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周硯辭雷打不動天天來學校上課,但卻沒有一點凡爾賽的意思,上課專心聽講,比誰學的都認真。

若論有什麽不同,那就是他讓出了前排的位置,單獨一張課桌坐到了最後排的後方。

于是,哪怕祁年輪換到最後排的位置,也避不開他的打量。

多虧了他,祁年上課再也不東張西望,目不斜視只看向前方的講臺。

下課鈴響,祁年的桌邊多了條人影,他習以為常,頭都沒擡。

新的筆記被放到他桌上,随後周硯辭一轉身,若無其事從教室出去了。

葉天揚再遲鈍也該看出兩人間詭異的氛圍了,何況他本是三兄弟裏最敏銳的一個。

“祁哥。”他湊到祁年耳邊,壓低音量,祁年還以為他有什麽重要的事,卻聽他道,“硯哥現在來學校上課,這不純純是為了你嗎?”

祁年幽怨地一眼掃過去,他敢作敢當,倒沒裝傻充愣地否認。

“別把他說得多高尚,你是我的哥們還是他的?”

“當然是你的。”葉天揚說,“沒說他高尚,人嘛,就是利益驅使的動物,他當然是對你別有所圖才心甘情願在這付出。”

祁年目瞪口呆:“……”

葉天揚:“怎麽了?難道你以為我跟肉絲一樣傻?”

既然哥們早看出來了,祁年也沒什麽好隐瞞的,直說道:“我不喜歡男生,不可能的。”

“那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惡心?困擾?但我看你成績還提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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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心倒是不惡心,他還算有分寸。”祁年抿抿唇,“只是有點煩,也覺得他這樣沒必要。”

“你還心疼他沒必要啊?”

“……不是。”

“追人嘛,有希望在那兒吊着,他追的時候肯定也挺樂在其中的。能追到就喜大普奔,就算追不到,至少也不留遺憾。你說是不是?”

祁年沉默。

“而且他現在不用高考,他閑得慌呢。”葉天揚總結。

“說的也是。”祁年放下心理負擔,不再去想。

*

高考最後的一個月說來辛苦折磨,但過得也快,一眨眼就到了高考的日子。

高考前晚,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字眼又一次變成了晦澀的天書,怎麽也照不進祁年的眼底。

撂下筆,他再一次把黑名單裏的某人拉了出來。

可能是明天就要高考的緣故,這次過了半小時也沒有騷擾信息發過來。

你七爺:【你什麽時候能放棄?】

ZYC:【等你考完再說吧】

周硯辭不用高考,倒是知道輕重。

ZYC:【考完見】

意思是不會閑得慌跑來考場煩人。挺好。

祁年放下手機,一陣心煩意亂連帶着手指也發癢,他又把手機拿了起來。

你七爺:【我們能像哥們一樣随便聊會兒嗎?】

過了兩分鐘。

周硯辭回來一個簡簡單單的“嗯”。

聽不到聲音,祁年卻無端想起跨年那天在天臺上,他說要和周硯辭做一輩子的哥們,周硯辭沉默許久才給他的答複。

一個輕飄飄的,風一吹就散的“嗯”。

你七爺:【我有點緊張,不想看書了】

ZYC:【你已經準備得足夠充分了,不差這幾個小時,好好休息最重要。】

祁年摩挲着手機屏幕,又經歷了幾次放下拿起的動作。

你七爺:【你為什麽會喜歡我?】

ZYC:【說不上來】

ZYC:【就像靈魂被擊中,命中注定】

你七爺:【?說人話】

——ZYC發來通話邀請

突然強烈的震動吓得祁年一彈。

很快他定下心來,這人是上趕着來聽國王的命令吧?誰怕誰啊。

“祁年。”

“……”

聽到這一聲的時候祁年還是慫的。

智能手機格外優待周硯辭,天生偏冷的音色加上電流的磁,貼着耳朵的時候顯得很低很沉,十分撩人。

男性特征也特別強烈。

祁年不由得想,要是以前有哪個女生也能先和他從朋友做起,被他劃入朋友的範圍後再展開锲而不舍的追求,他沒準,就答應了。

嗯……如果長相也能和周硯辭不相上下的話。

走神間,電話裏的周硯辭開了口:“我長話短說。”

等了幾秒,祁年不得不回一句:“你倒是說。”

“嗯,你在聽就行。”周硯辭接着娓娓道來,“我從小到大,幾乎一直是第一。”

“你的長話短說就是凡爾賽?”祁年開了個朋友般的玩笑。

但他沒有聽到周硯辭的笑聲,仍是那種無波無瀾的調子。

“每次考到第一,我都覺得我完蛋了。”

“我沒有不斷往前的目标,也沒有進步的空間。而且天外有天,随着我的世界不斷擴大,維持住已有的成績,只會越來越難。光是在A大,像我一樣的人,沒有幾百也有幾十。”

這裏有個停頓,祁年便插了句話:“我好像知道這種感覺。”

一聲低笑後,周硯辭問:“怎麽知道的?”

“比賽有輸有贏。适當的輸才有動力繼續努力去贏啊,老是贏就沒意思了,壓力也會很大。勝率最高的球員也才百分之七十多呢。”

安靜了幾秒後,輕輕淺淺的呼吸聲中,周硯辭把話題拉回去。

“那我繼續說。”

可能是夜色太濃,祁年竟覺得這冷淡的音色也顯出幾分溫柔。

“高一剛開學一個月,我看到你在操場上打籃球,可能是比賽還是什麽,我沒太關注,就看你了。”

祁年欲言又止,總覺得現在不打斷,可能會聽到什麽聳人聽聞的東西。

“你明亮、耀眼,充斥着蓬勃的生命力……”

越聽越和前面成績的話題沒多大關系,祁年警惕地提住一口氣。

“關鍵是長得帥,身材也好。”

“本來我都準備走了。”

周硯辭頓了頓。

語氣突然變得很怪異。

“下次再熱,你能別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脫上衣嗎。”

祁年猛然找回兩年前的記憶,他不常在大庭廣衆下赤膊打球,那回是對方球品不好犯規還不服輸,仗着是學長用輩分和年紀壓人。他們差點打起來了,對方脫衣服挑釁,他就原樣還了回去。

“結果下次考試我拿了人生中唯一的一個第二……我突然意識到,原來考到第二也不會世界毀滅。還挺爽的。”周硯辭說,“後來,我也一直關注着你,去看你的比賽。只是,除了考試前的幾次。”

祁年反應了好一陣。

在腦海裏把看過的腐番翻找出來,他努力揣摩基佬的思維模式。

好像除了搞黃澀,也沒有太多別的了。

“你踏馬……”

變态。

*

與變态的通話結束後,祁年倒是一夜無夢,睡得很好。

兩天的高考比學校裏最近的考試都要簡單,祁年喜氣洋洋走出考場,快步奔向蘇妤。

哦,還有蘇妤身邊的藺叔叔。

高考結束,蘇妤才告訴他兩人想要步入婚姻殿堂的打算。

三人邊走邊聊,正要上車。

穿着簡單白T牛仔褲的周硯辭走了過來。

很常見簡約的穿搭,祁年卻是第一次看見,在他們高中生身份結束的半小時後。

幹淨清爽,很适合他,更襯得眉目清淨,惹得路人側目頻頻。

祁年突然想到什麽,低下頭,發現自己今天穿的是黑T,牛仔短褲。

周硯辭越走越近,祁年已經聞到了他懷裏鮮花的香味。

身邊一個母親一個将來的繼父,中間的祁年悄悄擡起後腳跟,似乎一句話沒說對,他立刻就會奪路而逃。

周硯辭斂眸,将手裏的花束遞出,只說了兩個字:“恭喜。”

“恭喜……?”祁年愣了一下,緊繃的情緒驟然松懈,“嗯?是慶祝我高考結束嗎?”

周硯辭點頭:“嗯。”

沒讓他把手舉酸,祁年接過這份發自友情的祝福,彎彎眼睛,由衷誇贊:“好看!”

“哎,我都沒想着給你準備花,等大學畢業前記得提醒我啊。”蘇妤也笑了笑,又問周硯辭,“我聽說你保送了。不參加高考,會不會有點遺憾?”

周硯辭輕輕一笑:“總會遺憾的。”

他的目光意外地沒飄到祁年身上,可不知怎麽,祁年的心頭微微一跳。

蘇妤又問:“你接下來還有安排嗎?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吃晚飯?”

周硯辭先看了看祁年。

祁年也問:“去嗎?”

周硯辭這才應“好”。

“年年,你的成績應該能報燕京的大學了吧?”蘇妤給祁年夾了一塊挑好刺的魚肉,邊問。

燕京是首都,名校雲集,周硯辭保送的TOP2A大就在燕京。

曾經的祁年倒是有個名校夢,後來想着母親獨居在家無人照料,最好的兩個朋友也不一定能去得了燕京,想想也就無所謂了,去哪都大差不差。

祁年專心吃飯,随口應:“出成績再說吧。”

“如果你去燕京讀大學就好了。”蘇妤說,“我也搬去燕京,和你藺叔叔一起……”

祁年一愣:“你想定居燕京?這邊的朋友不管了?”

“又不是結了婚就不回來了。”蘇妤說,“有空的時候就回來小住幾天呗。”

那不還是定居,搬家搬到千裏之外的城市。

祁年仍在想着心事,忽聽周硯辭開口道:“我準備開學就把戶口遷過去,畢業後留在燕京工作發展。”

祁年:“?”陰魂不散是了吧。

“那挺好啊。”蘇妤倒是笑容爛漫,“這樣年年去了燕京,也不怕沒……沒朋友了。”

中間的停頓,可能是想起了周硯辭的告白。

想了想,蘇妤又道:“還有四年呢,你好好考慮。在大城市工作的發展前景好,累也是真累。一輩子很長,你還會遇到很多人,定居的城市和工作,首先一定得是你喜歡的、适合的,然後再考慮別的……不然,怎麽都說先立業後成家?”

她大部分時候都沒個正形,這會兒對着別人的兒子,倒是有了點語重心長的意思。

周硯辭不會聽不懂她的話。

“謝謝阿姨。”

先禮貌道了謝。

以為這個話題就此結束,蘇妤給他夾了一筷子菜:“來,吃菜。”

半晌,周硯辭又一次擡起頭來。

“我以前也是這麽想的。”

“雖然先有生命才有別的,但因為愛情,因為喜歡的人,我才感覺到我活着。”

*

愛情。

周硯辭追了這麽久也沒追成,堅持不懈的毅力非但沒被削弱一分半點,甚至用上了如此沉重的字眼。

愛情……

十八歲的祁年,自認為離這個詞仍很遙遠。

在飯桌上的時候他反複在心裏默念戀愛腦沒救了,好好的學神怎麽淪落至此,邊埋頭狂吃一聲不吭。

回到家睡覺的時候還是撐着的,過了兩天他才有心思回想這件事。

然後就怎麽都揮之不去了。

煩得很。

餘向佑和葉天揚都想和他一起去燕京闖蕩,兩人在考場上自我感覺不錯,于是乎,這幾天等成績等得坐立難安,希望和期待越高,也就越提心吊膽。

商量好等成績出來,他們再決定要不要一起出去畢業旅行。

蘇妤要和藺叔叔一起去旅游,到底不是親爹,結婚證也沒扯,祁年只覺得尴尬,沒跟他們一起,獨自留守在家。

手機進來一個電話。

“喂,祁年?我是唐澤。”

唐澤之前老想把祁年的聯系方式推給堂哥,這事一段時間沒人提,差不多也就翻篇了。

實際上,他本人到現在也沒祁年的微信好友,申請倒是申請過,通過是絕對沒有的。

他只能在電話裏問:“最近在家無不無聊?要不要出來一起打球?”

祁年心煩意亂,送上門的出氣筒不出白不出,他蔑然笑一聲:“你就這麽想被我暴扣?”

“你好像還從來沒暴扣過我吧?上次你打了一半就下場了。”

“……”

祁年一般不吃激将,除非剛好激到了他的痛點上。

要不是周硯辭,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帶着傷也一定要把比賽打完。

“行,什麽時候?去哪打?”

唐澤卻報了個KTV的名字,說明天。

祁年:“?”

唐澤有理有據:“下午熱啊,先過來吹空調吃點東西,晚上再去體育館吧,就在KTV附近。我請客,來不來?”

祁年還不忘放狠話:“好,你給我等着。”

高考前夜祁年就把周硯辭從黑名單放出來了,直到今晚周硯辭才發來消息。

ZYC:【明天有空?】

你七爺:【先說事】

祁年堪稱油鹽不進。

他這輩子第一次對一個人這麽無情,發出去的消息自己都不忍心看。

周硯辭卻百折不撓,學習的精神也用在追人上。

ZYC:【明天去不去看不看賽車?第一次來我們這兒】

賽車門票可不容易搶。

祁年卻不假思索。

你七爺:【我約了人打球,沒空】

有空他也不太想和周硯辭單獨出門,畢竟周硯辭居心不純,表現得再進退有度,看起來也像是約會。

他用實話婉拒,好在周硯辭沒再繼續往下一天約。

ZYC:【那我把票轉了】

ZYC:【去哪兒打?學校還能進?】

祁年無所謂地把體育館的位置告訴了他。

反正要先去KTV玩會兒,周硯辭找過來也是白來。天氣這麽熱,總能知難而退了吧?

下午的KTV裏很清靜,整層樓就唐澤開了個大包。

祁年找過去的時候,包廂裏居然只有寥寥二人。

祁年一臉狐疑地走過去:“其他人還沒來?”

唐澤指指自己和身旁牛高馬大的男生:“就我們兩個。”

比起好奇陌生男生的身份,祁年的關注點只在球賽上,當即皺眉問:“三個人怎麽打?”

“去體育館現找啊。很多高考完的學生晚上都在那邊打球,聽說有時候還有專業的球員,放心,反正肯定不缺人。”唐澤說完,立刻用眼神示意身邊的人。

祁年循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男生站了起來,居然比他略高上幾厘米,濃眉大眼看着挺正氣,寬肩挂着件背心,兩條結實的胳膊露在外面,一看就是常年運動荷爾蒙爆棚的身材。

看着還挺專業。祁年剛對今晚的球賽多了兩分期待,卻又因為他赤.裸的打量目光不适地皺了皺眉。

男生見好就收,微微一笑:“我是唐澤的堂哥,我叫唐越。我是B大的學生,下學期大三,也是籃球特長生。”

唐澤堂哥。

有點耳熟。

祁年掠一眼先斬後奏的唐澤,無名火直接竄到胸口,直言不諱問:“哦,你就是那個gay?”

“你還挺懂啊?”唐越完全沒有被冒犯的氣惱,笑意不改,“我聽說你是直的。”

祁年則是冷笑:“因為直,所以才不會避諱這些東西。”

“喝一杯?會喝嗎?”唐越笑得像醉了酒,語調勾纏,“小、直、男?”

“……”

嗎的神經。

無語到極點原來真是會笑的,額角的青筋也在突突直跳。

不對比不知道,一對比才發現,追了自己快半年的小基佬……

有多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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