚訝。
老方總顫巍巍地問她:“真的?”
時襄靈的嗓音輕柔,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她在拉上窗簾的室內握住老方總的手,說:
“外婆,時域出軌,他已經得到懲罰了。他本該死了對媽媽賠罪的,只是雙腿癱瘓,便宜了他。但您放心,他不會好過的。”
時襄靈很聰明,字字句句都沒有承認是自己對時域動的手,但又在明晃晃地暗示老方總,那天的車禍就是出自她的手筆。她甚至含笑形容起時域從受傷到養傷那段時間的頹廢,風度不再,醜陋異常。
她說起自己是怎樣刺激時域,讓時域屢次想到他已經殘廢了的雙腿,脾氣越來越暴躁,又無可奈何。時襄靈的聲音像是在撒嬌,但又莊重了些,對她認真地說:
“外婆,我會護住悅悅的。”
再多的,就是呢喃細語,鄒蘭在外面聽不到了。她當時被這個消息震驚到頭皮發麻,整個世界仿佛都在地轉天旋般,等到門被打開,撞上時襄靈一瞬有點僵硬的表情時,才後知後覺讓寒流爬上脊柱。
在老方總去世以後,時襄靈就讓她趕緊走,沒給她錢,反而是用強硬的手段讓她的大女兒丢了工作。面對這樣的大小姐,鄒蘭并不覺得很陌生,因為在很久之前老方總就跟她抱怨過。
時家與某個企業曾經在供貨方面結下梁子,在時域還沒徹底起來之前,對方打壓過時家,但也都是正常的競價而已。數年以後再次商場上相見,對方老總都很客氣地給時域請客道歉。
時襄靈那時候才從國外回來,她知道這件事,對着那座如今已經式微的企業緊咬不放,把對方弄到徹底破産停工才罷休。
威名立下了,時域也出了口惡氣,可那座工廠有不少工人都被迫下崗離職。老方總曾經不滿她的手段,覺得她做的太過,時襄靈後面認識到錯誤倒是沒再這麽做過,可老方總對她沒那麽喜歡,總覺得她對時域有點太讨好了。
但她在原主被時域指責時,又會站出來保護,對這個妹妹起碼在明面上大家看起來都很好,不是母親,卻勝似母親溺愛。
在老方總腦神經出問題之前,她在病床上并沒有徹底閑着,有時候在忙,想必查的就是時襄靈說的那事。她想要完全取信甚至是取悅于外婆,割開與時域的牽絆,就得拿出證據來讓她知道。
時域那事确實是她一手操控的。
可這件事只是有利于她拿到老方總的遺産,時襄靈不會蠢到希望第三個人知道這件見不得人的事情。
鄒管家被她逼走了,時襄靈告訴她,如果想讓大女兒失業、小女兒辍學,甚至關系到她家裏的其他人,就盡管把這件事給傳開來,讓悅悅也知道。
鄒蘭猶豫再三,還是沒有拿自家人的前途做賭注,去把這事告訴時微悅或是其他人。
可時域出軌被女兒親自買兇撞到癱瘓是他活該,時襄靈這麽做雖然對父不孝,的确也可以理解。鄒蘭氣時襄靈逼迫自己,可也不會好端端去告發,為什麽時襄靈就那麽容不下她,甚至還要對她的家人繼續下手?
時微悅聽到後來,臉色越來越冷,并沒有因為她對時域下手而好看分毫。如果說以前她只覺得時襄靈有心機,現在更是唇齒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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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真夠拼的。”
都到了這份上,鄒蘭絕對沒有和她說謊的必要,而且這種事是不能随便污蔑的。時襄靈用這樣決絕的方式,甚至把時域都算計進去,就為了徹底打消老方總的疑慮,拿到她的股權,這事絕不可能是時域撺掇。
她那麽聰明,敢下這麽大的一盤棋,要是時域知道了自己最心愛的女兒親手把他送上絕路,又會是什麽樣的心情呢?
當天晚上,時微悅就在警察局的休息室裏囫囵睡了一覺,等到結果出來,決定與鄒蘭共同起訴時襄靈與時域。
與此同時,V城也在上演着一出好戲。
聽到時微悅回國的消息,沒料到她動作如此之快,時域今天心情暴躁得很,起床吃個飯都心不在焉的。他擔心時微悅會查到什麽,唐芳蓮卻對此一無所知,早上時域拿着刀叉吃牛排,叉子掉在地上,眼神示意唐芳蓮幫他撿起來,唐芳蓮忍不住就抱怨一句:
“你把我當小丫鬟用呢?以前對方顏晴也會這樣子的?”
時域最近以來休息不好,精神狀态本來就差,而且又是因為她才受的傷,對唐芳蓮的愛意早就消磨的差不多了。
“吃飯也堵不住你的嘴,非得哪天把底子給捅爛了才能安心?”
方顏晴就是時域去世的前妻,兩人也一度很恩愛過,唐芳蓮很少會主動提起這個名字。聽到她提方家的人,就想起來最近自己無休止的麻煩,時域不禁開始後悔,自己要是從一開始就好好地跟妻子過日子,現在也能順利得到方英華的支持,沒有和唐芳蓮在一起也就沒有時襄靈,他們只有時微悅這麽一個閨女,日子也能很順暢地過下去。
“怕不是你心裏還想着她呢。”
見他表情不對,唐芳蓮酸溜溜地說了句,誰知這一下就點燃了時域的怒火。看向他的眼神冷得像了一灘冰,到底還是怕他的,就委屈的閉上嘴,不再說了。
可心裏一直還想着那件事,開始無限後悔起自己的所作所為。他想的自然不是對不起亡妻,而是能夠早點意識到這一點的話,就不會有這麽多的麻煩了。
這個念頭在心裏紮根以後就沒那麽好驅逐,這一整天下來,唐芳蓮做什麽都不合他的心意,晚上兩人又大吵了一架,唐芳蓮堆積已久的怒火也攢不住了,指責他以前給自己描繪的美好藍圖現在都成了空,現在把她藏在這裏,見不得人,早知如此,還不如當時不救他來的幹淨。
時域聽完這話,陰沉沉地瞥了她一眼,沒跟唐芳蓮再多費口舌。
但當天晚上,唐芳蓮洗完澡裹着浴巾剛出來,就看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手裏拎着把還在反光的水果刀,在黑暗中顯得格外陰沉。
唐芳蓮緊張的神經徹底崩斷。
兩人在交手期間,唐芳蓮不慎從別墅樓上摔了下去,好在是二樓,人不至于摔死。她實在是受不了跟這個瘋子在同一屋檐繼續待下去,找到機會一腳踢翻他的輪椅,沖到房間裏去拿起電話。
她要報警。
昔日恩愛纏綿的兩人如今拔刀相向,鮮紅的血液噴濺在雪白牆壁上,那模樣觸目驚心。時域是Alpha,他的身體現在不方便動用信息素,但因為雙腿殘廢被掀翻在地上,他被唐芳蓮徹底招惹到,在唐芳蓮顫巍巍去撿起了刀時,他不顧神經損傷的後遺症,釋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來。
Omega雙腿一軟,但還是一步步顫抖着走到他的面前,質問時域為什麽要這樣對自己始亂終棄。時域悶不做聲,在唐芳蓮哭喊着上來扇他耳光時,忽然從口袋裏拔出一把尖銳的小剪刀,狠狠地紮向她的胳膊。
唐芳蓮力量沒有他大,即使反應速度快,也被他給拽住了。兩人互相争吵、謾罵,那麽多年來沒紅過臉,卻在今天把該吵的架全部都吵完了,時域口不擇言地用最難聽的髒話罵她,唐芳蓮紅着眼吼:
“這不是都怪你的好女兒,你說你好好培養,她現在想要你的命你不知道呢!”
時襄靈對她不打不罵,小時候也會甜甜地喊她“媽媽”,可是否真心對她好,唐芳蓮不是傻子,是能感受出來的。
落到現在這樣的田地不是她想要的,唐芳蓮自然也遷怒了時襄靈,以前,她覺得這是自己唯一的女兒,餘生她或許指望不上時域,也能指望她,可後面時襄靈對自己的冷淡日趨表現出來,唐芳蓮就明白了。
時域被她這一聲吼的愣住,腦子沒能轉得過來,愣愣地:
“你說什麽?”
唐芳蓮就陰恻恻地笑,撩起被他拉扯淩亂的頭發,也不吭聲。時域最近精神不濟,但早就開始疑神疑鬼,見她如此神秘,猜測到一個自己難以承受的結果。
唐芳蓮還在笑,笑的眼淚都流出來了,時域一刀紮進她腰上,唐芳蓮和他扭打起來。
時襄靈趕到的時候,這座房已經燒了起來,不知是誰點燃的火,熊熊火光映亮了這一方天地,消防員也來了,急着救火,空氣中還有Alph息素的氣息殘留,聞着熟悉的味道,時襄靈腳步一頓,很快繞開人小跑進去。
一粒火星燒焦了她的發絲,她走的是後門,高溫已經讓門框開始變形,裏面極度危險。火焰險些擦過那張漂亮的臉頰,時襄靈面無表情地躲開,循着信息素的味道上樓。
時域高大的身軀狼狽地趴在地上,生死難辨。但在聽到腳步聲時,勉強擡起眼,用顫抖的聲音喊了她的小名。他伸出手,他不想死,求生的欲望讓他朝時襄靈求救。
即使他恨透了這對母女。
時襄靈伸出手,她把時域從地上拖了起來,望着男人蒼白破皮了的嘴唇,沉默地撿起已經滾燙變形了的水果刀——
在時域驚怒的注視中,對準他的胯.下,精準地紮了下去。
血如泉湧。
**
時襄靈是在五歲那年認識唐芳蓮的。
之所以是“認識”,而不是“認回”,是因為她對唐芳蓮從來沒有任何歸屬感。
這種家庭的孩子請家教啓蒙很早,基本都早熟,五歲的孩子已經能知道禮義廉恥。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媽媽叫方顏晴,是外婆方英華的獨女,可在生日那天晚上,時域卻告訴她,我們去見一個人吧。
見見你真正的母親。
在見到唐芳蓮的那一剎,時襄靈忽然明白了,很多人都說她和時域長得像,其實像的只是那一雙眼睛。時域是桃花眼,看着人就會顯得脈脈深情,她也長着那樣一雙眼,但更多的地方其實像唐芳蓮。
那是一個漂亮的Omega,她嬌弱、柔軟、說起話都是小聲的,軟得像是一灘水,有着大多數人對于Omega這個性別的全部刻板印象。
而方顏晴是個和她反着來的女人,雖然兩人的性別相同,但在時域面前,女人永遠不會逢迎,更不會像這個女人一樣,趴在他的懷裏柔聲軟語,用崇拜的目光對他傾吐愛意。
他說唐芳蓮是她媽,是他的初戀情人,其實兩人因為種種原因才沒有走到一起。現在方顏晴懷了孕,所以他只能私下裏悄悄來和唐芳蓮見面,要她體貼媽媽,還得保密。
不知道為什麽,時襄靈覺得有點惡心。
她從小聰明,不然時域也不會敢在她面前暴露。長大一些後,時襄靈明白了他倆的事情,很狗血爛俗,就是時域想和門當戶對的方大小姐在一起,卻又放不下初戀情人,兩人結婚那天他倆還滾到一起去了,之後斷了聯系。
可後來時域經不住勾引,加上夫人強勢,在她身上體驗不到Omega的順從,就慢慢地與唐芳蓮恢複了聯系。
唐芳蓮生下了聰明的時襄靈,他就對這個女人起了憐惜愧疚之心,讓時襄靈早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為了把她當自己的繼承人來培養,也讓她未來能孝順唐芳蓮。
時襄靈與其他的孩子玩耍,電視裏播放着古裝武俠劇,正義凜然的少年舉起長劍,冷冽劍鋒直指兩人的咽喉:
“拿命來,狗男女!”
她是小三的孩子,她的父母是一對背着人偷情的狗男女。
時襄靈冷眼看着時域在家對妻子越來越讨好,背地裏卻與唐芳蓮卿卿我我。她知道自己現在如果說出一個“不”字,就會被時域放棄。
她不想成為棄子。
但她也恨透了時域和唐芳蓮。
方顏晴自然是不知道這件事的,她對她很好,即使在後來已經沒那麽喜歡時域。與外婆不同,其實方顏晴在經商方面沒太大的天賦,只是個無憂無慮的大小姐,但時襄靈能感覺到她對自己的愛護,是和時域不一樣的純潔。
後來方顏晴去世了。
時襄靈在她靈前跪了一夜。
她對那兩人恨之入骨,從此也再也沒了向上的動力,那段時間她渾渾噩噩,本以為就要這麽甘願地堕落下去,直到某一日下了雷雨,平日裏與她沒什麽交集的小團子顫巍巍地走到她面前來,朝她伸出手,說:
“姐姐,我怕。”
她軟糯糯地叫她“姐姐”。
時襄靈比“時微悅”大了五歲,這個年齡差放到現在自然是比她要成熟不少的,可當時的時襄靈也不過是個小姑娘而已。她對那個妹妹還沒有什麽實感,時域根本不怎麽管她,給她請了個保姆,就感覺算是盡到父親的責任了。
“悅悅。”
時襄靈喊她,她就踮起腳要爬上來了。小丫頭的模樣實在是笨手笨腳,她就把人給抱了上來。
從那以後,時襄靈身邊就多了一條小尾巴,。
長大以後的悅悅沒有以前那麽聽話了,她小時候沒怎麽被管着,等到長大再約束也約束不過來。時域本來就不在乎她長成什麽樣子,有時襄靈這樣的繼承人,時微悅在他的眼裏就顯得更加微不足道。
又或許,他本來就想讓小女兒長成這個歪樣,之後把所有的家産都交給大女兒來繼承也能理所當然。
時襄靈也那麽想。
但她和時域想的也不完全一樣。
她喜歡被悅悅需要的感覺,喜歡在她身邊軟軟的喊她“姐姐”。即使随着時間的推移,兩人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親密,可她只要遇到什麽事情還是來依賴着她就好。
時襄靈願意為她做任何事情。
她恨着時域和唐芳蓮,悅悅沒有母親,父親形同虛設,她們倆只有這樣相依為命。
她在時域面前依舊是那個乖乖女兒,願意做所有的事情來讨他歡心,逐漸得到他的信任。她在人前是那樣好的名聲,人生仿佛鮮花着錦,烈火烹油,活成了絕大多數人羨慕的模樣。
那天時域告訴她,溫家找上門來想要聯姻,他打算就此把時微悅推出去,反正那溫如星生得不錯,從外表上能配得上時微悅。至于溫如星是什麽性別,時域不在意,唯一難的就是怎麽能讓她開口應下。
時襄靈得知以後第一次對父親發了火,但她後來卻聽到時微悅的親口同意。
“你喜歡溫如星嗎?”
時襄靈似乎沒看到她跟溫家的這位小姐有什麽交集,可悅悅把她這句話給含糊過去後,還是同意下來了,還讓她不用管。
悅悅同意的婚事,時襄靈自然不會阻止。可她心裏就是有種莫名的悵然,她能接受悅悅在外與其她的Omega暧昧,時域老早就給悅悅下過藥,讓她标記Omega也會成為難題,等到得知的時候這事已經無法逆轉,所以悅悅這輩子大概不會真正跟哪個Omega在一起。
可當有個人真正的冠以她妻子的名頭在自己面前出現時,時襄靈就對溫如星喜歡不起來。
她對其他人都是彬彬有禮,偏偏卻對那個女人冷淡,雖然知道這樣不好,時襄靈卻控制不住。
起初她對溫如星只是不喜歡而已,直到後來悅悅對溫如星越來越上心,那明明是個和她同樣性別的Alpha,悅悅後來提起的時候,卻常常帶着笑意。
時襄靈感覺到心裏不舒服了。
她出動了自己暗中培養的那只刀刃,但并不是真正要傷害到悅悅。只要她們倆不再那麽親密,即使還保留着這份關系,她也會舒坦很多,可那把刀沒有那麽聽話,甚至還想捅傷悅悅,她就要廢了這把刀。
她讓時域去過年的時候就在策劃,這麽多年了,她總算是可以做到自己多年前就夢寐以求的事情。只可惜時域沒有立馬死去,只是雙腿癱瘓而已,根本抵消不了他作下的孽。
不過沒關系,她還有後招,時域和唐芳蓮這兩人,在她未來的生活規劃中存在的只有兩捧骨灰而已。
可時襄靈也慢慢發現,悅悅和以前越來越不一樣了。她以前遇到什麽事都不會動腦子,只會理所當然地來讓自己幫忙,當她發現時微悅開始經營悅興,卻不是為了物色各種帥哥美女時,心裏就開始發慌。
她不怕悅悅想要家産,如果悅悅想要的是家産,她把所有的身家都給出去也沒關系。但她很怕那個人從此脫離了她的身邊,去過自己的生活,她怕所有的想法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而已。
她太害怕了,同時也發現了自己有一個卑劣的念頭,她想把悅悅牢牢的拴在自己的身邊,不管是以什麽樣的方式。親情?過度的保護欲?還是別樣畸形的暧昧感情?
她要用外婆的股份牽制住方家人,讓悅悅沒有後路可退。她想要時微悅和自己長長久久地捆綁在一起,不希望她去翻來覆去地查找所謂的真相。
可時微悅的所作所為還是讓她急了,她本該有更多的時間來布局,現在卻已經來不及。
時襄靈那一刀紮的又狠又準,時域徹底失去了讓Omega懷孕的功能,被搶救過來時臉色蒼白,嘴唇顫抖着沒說出話來。
所有人都把這當成是他和唐芳蓮打鬥留下的傷,即使他說是時襄靈所為,也只會被當成瘋子。
唐芳蓮的半邊臉被燒毀了,還在緊急搶救中。時微悅帶着鄒蘭回到了V城,剛下飛機就看見溫如星給她發來的信息。
她不在V城時,溫如星管理着悅興,順便在吃瓜第一線傳遞消息。
“有人拿這個造謠诋毀你,聲明發了,營銷號也告了。”
溫如星坐在她的老板椅上跷着腿,懶洋洋地看彙報文件。時微悅在飛機上都在整理證據,聽到他們內部已經自己亂了起來,又聽見唐芳蓮被找到了,下意識問:
“時襄靈呢?”
她想在最快時間內凍結老方總的遺産,不管它之後會是什麽去向,起碼時襄靈都不配擁有。至于時域和唐芳蓮都受了傷,現在住在醫院,時微悅也沒什麽波瀾。在第一時間向法院上訴,又報了警以後,才到了醫院。
接到報案的警察很快就趕來,時襄靈站在手術室的玻璃窗前,就像那天看着時域在ICU裏搶救一般,平靜地看着自己的親生母親躺在病房內急救。
看見時微悅,她回過頭。
“悅悅。”
她想說“我愛你”,可時襄靈也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為對時微悅來說絕對稱不上是愛,她自己都無法決斷的心思,說出來也只會讓人覺得惡心。
想說“對不起”,可她們之間的恩怨也不是這簡單的三個字可以解決。從私心來說,她更不希望她們的恩怨能随着塵埃落定而一筆勾銷,她希望時微悅記着她,留點念想,來支撐以後孤獨漫長的歲月。
最後時襄靈說:
“你以後過得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