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09章

“……”

晚上做壞事。

祁年刻意避免往有顏色的那個方向想,畢竟他一個高中生,正兒八經的壞事也做不了,頂多自己自力更生一下。周硯辭大概也是一時的陰陽怪氣,誰料竟一語成谶。

下午在醫務室補了一覺,做完練習冊再刷了一張卷子,他居然仍舊精力旺盛,急需發洩。

大概到了後半夜,祁年連洗澡的力氣都沒有了,渾身汗津津的,迷迷糊糊抱着枕頭就睡了過去。

蘇妤熬夜爬山看日出,一時半會回不來,睡醒再收拾也完全來得及。

手機連帶着整張床都震。

指尖左右摩挲,撈出手機,祁年清了清嗓子,按下接聽:“喂,媽。”

蘇妤敏銳聽出他聲音裏異樣的沙啞:“怎麽了?不舒服?昨晚幹嘛了?”

“……”祁年默了默,埋進被子裏含含糊糊地咕哝,“我還在睡呢。”

“我吃了午飯再回去,有個生鮮快遞送到家門口,你記得給快遞員開門啊。”

“嗯嗯。”

祁年把手機抛遠,又睡了過去。

他沒給微信開提示音和震動,手機屏幕在那邊時不時便亮一亮,他閉着眼睡得無知無覺。

丁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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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鈴被人按響。

祁年趕緊從床上爬起來,剛下床就被黏糊糊的褲子拖住了腳步。

臉頰倏然發燙,他趕緊換下裏外兩條髒褲子,随便套上一條寬松的休閑褲,中途還把自己絆了一下,踉踉跄跄往客廳去。

髒褲子被他捏在手裏,丢到浴室的髒衣簍?不行,會被蘇妤發現。門鈴在幾步之外尖銳地響着,他沒工夫再回卧室,就近把髒褲子往沙發縫裏一塞,用布藝抱枕擋上。

等簽收快遞,他就立刻去把褲子洗了……

祁年稍微平複心跳,打開門的瞬間,心髒“咻”的一下又來到了嗓子眼。

呼吸似乎也停滞了。

那雙深邃的黑眸沉靜無波,眉眼清冷,與他四目相對。

“周、周硯辭……”祁年磕磕絆絆,雙眼發直。

周硯辭敏銳嗅到了一絲異樣,碎發下的眉頭輕輕蹙了下。

他向來将情緒藏得很好,不露聲色換上鞋套,邊問:“去你房間還是就在客廳?”

祁年想到自己卧室亂七八糟完全沒收拾,果斷選擇了後者:“就客廳吧,茶幾大。”

茶幾到底高度不足,祁年身子往下一滑,坐到地毯上,靠着沙發擡頭問:“你要不要也坐下來?地毯幹淨的。”

周硯辭看到清晰映在桃花眼裏的自己,不自在地別開臉:“不用了,我看書。”

他沒作業要寫,就攤了本書在腿上,手肘撐着沙發扶手,姿态看着很是惬意。

祁年便轉身回去,默默刷卷子。

“還有一個小時交卷。”周硯辭提醒。

“嗯嗯。”祁年埋着頭,奮筆疾書。

他的樣子異常認真專注,按着太陽穴冥思苦想。再往他筆下看去,草稿打了一頁紙,大量腦細胞被消耗,最後僅在卷面落下一筆,選了個“B”。

錯了。

但還真不是瞎猜的。

熬夜學習的話沒準也不是胡編亂造。

這種情況更讓人心情複雜,祁年歷經九九八十一難,結果落入最具有迷惑性的陷阱裏。要是他碰碰運氣蒙個“C”,反而能拿下這兩分。

周辭輕輕合攏書本,問:“我在你家轉轉?參觀一下你的房間?”

祁年霎時從專注狀态抽離,一個激靈:“不行!!!”

厲喝制止猶嫌不夠,再用警惕的眼神緊緊盯住沙發上的周硯辭,生怕他輕舉妄動。

“行,我就坐這兒,你繼續寫。”

周硯辭又翻了幾頁書,每行字怎麽都無法映入眼睛裏,心緒始終不寧靜。

祁年開門時慌張的樣子如在目前。

手指不由自主反複摩挲紙面。

前方的祁年突然仰起頭,精致的面孔倒着看向他:“申請休息五分鐘,我去下衛生間。”

“衛生間在那邊?”周硯辭總能用淡淡的語氣一語破的。

“回房間換條褲子。”祁年随口敷衍過去。

畢竟是他家,周硯辭和他的關系才剛剛破冰,難以忽視的邊界仍橫在他們之間,周硯辭也是有分寸的人,并沒有跟過來。

祁年趕緊帶上房門,在空蕩蕩的家居褲裏加上幹淨內褲,重新找回安全感。

還有髒褲子……

他在房間裏轉了半圈,猛然憶起。

髒內褲和睡褲一起,被他随手塞在沙發縫裏了。

此時此刻,就在。

周硯辭的屁股後面。

“……”

從卧室出來的祁年表情有點不太對。

說是要換褲子,但肉眼可以看到的褲子,還是之前那條。

周硯辭心裏堵得慌,一時腦熱,忍不住直接問出了口:“你藏什麽呢?”

祁年喉嚨滾一下,收回往周硯辭身後飛的眼睛:“沒有!”

“祁年……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祁年眼裏閃過迷茫:“啊?沒有。”

“我聽俞向佑他們說你失戀了。”

“什麽玩意兒?我本人怎麽不知道?”祁年一臉不可理喻,皺皺鼻子,言之鑿鑿表決心,“現在是學習的關鍵時期,我不談戀愛。”

祁年看看數學卷子剩下的幾道大題,怎麽看怎麽頭疼,幹脆抱着膝蓋轉身回來,狐疑的目光在周硯辭冰山臉上轉了一圈:“你是不是自己早戀,所以才疑神疑鬼懷疑我跟你一樣?”

“……”

大概是一個姿勢坐得累了,周硯辭在沙發上轉動身子換了個朝向,順手拉了一把身後的靠枕。

祁年臉上的表情一寸寸僵硬,喉嚨滑動,睫毛狂顫。

周硯辭動作微頓:“你家……昨晚有別人來了?”

祁年撓撓耳朵:“我怎麽感覺我媽回來了?”

周硯辭不顧他的嘲諷,又問:“你昨晚沒做壞事吧?”

祁年眼睛放大,頭發在動作間亂了幾分,俨然一只炸了毛的兔子:“才沒有!”

眼神游移,顯然是心虛的表現。

丁零——

恰是時候的門鈴拯救了無措的祁年,他立刻站起身:“我去開門。”

周硯辭追問不休:“你還約了誰?”

“什麽誰啊?我媽都沒你煩。”祁年翻了個白眼“應該是快遞。等等啊!我馬上就來——”

祁年嚷嚷着往大門那邊去,還以為周硯辭的注意力也被自然轉移了,走着悄悄回頭,卻見周硯辭在沙發上不動如山,頭都沒擡。

祁年腦中頓時拉響警報。

他猛地掉頭疾沖回去,與此同時,周硯辭似乎是注意到了什麽奇怪的東西,手指探向沙發夾縫。

撲通!

□□相撞的悶響。

祁年沖得太猛,和他身子相撞,腳下一個踉跄,剛擋開他的手,自己便失重地往前傾倒。

電光石火間,周硯辭下意識攥住他胳膊,沒控制住力道,硬是拽得他轉了半圈,強勢地拉到自己懷裏。

祁年長這麽大,第一次被當成嬌嬌弱弱的洋娃娃任人擺弄。

……周硯辭天天伏案學習也不鍛煉,力氣怎麽這麽大的?

祁年先眨了下眼。

然後心有餘悸地抽了口氣。

清冽的,淡淡的皂角香味。

心髒咚咚狂跳,分不清是誰的,亂七八糟交織在一起。胸膛也劇烈起伏,緊緊貼着彼此。

時間仿佛按下了暫停鍵,所有的嘈雜消失得無影無蹤。

咔嗒。

鑰匙與鎖孔嵌入彼此的聲音,清晰地響在耳邊。

吱呀。

老舊的金屬門被推開。

祁年如夢初醒,趕緊推了周硯辭一把,踉跄後跌落入沙發裏。

打開的大門口,赫然是提早回家的蘇妤。

她的手裏還抱着一個泡沫快遞箱,嘴巴張在那裏,可能是想說什麽,但什麽也沒說。

“……年年?”

最後只送出一句遲疑的呼喚。

祁年剎那間聯想到她昨晚的信息,旁敲側擊他不能跟莫須有的對象越過最後一條界線,還有在當時只像玩笑的:“你也不想被媽媽發現你的小秘密吧?”

現在。

正常情況下,他只會一覺睡過去的周末早晨,出現在家裏的陌生少年(關鍵是長得還很帥),暧昧的擁抱,淩亂的沙發……

他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祁年一下就燒了起來,耳根爆紅。

“哈,哈哈。”蘇妤先幹笑兩聲,很快恢複如常,主動給高攻低防的兒子找臺階下,“你們哥們感情這麽好呀。同學你是?好像以前沒見過你來我們家。”

周硯辭理了理淩亂的衣服,掃眼身後堆滿學習資料的茶幾,冷靜解釋:“我是祁年同桌,我叫周硯辭,來幫他補習。”

“啊,是你啊!”蘇妤眼睛一亮,顯然是聽過這個名字,“你就是那個年級第一吧?想起來了,我在你們學校的榮譽牆上見過你的照片,沒想到你能跟年年玩得來。”

這時從蘇妤身後傳來一道溫婉女音:“妤妤,家裏還有別人?”

蘇妤回頭招呼:“嗯,沒關系的,年年的同學。你進來吧。”

祁年認出這位大美人正是昨晚在照片上見過那位,當即綻開一個明媚的笑:“周阿姨好。”

話送出口,他遲鈍的直覺才開始作用,愣愣重複:“周……周?”

餘光裏,周硯辭面色嚴肅,與怔在門口的周令儀無聲交換着目光。

好半晌。

周硯辭先開口,只吐出一個字:“……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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