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馮少平第二天早上從床上起來,情緒便已經平複了很多。他想起自己昨晚撒酒瘋的樣子,又忍不住心生慚愧。

還好,等到吃早飯的時候,他終于讓自己變得正常起來。喝下碗裏最後一口白粥,又夾了一塊腌蘿蔔吃掉,他才說出了此行的目的, “我聽張威他們說,你的窯爐裏又燒出了好東西,可不可以拿給我看看。”

趙安也放下了飯碗,沉吟了片刻,想到馮少平和胡笙之間的交情,點頭同意道, “那些琉璃器皿都放在樓上書房裏,你要看的話,就跟我上樓吧。不過這些東西我暫時還不打算賣,你看完了不要給其他人說就行。”

趙安站起來要往樓上走,馮少平卻依舊坐在桌前說, “你這些琉璃器真的不打算賣嗎,我到你這裏來,其實就是想跟你談一個生意。你把這些琉璃器給我,再給我幾壇葡萄酒,我可以利用如意樓之前賣酒的渠道,把這東西賣到京城去。肯定有很多人一邊念着葡萄美酒夜光杯,一邊對琉璃器皿盛放的葡萄酒趨之若鹜。”

趙安又重新坐到了桌邊,看着馮少平說, “可是你應該知道皇帝對我的态度,上一次我種出了草莓,沒有想起來給內務府進貢,就被說成有了好東西,沒有想到貴妃娘娘。這一次如果讓他們知道我又拿出了好東西,恐怕就不是口頭訓誡了,實話實說,我回到趙家村之前,可是吃足了皮肉之苦的。”

想到草莓那件事,趙安到現在還是忍不住在心裏咬牙切齒,因為他讓趙家村的人種草莓是為了賣到府城去賺錢的。按照他的估算,當時草莓的價格已經被如意樓給炒起來了,一株草莓苗賣到府城的價格絕對不會低于一兩銀子。

可是內務府來采購時,給出的價格遠遠基于趙安的預期,而且因為要的太急,還要加急燒制陶土盆,又花了一筆錢,還有跟官府打交道必不可少的花銷,他感覺光是這筆買賣就讓整個趙家村損失了上千兩銀子。即便這些錢分到每個村民頭上也不過幾兩而已,但每次想起來都覺得很膈應。

趙安也是把馮少平當做了真正的朋友,才在他面前表露出了如此真實的情緒。他嘆了一口氣,攤開手掌說, “我也知道,好東西拿到京城去才能賣出好價錢,可是我必須要找到一個可以把我的存在隐藏起來的渠道,我也不瞞你說,胡笙在南越國那邊已經占下了一塊地盤,我打算把這些東西運到那邊去轉一趟手,當做外國商品,再從海上運到福洲或者江浙的港口,賣給那些茶商或者鹽商。”

用土法煉制出來的玻璃制品,本來就比運用了現代工藝制作出來的玻璃更加易碎,如果去國外轉一圈再運回來的話,運輸成本将會大大增加。再加上購買和運輸原材料的價格,每一件玻璃器皿的造價起碼都要三十兩銀子以上,如果不能賣出幾倍的價格,他感覺還不如賣葡萄酒賺的多。

也正是因為成本的原因,趙安身邊留下來的活動資金也快用完了,再燒一爐玻璃水,把剩餘的原材料用完就只能停工

所以他對于馮少平的提議,其實很有興趣,只要對方能夠幫他隐瞞住身份,這筆交易就可以繼續進行下去。

然而馮少平思索片刻之後,卻搖了頭。 “我能找到的關系,也就是我爹在國子監時巴結上的同學,永定侯賀博興,還有我闖蕩江湖時認識的江洲王家的七公子。我可以要讓他們幫着賣東西,也可以暫時隐瞞你的身份,可是無論紅酒還是琉璃器皿的利潤都足以挑動人心,只要有人想要調查,很容易就能查到你頭上了。”

趙安點點頭,對于希望落空這件事也沒怎麽往心裏去,反正他已經有了計劃,就按照原本的計劃進行下去就行了。

可馮少平卻說, “你之前說要從海上轉一道手的方式法很好,所以我決定去幫你跑一趟,順便去看看胡兄在南越國占下的地盤是怎麽樣的。”

“啊~”趙安只驚訝了一瞬,又接着問道, “你能脫得開身嗎。”

雖然修路的工程已經結束了,馮少平最近幾天看起來也很閑的樣子,可是臨近年底,縣衙肯定也有很多事情要忙吧。

卻不想馮少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說, “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有人看上了本少爺的美貌,可我抵死不從,所以選擇逃婚啊。”

然而事實遠不像馮少平跟趙安說的那樣輕松,這場婚姻對于馮少平來說根本就是羞辱。

可是按照馮縣令的說法,女方家是府城的大商沈家的女兒,配給他這個庶子已經綽綽有餘了。

真正令馮少平感到心寒的,就是馮縣令在說這話時,臉上那種輕蔑的表情,無論他給馮縣令做了多少事情,在馮縣令眼中,他終究是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庶子。不能像大哥一樣守住老家的宗法祠堂,像二哥和三哥那樣去京城讀書考科舉,只能幫着家裏打理一些買賣上的事情,娶一個有錢的妻子回來,也是給家裏增添一份助力。

即便是馮縣令這樣拔貢出身的人,也不太看得上商人,可是他為了獲取錢財上的支持,又願意讓自己的兒子去取商人之女。

這讓馮少平意識到,多賺一些錢也是很有必要的,如果他混成了像那些大鹽商大茶商那樣,或許可以直接捐一個四品郎中,雖然沒有實缺,但是馮縣令這樣的七品縣令見到了還得行下官禮。

趙安不知道馮少平心裏揣滿了出人頭地的鬥志,但他還是同意了讓馮少平帶着他新燒出來的玻璃器皿和葡萄酒去南越國找胡笙

最起碼也要讓資金流動起來,他才有更多的錢改良燒制玻璃的技術。還有先前就說好的,要燒制水泥給山上的人建房子,可是到現在為止依舊沒有着落。

談妥了所有的事情之後,趙安才帶着馮少平上樓,去他的書房裏看到了那些被放在櫃子裏的玻璃器皿。

其中有一對器形很大的雙耳方瓶,造型很像是古樸的青銅器,卻又呈現出漂亮的湖藍色。馮少平根本就看不見在趙安中非常明顯的氣泡和雜質,只看到這透明的琉璃在陽光下閃爍着射人的寶光。

除了這一對高達一尺三寸的花瓶以外,剩下的就是一些小物件了。比如一套包括硯滴,水呈,筆架在內的文房用品,個個小巧玲珑,十分可愛。更多的則是一些可以放在手中把玩,也可以用來裝水的小瓶子。然後在箱子的最底下就是一層渾圓的玻璃珠。

因為在玻璃的燒制過程中加入了一些鉛,趙安擔心會對人體有害,所以沒有讓人制作餐具。

這一點也正符合了馮少平的喜好,或者說這個時代人的喜好,因為餐具的價格永遠比不上玩器,這一點從瓷器身上就能看得很分明了。一個普通的白瓷觀音擺件,也會比成套的白瓷餐具貴上幾倍。

馮少平癡迷的對着那些玻璃器皿,看了許久,才關上櫃子。等他把女兒送回去後,當天下午又回到了趙家村,讓張威去山上幫他聯系了一批人手,用稻草裝筐,把那些瓷器裹得密不透風,又用同樣的辦法裝了石潭子葡萄酒,拉着二十多條騾子上路去了。

村民們看到趙家出來的這些螺馬馱着的草筐,猜測着趙安家裏又賣出去了什麽好東西,卻沒誰會産生嫉妒的心情,因為他們早已認定,趙安是一個有能耐的人,跟他們不在一個層次。

而讓他們更關心的卻是昨天臘八節各家客戶準備了一些什麽東西,他們樂此不疲的讨論着,有些小炫耀,有些小歡喜。

直到臘月初十,這樣的風氣依舊沒能結束,然而這天卻出了另外一場風波。

有十幾個騎着高頭大馬的軍漢,從村外跑過來,開口就要找趙秀才家。

趙秀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吓得雙腿打顫,他仔細的回想了自己最近一段時間的所作所為,上次進城跟秀才們聚會的時候,應該沒有寫反詩,最近一次歲考他也沒有犯諱。

實在想不通自己到底犯了什麽事情,要讓這些軍戶跑到家裏來,這也只能壯着膽子出門去,打躬作揖道, “小生趙文舉,見過幾位軍爺。不知幾位到舍下,有何貴幹。”

他平時住在鄉下,說話的時候也免不了要罵幾句娘,可是緊張之下,說話就顯得文绉绉起來。

那個領頭的身穿輕甲,乃是有官職的五品鎮威将軍,自然不會跟眼前這個酸儒客氣,揚起手中的馬鞭指向趙秀才說, “你可是趙家的族長,趙通明謀害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全家都已經被砍頭了。”

他又收起馬鞭,又對天拱手道, “皇上隆恩,不跟你們這些同族人計較。但是趙通明家的土地,田産,全都要抄家收公,你把手裏的田契地契,全都拿出來吧。”

趙秀才滿腦子的皇後,太子,全家殺頭,根本顧不得想其他,他仿佛提線木偶一般,按照那位将軍的吩咐,将手中的田産地契全部交了出去,等到那些騎馬的軍人全都離開之後,這才清醒過來。

他覺得事情必須要找人商量一下,而他第一個想到要找的人就是趙安。

他騎着自家的那頭小毛驢,以最快的速度來到趙安教書的教室,因為在教室修好之前,趙秀才就覺得趙安教的那些東西很不入流,所以在教室修好之後,他從來沒有來過這裏。

今天他不僅來了,而且直接沖進教室,把趙安拉到外面說, “趙通明闖禍了,他刺殺皇後和太子,結果被殺頭了,你說我們該怎麽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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