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珀西在第二天早晨收到了侍者送來的一封信,上面的內容很簡短,是那幾位證人已經抵達他安排的旅店,正在等候他的下一步指示。

其實說是指示也不對,他們是合作的關系,埃裏希是一位受人尊重的将領,他們并沒有信息渠道來得知埃裏希被誣陷的噩耗,如果他們能夠第一時間得知的話也一定願意站出來為埃裏希作證。

珀西匆匆換好衣服,将要出門時又折返回來,在書桌前抽出筆,寫下一封簡短的信,出門時讓侍者跑腿遞給艾略特。

給證人們定下的旅館在另一條街道,珀西坐上了馬車,時間好像變得漫長起來,在抵達之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難熬,但是終于馬車停下了。

面前的這座旅館并沒有柏林頓大酒店氣派,更适合于中産家庭旅游居住,酒店大堂的裝潢并不華麗,整體的風格更趨向于老派家居,雖然落伍但卻并沒有比柏林頓大酒店的占地面積小,裏面提供的房間因為摒除掉了多餘的無用設施反而更多。

珀西給這些願意作證的證人們訂的是一個家庭套房,進到旅館以後他直接往樓上走去。

他有點緊張,因為這是可能讓埃裏希洗脫最重的機會之一,雖然這個機會很是渺茫,但他總要努力試試。

在敲門之前他深呼吸一口氣,拍打着身上的衣服皺褶,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冷靜可靠一些,如果帶着彷徨失措的表情的話絕對不能讓這些證人們信服,大概都會覺得明天埃裏希就要上絞刑架的吧?

門很快從裏面被打開,開門的是一個只有一條臂膀的中年男人,他朝珀西笑了一下:“你好,請進來吧謝菲爾特先生,我是萊尼。”

萊尼的笑容是下意識的動作,所以他只是笑了一下很快就将這個表情收起來,這樣的嚴肅場合不應該笑。

珀西有點猶豫,但還是伸出手準備和萊尼握手:“你好萊尼,很感謝你們今天能來,你們願意幫忙真是太好了。”

萊尼伸出剩下那只手和珀西握了握,然後側過身體讓他進屋:“請進吧,謝菲爾特先生。德萊恩少将絕對是被誣陷的,我們都很願意為少将作證,他是一位很好的領導者,不應該和這樣的污名劃上等號。”

珀西輕輕點頭,和屋裏的退役軍人握手,逐個打過招呼以後終于在沙發上落座。

氣氛突然變得尴尬起來。

珀西其實并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艾略特不知道會不會有時間來見這些證人們,他好像就僅僅只是發揮了将證人們聚集在一起的作用,接下來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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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之間覺得沮喪起來。

他好像完全沒有幫得上埃裏希什麽忙,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他沒有名利沒有地位,在薩默斯萊平原上生活的時候并沒有什麽,但是一旦到孟徹斯來,他渺小得就像一顆塵埃,滾落在街道旁無人在意。

似乎是看出了珀西的那點不自在,萊尼主動講起了工廠生産的話題,他像往常彙報一樣将工廠裏的生産還有員工之間的相處都一一告訴珀西,以此來展開話題。

尴尬的氣氛松動起來,在場的人你一言我一語,勉強讓這次臨時集會變得內容豐富起來。

從嚴格意義上來說珀西其實更像是食品加工廠背後的大股東,雖然加工廠是由他一手創辦,但裏面的大部分事務都交由戴維斯先生去辦,而戴維斯先生手下又分批管理着多個經理和小組長。

他只負責簡單的點頭和出錢。

艾略特還沒來,但是珀西想起了一件事。

當初之所以萌生了給埃裏希寄去一封邀請信的想法,除了最後一點對抓住埃裏希身影的留戀,其實還是因為食品加工廠收到的一筆投資。

那張支票上的署名是埃裏希·馮·德萊恩。

埃裏希并不知道這家食品加工廠是由他籌建的,只是因為覺得這樣的福利産業對無法及時安置的傷殘退伍軍人來說是一個好去處,所以才将這張支票寄了過來。

珀西從來沒有提起過,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應該拿出來當做談資和埃裏希述說,這種感覺好像是在埃裏希面前将自己的身價擡高,他想要摒除一切和埃裏希對話。

艾略特在第二杯茶時到來。

相比于珀西,艾略特顯然更适合處理這次事件,他在財政部任職,手上有不少人脈,總有機會把消息遞上去,雖然德萊恩伯爵的議案的确令不少貴族讨厭,但還是有不少人是支持埃裏希的。

他能夠抓住一切有效信息運作起來,和德萊恩家族一起幫助埃裏希從監獄裏走出來。

珀西将位置讓給了艾略特,艾略特是埃裏希的好朋友,他會安排好一切。

他能做的只有坐在旁邊等待。

艾略特與證人們的交談時間并沒有持續多久,将一切都安排好後他依次和他們握手道別,珀西也站起身,跟在艾略特後面一起出去。

“我送你一程。你要到哪,回酒店還是去別的地方”艾略特和珀西并排走着,他很感謝珀西能為埃裏希做的這一切,所以對珀西格外關心起來。

“我想去國立圖書館,麻煩你了博爾頓。”珀西沒有拒絕艾略特的好意,而是點點頭,說出要去的地方。

國立圖書館離這裏有相當一段距離,在車上能夠有時間與艾略特談論一點有關埃裏希的事情。

艾略特為珀西親手打開車門,這讓他看起來像個專職司機,而他并不太在乎這件事情,坐車的只有他們兩個人,輕松一點就好。

“時間還很早,如果晚一點的話,我想我們可以一起吃個午飯。”艾略特随口閑談,這當然不是真摯的邀請,他接下來會變得很忙,這只是對于珀西說的一些表示親近的客套話。

珀西聽懂了這樣的話,他覺得并沒有關系,因為他和艾略特待在一起總覺得有一點不太自在,艾略特總能讓他回憶起在聖西爾軍校他眺望着埃裏希背影的那段時光,艾略特作為埃裏希的朋友多數時候都會出現在埃裏希身邊。

他很羨慕。

“感謝你的邀請,但是很遺憾我已經有另外的安排了。博爾頓,你是埃裏希最好的朋友,埃裏希在孟徹斯時是什麽樣的呢?”他問道。

“一個彬彬有禮的紳士,在社交界很受歡迎,總是聚會上最光彩奪目的一個,僅僅只比我差一點。不過在我有了未婚妻以後,他就是聚會上最光彩奪目的年輕紳士了。不過嘛,埃裏希在私底下相處時其實很冷幽默,只有很少數的朋友會知道。”艾略特打着方向盤,說出來的話真假參半,并沒有實際參考意義。

珀西點點頭,突然之間又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他有點想問薩默斯萊平原之外的埃裏希是什麽樣的,但是根本無從問起。

車裏面安靜下來,艾略特看了一眼後視鏡,裏面的珀西将頭轉向窗外,窗外沒什麽好看的,孟徹斯的普通街道,普通街道上的普通行人,一如孟徹斯過往的幾千幾萬個日日夜夜,他不知道珀西在看什麽。

珀西也不知道。

他只是突然在想埃裏希走過這些街道的樣子,一排排筆直的銀杏樹矗立在街道兩旁,那些淺黃色的銀杏葉被風吹得滿街都是,年輕的埃裏希是否拾起過落下的銀杏葉夾在書裏做書簽,在一片恬然的金黃色秋季裏。

這樣突然興起的念頭讓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埃裏希會麽,他可是連鴿子都沒有喂過。

艾略特不動聲色,他留意到珀西一閃而過的笑容,這樣盯住一位客人是不禮貌的,所以他選擇繼續專心開車。

抵達國立圖書館後珀西禮貌地和艾略特道別,艾略特在重新将汽車啓動之前對他說:“你會在孟徹斯待到埃裏希從監獄裏出來的對嗎,如果能的話。我想如果埃裏希能夠從監獄裏出來,德萊恩家族一定會舉辦一個慶祝宴會的,你的客房號是什麽,我會讓人給你送上一張請柬。”

珀西眨了眨眼睛,莫名覺得眼眶有點酸澀起來:“柏林頓大酒店A302號,謝謝。希望埃裏希能早點從監獄裏出來,再見博爾頓。”

他下了車一步步從臺階下往國立圖書館的大門走去,今天不是周末,來圖書館的人很少,因此也幾乎沒有人能看到他有些沮喪的神情。

艾略特的話無意之間讓他傷心了。

他是埃裏希的戀人,雖然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只有短短兩天,但他的确是由埃裏希表白,在某些時刻被捧在心上的戀人,一張為了慶祝埃裏希出獄的請柬卻要由別人來發,他對于埃裏希來說,好像又變成了像天上的雲還有地上的樹葉那樣能夠被輕易吹走的東西。

不,他不應該要這樣想。

埃裏希還沒有從監獄裏出來,埃裏希也一定在思念着他,他想埃裏希很快就能從監禁裏出來,他們能夠再次觸碰到彼此,而不是依靠着夢境和臆想來汲取着彼此之間的溫度。

珀西很快地說服了自己,繼續堅定地往國立圖書館的二樓走去。

其實在這裏沒什麽可看的,他打算待一會然後就回去,然後接下來能做的就是等待。

他最擅長的事情就是等待,他會等到埃裏希的。

艾略特在之後的一周都沒有再次傳來訊息。

珀西只能從每天的報紙裏汲取一些零星的碎片,裏面沒有宣判埃裏希被判處刑罰讓他會松一口氣。

第八天的早晨,他坐在書桌前看報紙的時候,門被敲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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