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他的容器(六)
第36章 他的容器(六)
澤淵渾身一顫,觸電般想移開手,卻被池餘輕飄飄地阻止。
窗外是不太明亮的天空,偶爾有風吹過,窗戶吱呀作響,伴随着窗內若有似無的聲音,像是低泣,亦或嘆息。
恍惚間,澤淵似乎真的感受到手下透過自己皮肉傳來的跳動。
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對顧淵來說,這樣的刺激都太過于強烈了,他眼前随着動作一陣陣恍惚,發出從未有過的嗚|咽。
“哈啊……別…”
“……老公……”
木桶內水花四濺,澤淵緊握在桶邊的手指用力到指尖發白。
窗外蟲星特有的的紅色霧氣與風相互攀附,似乎蔓延沒有邊際,永不停歇,驟然風急,紅霧被拉扯地繃緊,良久,才逐漸消散。
池餘深吸口氣,動作輕柔的退,出。
直到感受到有什麽落在自己身上,澤淵才從無邊的空茫中回過神。
“老公……怎麽不……?”
澤淵的聲音還帶着未能平複的喘息,但這些日子兩人每次親密,池餘都沒有在他體內成結,也沒有進過他的生殖腔,這讓他總是有些隐隐的不安。
池餘動作一頓,随即自然的幫澤淵擦掉臉上粘到的東西,将他從已經有些變涼的水中抱出。
“你身體還沒完全恢複…等回家之後,好不好?”
池餘在心裏嘆了口氣,想到等澤淵恢複記憶之後可能發生的種種狀況,一時忍不住有些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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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淵攬着池餘的脖子,盡管內心還是有些疑慮,但看到池餘略微有些淡下來的臉色,還是點了點頭。
池餘他…是不喜歡小孩子嗎?
澤淵躺在床上,聽着身旁傳來平穩的呼吸聲,向池餘懷裏縮了縮。
……
第二日,池餘醒來之後,看着仍舊在睡夢中的澤淵,忍不住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早安,哥哥。”
澤淵睫毛顫了顫,身上還是沒有緩和過來的疲憊感,以至于微微睜開的眼中都是茫然。
“老公……唔,你要出去了嗎?”
看池餘已經在向臉上開始畫蟲紋,澤淵撐着發酸的腰坐起身,打了個呵欠。
“我來吧…”
池餘看着他一副還在夢裏的樣子,忍不住拿手中的畫筆在他鼻尖點了一下。
“你再睡一會,今天是蟲星黑市開業的日子,如果一會兒順利的話…我們很快就能回家了。”
“唔?”
澤淵還沒反應過來剛才他做了什麽,聽到池餘說的,整個人瞬間清醒。
“我和你一起去吧。”
澤淵立刻就要下床,動作間卻不小心扯痛了酸脹的地方,眉間狠狠皺起。
“放心吧,我只是去看看,如果有什麽不對勁的,我馬上就走。”池餘扶着他坐好,看着澤淵鼻尖上紅點,眼中都是笑意。
“早知道你今天要去黑市,我昨晚不該…”知道自己現在狀态就算一起去了也只會拖他的後腿,澤淵的臉上有些懊惱。
故意昨晚折騰人的池餘幹咳了兩聲,伸手撫平澤淵緊皺的眉心,“你在家好好休息,最多兩個小時,我就回來,好不好?”
澤淵表情凝重的看着他:“兩個小時,兩個小時你還沒有回來,我就去找你。”
“好。”池餘點了點他的鼻尖,把一旁的小鏡子遞給他,嘴角微彎:“擦一擦。”
澤淵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鏡子,在看到自己臉上的那一抹紅色時也忍不住勾起嘴角,但看着池餘的背影,眼中又泛上濃濃的擔憂。
他心裏,總是有些沒來由的忐忑。
……
蟲星的黑市和藍星的有些不同,後者仍要受一定權利的制約,前者則是毫無法紀可言。
在這裏,只要你出得起價,什麽都能用來交換,包括國家機密,包括兩個被通緝的藍星人的“返程票”。
池餘弓着身子,在寬大圍帽的遮擋下打量着四周長得五花八門的蟲子,找了大約一個小時,還是沒能找到什麽能夠“回去的方法”。
就在他耐心快要告罄的時候,在黑市的一處犄角旮旯裏,看到一了個小小的“票”字,夾雜在周圍繁多的字體中,讓池餘心中一動。
他順着旁邊指示箭頭走去,最終來到一個結着蟲網的洞口,池餘腳步一頓,站在原地打量了片刻,最終擡腳走了進去。
……
澤淵有些焦灼的一遍遍看着池餘留下的懷表,眼看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池餘卻一直沒有回來,在還有十分鐘就到兩小時整的時候,澤淵站起身,找到池餘用來放油彩的布兜,準備出去找他。
他皺着眉将油彩一罐罐打開,向臉上畫蟲紋的動作因為着急而有些粗魯,在蘸取白色顏料的時候動作一頓,澤淵扭過頭,看着這個第一次使用的顏色,試探性地用筆向下戳了戳。
确認裏面卻是有某種質地不明的東西後,他用筆杆小心的将東西推出來——是一個被白色顏料包裹住的圓牌。
澤淵看着這個分不清樣子的圓牌,在猶豫片刻之後還是拿過毛巾,輕輕擦掉表面的顏料,擦拭間,圓牌表面的畫像顯露出來。
正面是一個頭戴王冠的年輕男子,面容精致,表情矜貴,一雙杏眼像是含着秋水。
澤淵抿抿唇,手指觸摸到背後的凸起,他将圓牌轉過,看着上面的“輕”字。
莫名的,他知道,手中的這個圓牌就是畫像上Omega的信物。
至于為什麽這樣一個信物會在自己丈夫找來的顏料裏,澤淵垂下眸,手指無意識地攥緊。
只是湊巧罷了,池餘怎麽會知道這裏面有這麽個東西,他明明…都沒有打開過它。
澤淵看着圓牌上容貌出挑的男子,努力忽略內心叫嚣的熟悉感,手指有些顫抖。突然間,手中的圓牌發出“啪”的一聲,随着澤淵手指的力道被擰開。
下意識的,澤淵的第一個動作是扭開了頭。
他閉了閉眼,在猛烈的心跳聲中僵住許久,幾乎是迫使自己低頭看過去。
被旋開的圓牌中間竟有一處夾層,用澤淵能清楚識別出的藍星文字,卻寫着讓他看不懂的內容。
“事畢後,伺機殺澤淵。”落款是一個輕字。
澤淵…是誰。
又是讓誰伺機殺他。
他捂住撕裂般劇痛的頭部,眼中是快要凝成實質的痛苦。
……
等池餘在堆積如山的雜物中找到了自己要的東西,才發現時間已經超過了半個小時。他回頭看了一眼被他綁在椅子上的昏厥的蟲子,皺着眉頭,加快了腳步。
走到“家”門口,池餘看着自己出門時特地別在門把上的枯草已經消失不見,心跳猛然加速,他推開門,心中的殺意在撞上澤淵平靜無波的眼神時瞬間停滞。
“你回來了…老公。”
澤淵的聲音有些低啞,池餘看着他臉上的蟲紋,眨了眨眼:“遇到了一些麻煩,耽誤了一段時間…讓你擔心了。”
澤淵聞言立刻上前一步,皺着眉在他身上認真看了看,雖然沒看見沒有什麽傷口,可還是有些不放心:“起争執了?有受什麽傷嗎?”
池餘搖搖頭,他拿出兩塊黑色的“通行證”,臉上是輕松的笑容:“沒有,幸不辱命,我們可以回家了。”
澤淵看着他手裏的東西,對上池餘的視線,也跟着笑了笑,只是有些略微的勉強,“是嗎…那太好了。”
池餘盯着他看了一會,然後上前抱了抱他:“是啊,收拾收拾東西…我們回家吧。”
澤淵點點頭,“…好,我馬上就來。”
池餘看着他幾乎是有些倉皇的背影,忍不住嘆了口氣。
【滋啦…滋…池……池科長!】
【嗯,我在。】
終于和池餘恢複連接的007忍不住蹦了個高:【哇!俺007又回來啦!!】
【天吶!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池科長!讓我來看看…啊?】
007看着剛連上信號的後臺瞬間蹦出密密麻麻的紅色執行命令,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池科長,你最近都幹了什麽?!它怎麽這麽着急要電你!!】
【這不得把你電得裏焦外嫩…幸好你還有七十六的可ooc數值…】
池餘垂下眼,打斷它:【不行,不能用。】
【這次應該可以提交申訴,你幫我拖延一段時間。】起碼不能在現在。
【哦對對對,這段時間斷聯,它的懲罰措施确實不合理,看俺007重拳出擊!】
【謝了。】
池餘笑了笑,看着向他走來的澤淵,動作自然地牽起他的手:“走吧,回家。”
……
他們一路謹慎,在隧道入口時,收下通行證的蟲族在他們身上打量了片刻,最終還是揮揮手讓他們進去。
即便如此,池餘和澤淵也沒有片刻松懈,直到經過一次次中轉彈跳,在終于踏上熟悉的土地時,兩人心中都有些怔然。
澤淵看着在入口處等待自己的親信,眼神有片刻的放松,然後下意識握緊了池餘的手。
“元帥!元帥!”早已過了約定好的時間,差點就要沖去蟲星救援的衆人看着眼前明顯消瘦了些的兩人,眼睛都忍不住有些發紅。
“元帥!池副官!你們還好嗎!”
“元帥,池副官嗚嗚嗚…”
“啧,別出這副樣子啊!讓元帥看了生氣!”眼中同樣噙着淚水的布洛搗了同伴一拳,“元帥,咱們快回去吧,喬醫生剛好在診療室!”
“對對!先讓元帥和池副官回去休息!”
澤淵握了握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松開的手,轉頭看向池餘,可兩人視線相交的瞬間,他卻又立刻避開。
沒有什麽好問的,澤淵想。
沒有必要。
“回去。”他說。
然後重新握住了池餘的手腕,指尖顫抖,卻不容置疑。
“…是,長官。”池餘任由他緊緊握住自己,語氣是一如往常的恭敬順從。
……
“你們可算回來了。”喬寧看着被簇擁回來的澤淵和池餘二人,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澤淵嗯了一聲,轉身拍了拍衆人的肩膀:“我…和池副官都沒事,你們先回去訓練吧,免得引起別人的懷疑。”
“是!元帥!”
“是!”
等診療室的門被關上,喬寧在池餘被澤淵握着的手腕上看了一眼,揉了揉緊繃的太陽穴:“怎麽一回事?你比預料中晚回來了整整一個月,如果不是楚輕說怕打草驚蛇,讓我攔着,布洛他們早就忍不住了。”
“楚輕。”澤淵眼中閃過一絲嘲諷。
池餘手腕一緊,他擡起頭,卻只能看到澤淵側臉。
“先給池餘檢查一下,他的腰側和後背都被炸傷過,左腿有一處貫穿傷…”
喬寧聽的目瞪口呆,忍不住上下打量池餘,然後轉頭問澤淵:“……你們這是都經歷了什麽…那你呢,有哪裏受傷?”
“我沒事。”澤淵的聲音有些低啞:“頭部被撞擊過…之前可能有些淤血,現在已經沒有大礙了。”
他将池餘拉到身前,“你先給他檢查一下,所有能做的項目都做一遍…其餘的事,待會再說。”
池餘:“長官,我已經都痊愈了,您的頭…”
“池副官。”澤淵仍然沒有看他,聲音有些冷硬道:“服從命令。”
池餘看着他的樣子,只覺得胸口發堵,忍不住的心疼。
他深吸一口氣,垂下眼:“是,長官。”
喬寧終于察覺到他們兩個有些古怪的氛圍,他的視線在兩人之間不斷游移,在對上澤淵的眼神時,忍不住一怔,“……好,我先給他檢查。”
池餘乖巧的任他擺弄着進行一項項檢查,而澤淵在他視線不能及的範圍,近乎貪婪地注視着他。
檢查結果很快出來,澤淵認真的看着每項顯示正常的數值,喬寧忍不住有些驚訝的感慨道,“這就是S級的Alpha?恢複力果然很強。”
他轉頭看着與往日相比,明顯低沉了些的澤淵,眉心一跳:“你們……”
澤淵放下手中的檢查報告,淡淡道:“這些日子,楚輕經常來嗎。”
喬寧被他打斷,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啊,對。”
“你走後不久,藍星邊境突然有些異常,經排查,确認是受到蟲星那邊的騷擾,它們在帝國周圍不斷挑釁…不過說來也奇怪,倒是也一直沒有形成正面的沖突。”
“陛下原本想召你進殿議事,幸好楚輕說你現在正在閉關的重要時刻,再加上事态并不嚴重,這才攔下了。”
“到了預計的日子,你還沒有回來,可最近這段時間,蟲族的騷擾愈發頻繁起來,帝國已經有了很多不滿的聲音,為了幫你遮掩,楚輕還提議……”
看着澤淵越來越凝重的表情,喬寧心裏隐隐有些不安,他話音一停,皺起了眉:“…到底怎麽了?”
喬寧的聲線有些發顫,心跳不知為何也快了起來,他與澤淵視線相對,良久,某種猜測被沉默地證實,喬寧閉上眼,臉上都是帶着苦澀的了然:“…是楚輕。”
與澤淵和楚輕的關系不同,家族世代為皇家醫師的喬寧,幾乎和楚輕是從小的交情,甚至澤淵與楚輕的合作關系都是經由他牽線而成。
澤淵移開視線,不去看好友臉上明顯的痛苦。
喬寧自己平複了一會,他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楚輕提議暫時由他代替你,出征平亂。”
喬寧皺起眉:“但議事廳不會讓一個Omega掌控軍權…”
澤淵勾起嘴角,眼中有些嘲諷:“但如果有皇室支持,我又無法露面,他以未婚夫的身份申請‘暫代’軍權,告訴議事廳這是我的意思,那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到時候木已成舟,這軍權,議事廳就收不回了。”
澤淵頓了頓,終于轉過頭,看向一直被自己刻意忽視的人。
“可我現在活着回來了,楚輕的算盤已經全部落空。”
“所以,池餘。”
“你選擇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