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塵埃落定（二）
塵埃落定（二）
亥時，月色入靜，層雲漸湧。屋中燈燭已逐漸黯淡，門發出輕微的聲響，姜塵清始終保持着側躺的姿勢，直到身後有人躺下，手臂輕攬住他的腰肢，呼吸噴灑後脖頸，帶着淡淡冷意。
昏黃的微光充斥着屋內，姜塵清緩緩睜開了雙眼，“沈長錦。”
身後人一怔，繼後開口道：“師尊怎麽認出是我的。”
姜塵清知覺不準，卻對是不是沈長錦的知覺很準。
他沒翻過身，就這樣淡淡道：“把一個入了鬼門關的人強制拉回來，不惜換上一條命，這樣值嗎？”
“師尊呢？那樣做值嗎？”
姜塵清沉默了，他想過很多種方法，可天意始終不給人準備的機會。
須臾，他感受到沈長錦抱得更緊了些：“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這個人就是師尊。”
姜塵清心中一緊，一種晦澀的感覺蔓延至胸腔，“若是有一天我要走了，你會放我離開嗎？”
沈長錦不言語了，寂靜的房間，兩人距離甚近，卻還是空曠了些，片刻後他才啓唇：“會。是弟子欠的師尊，師尊若是不喜歡這裏，不想留在弟子身邊，要走的那一天弟子絕不會阻攔。”
他的語氣堅定，使得姜塵清心中一頓苦澀。
無情之巅上，倒在血泊中的姜塵清被宿翎湧入懷中，那刻他只覺得一片安靜，視線逐漸模糊，臨終前是宿翎最後的聲音。
“你與他一往情深，而我便是他，你卻不願多看我一眼。”
姜塵清卻再也回答不了這句話。
忽的，他轉過身，與沈長錦四目相對，明亮而漆黑的瞳眸全是他，容納不下其餘半點雜物，他突然覺得好笑，究竟是什麽時候，把沈長錦對他如此忠心耿耿。
映暗的燈燭越來越微弱，在即将熄滅之際，姜塵清湊上去貼住了他的唇，一股薄涼夾雜着甜意的感覺在口腔蔓延，齁到了嗓子處。
沈長錦慢慢回應着他的吻，喘息聲交互二人，隔有半點的距離被靠攏的身軀填滿。柔軟烏黑的發散至兩邊，衣肩滑落，沈長錦與他交叉着十指。
姜塵清眸子微顫，細喘着氣看他。
“師尊。”
沈長錦嘶啞着聲喊他，“弟子不想再讓你痛。”
姜塵清應他：“嗯。”
夜過三旬，屋內逐漸恢複了平靜，姜塵清面色上的潮紅慢慢恢複，依舊疲憊不已，腦子昏昏沉沉，好似一閉上眼就能入睡。
在快要入眠時，他倏然感受到手心裏被塞了個東西，冰冰涼涼，還凸凹不平，半晌又聽到了系統發出的聲音。
【恭喜宿主集齊五石。】
黎明來臨，光束傾灑進屋，沈長錦下意識的去探身邊，已空無一人，冷冷清清，餘溫都不知消失了多久，連同屋中都已不見姜塵清的蹤影。
沈長錦眼神沉了沉，如果這是師尊想要的，那麽他便不會再追下去。
說不心痛那是假的，他多希望能一直陪在師尊身邊。從始至終，并非師尊欠他，而是生死攸關時刻，皆是師尊擋在他前。
須臾，屋外響起了敲門聲。見門被打開，往友朝後退了幾步，道：“宿翎大人，蓮花塢，有人在等您。”
是何人在等他，心中頓然明朗，沈長錦一言不發，很快便離開了寒梅院。
蓮花塢的湖面上一片悠靜，千萬朵蓮一株連着一株，此時蓮花開的豔麗，紅粉白齊聚一堂，沈長錦在對岸站着，遠遠看去便在一片綠然的湖中央見到了一艘小船，船上躺着一個人，青衫白衣，随波逐流，甚是自然。
待小船慢慢移到岸邊，沈長錦才出聲：“師尊！”
聞聲，他站起身，目光觸及沈長錦，看着朝他伸出的手，姜塵清清楚明白，握住了就是一輩子。
他既然選擇了留下，心中便早已有了答案。回握住那只手，掌心的熾熱傳遞而來，緊接着沈長錦将他拉上岸。
“弟子以為再也見不到師尊。”
姜塵清拿出翡翠玉擺在他面前，“你把定情信物放我這，讓我怎麽舍得走。”
它不僅是沈長錦給他的“定情信物”，也是魔遺骸，在媒介快要打開之際，姜塵清還是猶豫了，這一走就是生死兩別，回看這片土地，他好似已經習慣，習慣這層身份，習慣了沈長錦在他身邊。而選擇是沒有回頭路的。
系統：【傳送媒介将會在半刻鐘後打開。】
雜念，也在他心中成了一種執着。姜塵清垂頭看着手中的翡翠玉，幾經周轉，還是落在他手，他道：“除了回去，五石還有什麽用處？”
系統：【解放系統，讓衢州成為真正的世界。宿主一旦做出次決定，便成為真真正正的姜塵清，請宿主慎重考慮。】
結果可想而知，只是0033在得到解放後有了自主意識，也會在不久後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
0033：【在以後得生活中，0033祝宿主一帆風順，萬事如意。】
0033：【希望宿主能在今後的創造道路上善待筆下的每一位人物。】
0033：【編號0033正式與宿主再見。】
系統的磁音逐漸消逝，這也許也算得上是一種美好的結局，姜塵清心中倍感輕松，最起碼今後不用再到處奔波，身邊還會有人一直陪着他。
再擡起頭時，看到岸邊有位船夫正在栓缰。他乘坐一只小船，在綠蔭中随風漂流，躺在小船上，誤入藕花處，瞬間沒了對時間的知覺，只知微風在叢中拂過，一股清香味侵入鼻中。
不知不覺中，小船愈往深處飄去，亭亭如立的蓮葉和花遮住了姜塵清的身影。
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争渡，争渡，驚起一灘鷗鷺。
淺靠岸邊的小船忽的停下，岸邊有人在喊他，姜塵清睜開眼，對上了沈長錦的目光。
此刻他知道，這一眼，便會到永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