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提問:晚上回家發現暗戀對象在自己床上,你會怎麽做?

——先打自己兩巴掌,看看是不是在做夢。

——他是不是也喜歡我?故意引誘我?

——日後再說。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周硯辭僵硬得一步一頓,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終于翻山越嶺跨過重重阻礙,來到自己的床邊。

祁年就穿一件白色半袖,側身半蜷在他床上,黑軟發絲在白色床單上淩亂地散開。

他懷裏還抱着他的枕頭,抱得很緊,可以從胳膊上看到起伏明顯的肌肉線條。

祁年出現在這裏之前,應該是在體育館訓練,出了一身的汗。

他和那些臭氣熏天的體育生不太一樣,天生的冷白皮怎麽也曬不黑,細膩如玉。他的身上也從來沒有難聞的汗味,沐浴露的花果香氣在他運動後反倒愈發濃郁,幹淨又清爽,挂在額角的汗珠都像是甜的。

就像一塊小年糕。

嗯,一米八的小年糕。

怎麽不行?

“……祁年?你怎麽在我家?”

周硯辭緩緩地,将手伸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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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摸到蒙着層薄汗晶瑩剔透的臉頰。

掌心拂過他的胳膊,涼得周硯辭一個激靈,全是冷汗。

周硯辭斂容正色:“祁年?祁年你怎麽了?”

祁年眉頭緊鎖,眼尾泛紅,勉勉強強哼出口氣:“唔嗯……”

看着是不舒服極了。

——“我要是哭了,都是因為你。”

周辭昱突然被幾天前的這句話擊中,環顧四周,有了猜測:“……你是不是喝了那杯奶茶?已經放了兩天了。”

“……”

他這輩子和不愛幹淨的囤物癖勢不兩立。

祁年并沒有工夫去細想,為什麽幹淨敞亮的房間裏,只有床頭突兀地放着兩天前的飲料。

周硯辭注意到自己被祁年用力扣進懷裏的枕頭,試探問:“肚子痛?”

祁年擠出一點生理性的淚花,強撐的防線徹底被這聲精準的關懷擊碎,委委屈屈一扁嘴:“嗯……”

周硯辭忙剛探了探他額頭,周令儀推門進來,見狀忙問:“怎麽了?”

“爸應該快到家了吧”

嚴峥嵘作為年級組長兼班主任,幾乎每晚都要看高三的晚自習,父子倆每天都是各自回家。今天晚自習鈴一響,周硯辭就提上包立刻離開了教室,出門打車,馬不停蹄。

還以為是回來及時将鬼鬼祟祟的家夥逮了個正着,不料是後者誤喝了變質奶茶,想跑也跑不了了。

他熟練地拉過祁年軟綿綿的胳膊,搭過自己肩頭,雙臂一撈便将祁年背起來:“讓爸別上來了,現在立刻開車送祁年去醫院急診。”

胃絞痛的祁年半昏半醒,任人背着下樓來到地下室,落進陌生的車廂。眼睫乖順地半垂,身體綿綿軟軟。

直到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猛然從混沌狀态中驚醒,冷汗似乎都往毛孔裏縮了縮。

“祁年?”

祁年眼簾一顫,眼睛霎時撐圓:“閻羅……嚴,嚴老師?”

周令儀催促他:“先去醫院再說。”

SUV在夜色中平穩的駛出去。

車廂裏分明坐着四個人,卻靜寂無聲。

祁年又胃痛,又有滿肚子的疑問。

但在嚴峥嵘的威懾下,他只彎腰低頭盡量降低存在感,避開後視鏡,一聲不敢吭。

頭頂撐着車窗,他将手機拿到沙發和車門的夾縫,顫巍巍打字。

你七爺:【???】

你七爺:【?閻羅王???】

“……”

周硯辭偏過頭,掃向昏暗裏那節突兀的雪白後頸。

ZYC:【不難受了嗎?】

你七爺:【……難受加倍】

ZYC:【怕他?】

能不怕嗎,整個一中誰不怕他。

胃還在一抽一抽地痛,祁年低低抽了口氣,線上線下同時沉默。

身後悄無聲息探過來一只手。

輕輕巧巧爬上他的胳膊,掀起一陣細細麻麻的癢。

祁年怔怔地連眨了好幾下眼。

整個身體都被胃部抽空了力氣,周硯辭不費吹灰之力把他藏在角落裏的手拽出去幾寸,然後,五指鑽進來。

嚴絲合縫,剛好和他十指緊扣。

“不怕。”極輕的一聲。

這是不是有點……

還沒把腦子裏亂糟糟的毛線團理順,祁年便歪頭昏睡了過去。

幾次等紅燈的剎車颠簸,祁年反而越睡越香,在消毒水味的醫院裏吐了一通,幸運地避免了洗胃,再醒來時已是早晨。

“……放了兩天變質的奶茶,還好他只喝了一口,雖然那一口有點多……但好在昨晚已經全部吐出來了,等他醒來就可以出院了。”

陌生的男人聲音。模糊的視野緩緩聚焦,一個戴着醫用口罩身穿白大褂的男醫生,還有他身邊滿臉焦色的蘇妤。

祁年臉頰一熱。

這回真是丢臉丢大了。

周令儀提着果籃走進病房,笑得歉疚:“妤妤,我買了點水果過來。都是我沒留意……”

“這哪能怪你,奶茶又不是你逼他喝的。更何況,變質奶茶剛進嘴裏也能嘗出味道不對吧?這孩子怎麽還吞了呢?”

祁年悄悄用兩根手指拉起被角,身子緩慢地往下滑縮。

“是因為我沒把奶茶及時丢掉。”換成周硯辭清潤的音色,帶着幾分無可奈何,“沒開封,還套着打包帶,他肯定以為是剛買回來不久的。那家店的奶茶,他剛好以前也喝過,就沒細看。”

祁年想起來了。

把他送進醫院的奶茶包裝,跟他在商場“被捕”買一送一的那杯奶茶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這杯奶茶沒有加料,他吞進肚子的,不知道是什麽發黴變質的不明固體。

祁年給自己想得一陣惡心,從床上坐了起來。

六只眼睛立刻齊刷刷地投到他身上。

祁年耳尖發燙,不自在地左看看右看看,左邊有人,右邊也有人。

他心一橫,閉了閉眼,勇敢地面對現實。

“我醒了……”

“我當然知道你醒了。”蘇妤到他身邊坐下,倒沒笑話他,反而拉起他的胳膊捏着她的臉仔細檢查,“年年,現在還難不難受?”

周硯辭只用眼睛遠遠看着這邊,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蜷了蜷。

祁年小聲嗫嚅:“不難受了……幾點了?我是不是該去學校了?”

“七點。”周硯辭接過話,祁年發現他身上穿的正是校服,還背了書包,下一句話也不出意外,“我先去學校了,你再休息會兒,阿姨給你請了假,确認沒事再來上課。”

祁年點點頭,被蘇妤捏來捏去的手指莫名不自在,不着痕跡抽了下。

過去了一晚,指縫間似乎還殘存着似有如無的觸感。

同樣37度的肌膚觸碰到彼此,怎麽會突然變得那麽燙。

周令儀也走了過來:“對了年年。”

祁年喉嚨一緊,又聽周令儀說:“硯辭說沒看到你的筆記本,你今天還急着要用嗎?”

祁年臉色微僵,轉着眼睛長長“啊……”了聲,再揚起一個若無其事的笑:“應該是我記錯了,可能就在我自己抽屜裏。沒丢。太亂了才找不到,等回學校我整理整理。”

祁年丢三落四的形象已然深入人心,周令儀不放心地又問:“你還有什麽別的東西找不到了,跟阿姨說,不用不好意思,我讓硯辭一起幫你留意。”

讓周硯辭一起。

那可不行。

祁年頭皮直冒冷汗,讪笑,打哈哈敷衍過去。

查房的護士推着車穿過長廊,一眼發現穿高中校服模樣出挑的男生,男生靜靜立在門邊不動,護士過去關心地問:“你是來探望的嗎?哪間房?”

周硯辭卻輕輕搖了搖頭,透過虛掩的門縫最後往裏邊望了眼,背着書包消失在樓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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