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菩提篇
菩提篇
姜塵清慢慢走近，俯身看着他，“既然你不肯說，也沒必要再留着你。”
李中義決然，誓死不提。他并非真要殺李中義，反倒是要引出背後無形的那雙手。
果然如他料想那般，下劈的劍被突如其來的鐵鏈抵擋，發出清脆聲，不知從何處來的兩個“人”，一紅一藍，移動速度極快，轉眼間便到了所處地。
姜塵清微微眯眼，“鬼差。”
那晚來到客棧的想必也是他們。
紅鬼差咧嘴笑道：“真是跟仙人添麻煩了。只是這魂可不能滅，我還要帶回去。”
與他做交易的竟是鬼差，起先也屬實沒想到。此刻李中義腳跟着了地，生命跡象越來越微弱，雙眼空洞，藍鬼差甩動鏈子套上了他的脖子，晃動起來作響，下一刻，李中義的魂硬生生被拉了出來！
金風見狀想上前阻止，卻被姜塵清攔在身後，“鬼差不在鬼界掌管秩序，倒跑來人間與人做交易。”
紅鬼差道：“讓仙人見笑。”
藍鬼差道：“我們可從未強求，講的可都是你情我願。”
紅鬼差道：“是啊！人的欲望無窮無盡，稍有一提。”
藍鬼差接上他的話，“便主動找上門了！”
兩鬼一唱一和，甚至還韻上了調，李中義的魂被他們拉到身邊，突然紅鬼差大叫：“肮髒！肮髒！這肮髒的怨念怎還存在于此！”
鐵鏈在他手中上下晃動，而李中義的魂如同飄紗般也被上下晃動，“甩不掉，甩不掉。”
藍鬼差拉過鐵鏈，面視着李中義，又嘆了口氣，“存在怨念的魂體那位主可不喜，即為代價，把你的怨念都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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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話，吹出一股氣讓李中義吸入，空洞的眸子動了動，仿佛被控制了一樣，說出的話沒一點情感。
“鄙人從小與雙親一同居于這村中，雙親皆為醫師，在村中治病救人，積德積善，從未幹過昧心之事。
可好景不長，村中毫無征兆的染上一種病，傳播力甚強。雖不嚴重，但卻萬般折磨人，一到下雨天，便如同萬千螞蟻在身上攀爬般。
突來的病狀使雙親束手無策，只能刨根問底，沒日沒夜的試藥，煉藥，一日無事，兩日無事，數天過後有人上門砸鋪，
在病不受控制下，雙親終研制好解藥，挨家挨戶送去，人心貪婪，得了能治病的還不足，竟慌稱他們醫死了人！
藥鋪自此以後未再安寧，最終被逼投井自亡。”
話語自此，紅鬼差譏笑道：“是一段悲慘的經歷，只可惜你的心不夠狠，到頭來又取回了解藥。”
李中義沒了聲，低着頭，看不清此刻的神情。
“怨念消了，那主該不挑了。”
拉着十幾米長的鐵鏈，鬼差轉身要走，小厮一個箭步沖上去，回拉住鐵鏈不讓他們走。
鬼差手中的鐵鏈自然不是普通的，活人碰不得，鬼氣侵蝕他雙手，黑色蔓延手指，就算如此，小厮還是不放手。
“師傅，對你而言，我又算什麽！”
他說他從以往到今後都不是他的弟子，卻從一開始便把解藥給予他服下。
李中義頓下身，緩緩回頭，千言萬語從肚出，卻又不出口，他的聲音輕飄飄：“我是罪人，你不是，你有選擇更好的權利。”
這即是他的答案，小厮也心知肚明了。
鬼差的身影消失不見，黎明升起，照落在廣袤無垠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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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姜塵清好奇的點開數據，生命值由原先的百分之三十下降至三，如今是百分之二十七，克幣一千二百。
回到村內，用“含清花”研制的解藥已經被鬼差行善送給各戶，因瘟疫感染久，藥效一時半會也好不了，需長期敷用，好在可以做到藥到病除。
小靈兒是整個村最精神的人，一見到小厮，撲入他懷，仰起笑臉：“哥哥，小靈兒一點事兒都沒了。”
小厮蹲下身，摸了摸她的頭，“是麽？讓我好好看看。”
小靈兒躲着他的手，一直笑着，“別撓，好癢。”
他停下手，小靈兒忽然湊近細看他，小手碰上他的臉，“哥哥，你是不是哭了？”
“沒有，”小厮道，“哥哥可堅強了。”
他站起身，望見姜塵清與身邊的弟子從客棧內出，包袱背身，看來要走了。兩波視線碰撞一下，小厮站起身道：“仙人，這是要走了？”
“嗯，”姜塵清點頭，道，“事既然已解決，不在此駐留了。”
小厮隐忍着，又怕他們走遠，此次一別或許永不再見，趕忙喊住：“仙人！”
姜塵清回過頭，只聽他一口氣說道：“可否收我為徒！”
沈長錦：“？”
金風：“？”
玉露：“.....”
連同姜塵清：“....？”
小厮漲紅着臉，道：“我還是想...繼承師傅的意念，雖然我醫術不行，但我身強體壯，準能幫的上仙人。”
沉寂幾秒後，姜塵清道：“你能吃苦耐勞單單不夠，仙界有收弟子的标準，天資不夠本也不行。”
小厮一看沒戲，收回了目光。
須臾，只聽姜塵清道：“仙門有位過異的仙師，牌名“第一劍仙”，你去找他，若是問起，便說是我指使。”
“但若是你天資過弱，他不收你為徒，你也便放棄這個念頭。”
聽着“第一劍仙”，金風瞬間黑了臉。
小厮喜出望外，又道：“我該如何稱呼這位劍仙。”
“楚仙師，楚雲舟。”
仙界，北山門。仙尊今日勞駕楚雲舟的地盤，親自迎接仙尊到來，二人坐落庭院閑談，将話題扯到了出了界的姜塵清。
仙尊淡道：“姜仙師膽子也夠大，擅自出離仙界。”
楚雲舟面上神情毫無觸及，道：“尊上作何處置？”
姜塵清的脾性夠大，自死而複生來，一改往日作風。仙尊将目光拉遠：“罷了，随他去吧。”
楚雲舟不語，微微點頭。手下的弟子這時快步走來，見有仙尊在，不知此話該不該當着面說。楚雲舟輕視一眼，道：“說。”
弟子禀報：“師尊，邊界來了個凡人，說是門下的徒弟，還說...有憑證。”
楚雲舟蹙眉，道：“弟子？”
“憑證是，姜仙師親自替您收的徒。”
楚雲舟不言不語，只是快速蹙了下眉。
趕了幾日的路程，終是到了妖界這一帶的最邊緣，遠處有了人煙，再走一段路便也到了。
姜塵清唯一覺得順的是，自打那麽久，他所做的一切，弟子從未問過，興許是門界有規的緣故，仙師所指使的一切，弟子要做到：勿問，勿疑，勿想。
通俗含義，便是在弟子心目中師尊這麽做一定有師尊的道理。
邊界城門又高又寬，進駛的人還真不少，排在長隊後，一點點往前進。
看管城門的人，會問道：“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
回答各色不一，有人說，回家看看家人。有人道，來安葬親人。不管回答是什麽樣的，看管城門都會放行。
總之，進邊界也是件易事。
到了姜塵清一行人，看城門的多瞥了幾眼，依舊是那個問題：“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
姜塵清道：“探望在這裏的親人。”
城管沒先放他們進，又上下打量幾眼，道：“都是？”
姜塵清從容自理，随即應道：“都是。”
城管沒再多問，讓出一條道，“請吧。”
妖邊界是個繁華之地，車水馬龍，絡繹不絕。他們本想找一家客店歇歇腳，客店走幾步就見，剛想進去，誰知對面也是家客店，上來就拉客。
“客人，”一個面态富榮的女人道，“來我家吧，保證你吃好住好，一點煩心都沒有！”
往右偏了幾步的姜塵清覺得她熱情似火，便想跟着她走，這家客店老板娘一看就不滿意了，也親自出來拉客。
“我家好！”老板娘道，“我家客店可是規模最大，設施最好，實打實的好評。不僅僅能吃好住好，還有免費的□□，客人，來我家！”
兩家客店領主互相對視一眼，空中變閃起火星苗。
“來我家！”
“死八婆，你敢和我搶客人！”
若不是店有店規，這會兒估計也拉上他們的胳膊。二人誰都不肯讓步，兩邊站着，把一行人圍住。
眼瞅着情景快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姜塵清兩手擡起：“停！”
面态富榮的道：“客人可是想好了要去哪家？”
“金風，玉露你去那家，”姜塵清指了指右邊的客店，随後又對沈長錦道，“你同我去左邊的那家。”
這樣既做到了回應熱情，又保持了平衡，甚好。
見有了滿意的應對，兩位領主各退一步，皆将臉扭向一邊，又恭恭敬敬的做出請讓的手勢，“客人，請。”
分為兩波，金風與玉露去了右邊的客店，他們去了左邊的。
今日行程落幕，往後不知是順利是困難，姜塵清躺在榻上，如今也算是進了妖界，一步走一步看，總歸會有個好結果。
他這樣對自己說，随即轉了個身，閉上雙眸。
不知過了多久，屋門被輕聲推開，黑暗的屋子裏踏進一個人，步子既輕又穩，随後走到姜塵清的面前，忽輕笑一聲。
榻上的姜塵清并未察覺。
沈長錦進了屋，屋內窗棂大敞開，月光透照進來，他走去掩上窗，朝外看了一眼。
月光仿佛射入他的心窗，狠狠刺了一下。
沈長錦心窗陣痛，步步往後退，額上顯露出一朱砂印記，若隐若現，宛如被針一下下刺痛，頭也欲裂，他捂着半張臉，扶着榻邊才沒倒下。
痛，好痛，比起仙界時的狀況，這次更加糟糕。
沈長錦無聲吶喊，始終咬緊牙關只發出輕微聲音，恍惚間，他看到了從體內出來一個人，與他一樣的面孔，不同的僅僅是氣質。
那人輕飄飄坐在一旁，居高臨下看着他，如同王者般，“沈長錦，現在的你究竟有多懦弱？”
“滾！滾開！”
沈長錦揮手驅散他，輕微的攻擊，未能将他驅散。他換了地方坐着，斜着頭，眼眸甚像顆血紅寶石，“滾去哪？”
沈長錦握緊拳頭，心髒愈發痛，“你究竟是誰！”
他道：“我亦是你，而你，皆亦是我。”
言罷，他猛然沖向沈長錦，即刻消失不見。心髒頃刻間緩解了疼痛，垂着的頭須臾慢慢擡起，而額間的朱砂印記已完全顯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