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加更二合一

加更二合一

沈踏枝被江雀撲了個滿懷, 又有安全帶的束縛,手忙腳亂地才解開安全帶抱住江雀,應聲道:

“嗯,下雨了。”

他剛才一直想着下雨要回家, 只把下雨當成了平時稀松平常的事情, 完全忘記了江雀曾說過自己還沒有看過雨,想聽雨的聲音。

對, 他還承諾過的, 要帶江雀去看火山、去看很多很多的人類世界中他不曾看過的景色, 出來之後他只想着将江雀好好保護在家中, 居然險些忘記了這些事。

現在想起來也不遲,正好江雀的觸手可以縮小了,他可以着手安排多帶江雀去別的地方看看了。

江雀還在高興,他抱着沈踏枝,在他的懷裏一瞬不瞬地看着窗外的雨。

雨點飄落到了昂貴的真皮座椅上, 副駕駛的座位估計要全部換新, 但沈踏枝沒提起關窗的事,只是輕聲道:

“先把蛋糕罩上吧?不要讓蛋糕淋上雨了。”

江雀趕忙起身把蛋糕給裝好, 然後直接趴到了窗邊繼續去看雨。

沈踏枝被江雀放開了, 便重新系上了安全帶, 啓動車輛,帶着江雀向家的方向駛去。

車載電臺依然在播放着新聞,伴随着“刷啦啦”的雨聲,主持人清晰的普通話在車內回蕩:

“近日, 我國長江中下游地區遭遇罕見大暴雨, 引發嚴重洪澇災害。暴雨導致河流水位猛漲,農田積水嚴重, 莊稼受損廣泛,農民損失慘重。同時,五人因洪水沖走失蹤,救援隊伍正全力搜救。當地政府緊急部署抗洪救災工作,力求盡快恢複受災地區生産生活秩序。此次災害……”

“下雨也會讓人類死嗎?”江雀疑惑地問出聲。

他的頭發完全被雨水打濕了,黑色的頭發軟噠噠地黏在鬓邊,身上也濕淋淋的,看上去像是只淋了雨的小貓。

暴雨驟降,原本悶熱的天一下子亮了下來,沈踏枝擔心他着涼,關掉了車裏正開着的冷氣,給江雀遞了塊毛巾後才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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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的,如果下雨太久的話會排水不暢,有可能引起洪水,人類在水裏沒有辦法呼吸,就會淹死。”

“好脆弱啊……人類。”江雀小聲道。

沈踏枝看了看陰沉沉的天:“不過只要不是持續太久的暴雨,就不會造成太恐怖的損害,人類社會裏是有專門的組織來控制災情的。”

說到災情,江雀就想起了之前自己未能處理掉的惡意,那些惡意逸散後也會帶來許多災害,只是那個時候他以為是人類太脆弱了,所以才會看到災害就動不動死掉。

原來下雨會把人淹死……那火山呢?

江雀說着就問出了聲來:“人類為什麽會在火山爆發中死掉?是被燙死的嗎?”

微波爐和酒精燈都是橙紅色森*晚*整*理的,火山爆發出來的東西一開始也是橙色的,難道說那些東西也很燙?

“只是一小部分。”沈踏枝答道,“火山噴發的時候還會散發出有毒的氣體,還有遮天蔽日的火山灰,這都會讓人類中毒或者是窒息死去。”

“而且火山爆發大都伴随着地震的發生,地震會讓建築物倒塌,人類被建築物砸中或者是掩埋後也會死。”

江雀若有所思地做下總結:“所以人類在這種時候都是被殺死的,不是自己去死的?”

雖然不知道江雀為什麽會突然提起這個問題,但沈踏枝還是耐心地回答:“可以這麽說。”

“這樣啊……”

江雀低頭,陷入了沉思。

之前他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帶來天災,是因為他覺得就算沒有天災,人類也會動不動就尖叫着去死,這是深淵中的那些惡意給他帶來的對人類的刻板印象。

但出來後他就敏銳地發現了,這裏的人類和他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樣,除了沈留時,他至今都沒有見到過第二個傳統意義上的“壞人”,甚至沈留時和他以前見過的人比起來都算不上有多壞。

現在突然得知天災下的人類并不是因為脆弱才死的,而是因為窒息、毒氣等各種原因去世的,江雀一時間都有些無所适從。

為什麽不呼吸就會死啊……

曾在深淵中嘗試着閉氣數日也依然活蹦亂跳的江雀不理解。

他也沒有心情看雨了,只繼續抱着手裏的蛋糕,心情莫名地沉重。

在天災下死掉的人和自己去死的人是不一樣的,他們很有可能就像是他剛才看到的平凡的路人一樣無辜,也有可能是像郗景那樣充滿抱負的厲害人類,但都因為一場天災而徹底失去了生命。

人類只能活一次,死了之後就是徹底的終結。

他間接性地讓很多人死了。

他的異樣很快就引起了沈踏枝的注意,沈踏枝疑惑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雀雀,怎麽了?”

“我現在有點難過。”江雀實話實說道。

他對上沈踏枝疑惑的目光,開口解釋:“之前我和你說過的,沒有我處理怨氣的話,這個世界的善惡失衡,世界紊亂後就會出現各種災害。”

“之前我在深淵裏看見過的,火山噴發,很多人尖叫着逃難,那是我帶來的災難,他們是不是都死了?”

他并不共情人類,在此時本該冷漠地路過去嘲笑人類的弱小的脆弱的,但一想到芸芸衆生之中也包括沈踏枝,他就又覺得自己做的有點過分了。

因為沈踏枝,他正在漸漸脫離高高在上的第三視角,切身地去看到人類。

“唰——”

車輛在雨幕中一個急停。

後方傳來了氣急敗壞的喇叭聲,沈踏枝完全沒想到剛才江雀問自己自然災害的事情是因為深淵。

他慢慢開着車打着雙閃停到路邊,耐心地問道:“為什麽要這麽想?”

江雀揪着安全帶道:“因為只要我按照那些人的話,呆在深淵裏的話,災害其實就不會……”

“你沒做錯。”沈踏枝難得強硬地打斷了他的話。

他關上了車窗,把喧鬧的雨聲徹底隔絕在了窗外,又關掉了電臺,車內終于只剩下他和江雀的呼吸聲。

沈踏枝的聲音是少有的激烈:“你還記得自己的觸手是怎麽死的嗎?如果繼續在裏面處理怨氣,用不了多久,你剩下的八根觸手也會全部死亡。”

“觸手死完了,接下來的就是你。”

江雀疑惑:“我會死?”

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畢竟在深淵中百無聊賴的時候,他也不是沒有嘗試過人類的自殺方式,但這些方式除了給他帶來一點痛感外毫無影響。

也是因此,自始至終,他一直都是在擔心自己的觸手死掉了之後沒有人陪他說話了,而從未擔心過自己。

“你會死。”沈踏枝堅定道。

“雖然從理論上來說,只要有充足的情感,你就是不死不滅的存在,但深淵裏的那些根本不算是情感,那只能算是——”

沈踏枝咬牙切齒地找出來個文明點的形容詞:“那只能算是人類産生的垃圾。”

江雀的關注點完全錯了:“原來我一直在吃垃圾?”

“……”沈踏枝沉默了一下,“重點不是這個,雀雀。”

他嘆了口氣,探身拿過車後座上的毯子,披到了渾身濕透的江雀身上,揉了一把他濕淋淋的頭發:

“我是想說,你在深淵裏會死,你用自己将早該降臨的天災延後了數十年,即使你不走出深淵,天災在你死後也會降臨,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一個人類。”

“你本來就是被迫背負上這一切的,你不需要為自己在深淵裏的行為負責,更不用考慮為了人類重新回去。”

“……這不是你的錯,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

江雀呆呆地看着低着頭,神情低沉郁落的沈踏枝,總覺得對方好像在難過。

但沈踏枝為什麽要難過?他這不是沒死嘛,而且他也沒說這是自己的錯要回去啊?

他只是頭一次鮮明地意識到其他的人類是和沈踏枝一樣的人而非冰冷的影像畫面,所以覺得有些沉重而已。

江雀這麽想着,解開了安全帶,傾身抱住了沈踏枝,小聲道:“你別難過,我以後不說這個話題了。”

沈踏枝用自己微不可查的顫抖的手回抱住了江雀,垂眸想,能看透人心真是個犯規的能力。

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他的情緒表現的太明顯了。

他本不該這麽控住不住自己的情緒的,但是“回到深淵”這四個字幾乎是沈踏枝心底最深的一根刺,只要一想到上一世在自己面前慢慢死去的江雀,他的心口就無法控制的一陣刺痛。

尤其是在聽到江雀提起自己繼續留在深淵裏的可能性時,沈踏枝幾乎以為自己又回到了最暗無天日的那一天,江雀輕輕地笑着推開他,說自己要留下。

當時的江雀其實已經沒有什麽精神了,推開他的手都是輕飄飄的毫無力氣的。

他試着抓,卻什麽都抓不住,只能看到江雀被黑暗吞噬的身影。

不死不滅的怪物死了,是他自己選擇的死亡。

再也沒有小心地用觸手拉着他的衣角,面上說着“我才不聽這麽幼稚的故事”,其實偷偷在用觸手讨論着劇情的小怪物了。

而如果不及時帶出江雀,或者是不直接找到阻止末日到來的辦法,這樣的悲劇就會再上演無數個輪回。

這是驅使着他在重生後一刻不停歇地去尋找江雀的最沉痛的動力,也是他內心深處最恐懼的噩夢。

“我沒難過。”

沈踏枝緩聲開口。

“只要你還開開心心地活着,我就沒有難過。”

.

在回家的路上耽誤了太久的結果就是,二人足足耗到了一點半才到家。

本來江雀一點鐘就要上課的,但因為時間趕不及了,再加上雨勢過大,沈踏枝在路上給杜露露打了個電話,把今天的課給換成了晚上的網課。

其實本來是準備直接取消的,但是江雀堅決不同意,一定要去上課,沈踏枝無奈之下只好提出這麽一個折中的方案。

車上的小插曲并沒有怎麽影響江雀的心情,他到家後先是被沈踏枝催着去洗了個熱水澡,換上了幹淨的睡衣,然後舒展着自己的觸手一路雀躍地下樓準備繼續去陽臺上看雨。

憋屈了一早上的觸手們終于能在家裏伸直自己了,像是伸懶腰一樣狠狠地舒展了一下,成功地讓江雀被卡在陽臺的門上。

除了在異能調查科那會還沒有适應人類的房門大小被卡了幾次,江雀已經許久沒有因為觸手而被卡住了,這次完全猝不及防,一個沒站穩直接摔到了地上。

好在他在最後一刻狠狠地讓重心往後偏移,最後摔在了室內,而不是倒向室外的滂沱大雨,否則還要再洗一遍澡。

“噗……”

正從廚房探出身體來準備問江雀中午想吃什麽的沈踏枝恰好看見了他自己被自己絆摔倒的這一幕,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江雀懊惱地站起來瞪沈踏枝:“不許笑。”

他有足足十只手要控制,走起路來比人類難多了好嘛。

“好,我不笑。”沈踏枝這麽說着,臉上還是收不住的笑意,“中午想吃什麽?”

“想吃肉,下雨了,要吃熱的……對了,沈踏枝,教我做飯。”

今天下午不用上課,江雀于是想起來了昨天被自己擱置了的學做飯的計劃,帶着自己剛被撞焉了的八根觸手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行,你想學什麽?”沈踏枝沒拒絕,江雀多學幾項技能總是好的。

“學……學……”江雀半天也說不出具體的菜名來,正在他想要求助沈踏枝都有什麽菜的時候,突然靈光一閃,“我要學做糖醋排骨。”

家裏冰箱裏确實還有排骨,沈踏枝打開冰箱的冷藏室找肉,順口問道:“你怎麽知道糖醋排骨的?是在網上看見的嗎?”

剛才問江雀想吃什麽,他半天就說了個“肉”,這會居然能說出具體的菜名,沈踏枝也有些奇怪。

“不是。”江雀搖搖頭,湊到了沈踏枝的身邊看他拿出排骨解凍,“是我在異能調查科吃到的。”

他向沈踏枝描述了一番郗景在異能調查科是怎麽帶他到食堂吃飯的,食堂中的人又是怎麽人鳥獸散的,然後打飯的阿姨又是怎樣給他堆滿了一整盤的菜的,最後道:

“異能調查科的那個很好吃的菜叫糖醋排骨,當時我吃的時候就想着要回來和你一起吃了,只是前幾天忙忘記了。”

“原來是這樣,雀雀在異能調查科的時候還在記挂我啊。”沈踏枝笑眯眯地道。

“嗯嗯。”江雀承認的很爽快,“因為我一直很想你啊。”

這對他來說并不是什麽很羞于承認的事,畢竟他在異能調查科很想沈踏枝是個無可辯駁的事實,但卻讓旁邊的沈踏枝愣了神。

沈踏枝苦笑:“你可真是……”

總是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打出讓他猝不及防的直球啊。

“我真是?”江雀疑惑。

沈踏枝頓了一下道:“我是說,你真是記憶力好,連糖醋排骨這件小事都能想起來。”

“那當然。”江雀很驕傲地應下,“我很聰明的。”

二十分鐘後。

很聰明的江雀被鍋裏“噼裏啪啦”的熱油吓得手忙腳亂,八根觸手一通亂舞,嘴裏還在求助沈踏枝:“接下來要做什麽?加糖還是加排骨?”

沈踏枝在旁邊忍笑:“先加糖,炒到紅色之後再加排骨。”

在他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一根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卷起了放在一旁準備好的冰糖到進鍋裏,同時用另一根觸手替自己擋住了鍋裏濺起的熱油,緊接着用第三根觸手拎來了垃圾桶精準地接住了被第一根觸手慌張地抛掉的冰糖袋子。

在做這一系列動作的同時,還有一根觸手始終盡職盡責地握着鍋鏟來回翻炒着冰糖。

場面可謂壯觀,看得沈踏枝都有點眼花缭亂。

而這只是第一步炒糖。

等到開始加調料的時候,蔥、蒜、八角和老抽生抽已經讓江雀的八根觸手都不夠用了,好幾根觸手在半空中撞上,還有幾根差點絞在一起打成死結。

直到最後一步加水小火慢煮,整個廚房才平靜下來。

“呼——”

江雀松了一口氣,他放下了自己始終緊張着随時待命的觸手,走到了沈踏枝身邊,感嘆道:“你居然只用兩只手就做出來飯了,好厲害。”

……正常人也就只有兩只手啊。

沈踏枝無奈地拿紙給江雀擦手,道:“你也很厲害。”

能用八根觸手慌慌張張地安全把菜做出來,也算是一種本事。

因為全程都沒有用手的原因,江雀的手上只是沾了點水,反倒是觸手髒兮兮黏答答的,上面不是各種調料就是被濺上的油。

江雀看着自己的觸手皺了皺眉:“好髒,我去洗手。”

沈踏枝于是放開了他,江雀一刻都忍受不了自己髒兮兮的觸手了,直接竄進了洗手間。

“嘩啦啦”的水聲響起,還伴随着江雀的聲音:“沈踏枝,記得幫我看着火,一會要調大火收汁的。”

倒是把步驟記的清清楚楚。

沈踏枝輕笑着搖了搖頭,走到了竈臺前。

他先是把被江雀手忙腳亂地糟蹋的一片狼藉的竈臺收拾幹淨了,順帶拖了個地,這才不緊不慢地把火調到大火。

期間他還在旁邊的鍋裏熱了個油,把早就洗好控好水的小青菜倒進去翻炒,等到小青菜出鍋的時候,糖醋排骨恰好收汁,江雀也洗好了自己的觸手走出了衛生間。

他驚訝地看着恢複了整潔的廚房和沈踏枝手裏的菜,很是不可置信:“這些都是你剛剛做的?”

沈踏枝笑着點了點頭,恰好這時米飯也跳了,他看了一眼時間,先把小青菜和糖醋排骨盛出來放到桌上,道:

“飯再悶五分鐘,今天的菜有點少,我再打個西紅柿雞蛋湯吧?”

江雀愣愣地應好,就看見沈踏枝行雲流水般的洗了鍋,然後下油,在熱油的時候洗好切好了番茄,炒熟番茄後加水打蛋,一串動作自然又熟練,等到蓋上鍋蓋的時候恰好過去五分鐘。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沈踏枝做飯的全過程,商場上淩厲無比的沈踏枝,在系上圍裙後也是這樣游刃有餘,就好像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事可以難倒他一樣。

“沈踏枝,好厲害啊。”江雀端着沈踏枝盛出來的飯,感嘆道。

沈踏枝笑吟吟的:“你也很厲害了,第一次做飯就可以自己燒出來菜。”

“那是因為你都幫我準備好了。”江雀道。

沈踏枝幫他切好了排骨、給排骨焯了水,還把每份調料都按用量準備好放在了旁邊,他就只是炒了一下而已,根本算不上什麽。

沈踏枝糾正道:“是我們一起準備的。”

他說着給江雀夾了一塊糖醋排骨,江雀接過就夾起咬了一口,而後“唔”了一聲。

“好吃,比異能調查科食堂的糖醋排骨好吃。”

沈踏枝家裏的排骨選的都是最新鮮的小豬排,用的糖也是上好的冰糖,即使他因為不太熟練炒的火候有點過了,也比異能調查科的大鍋飯要好上許多。

沈踏枝聞言也夾起來了一塊品嘗,笑道:“是味道不錯。”

第一次做飯就沒有翻車,江雀顯然很是興致高昂,他一邊吃一邊道:“我下次還想學做飯,下次我要自己備菜。”

他也想要像沈踏枝那樣,在書房也能揮灑自如。

“可以,下次你也可以自己收拾廚房。”沈踏枝笑道。

江雀的壽命很長,他不可能陪伴江雀一生的,就算給江雀再多的錢,請再靠譜的人來照顧江雀,都不如讓江雀自己學會這些日常家務來的最實在。

江雀并不知道沈踏枝所想,他吃完飯後就去陽臺繼續看雨了,看累了就上樓拿起自己昨晚沒看完的小說繼續看,順帶解決掉剛才在路上買的半熟芝士蛋糕作為下午茶。

午睡是不可能的了,他在沈踏枝的辦公室睡了一上午,現在根本睡不着。

倒是忙了一上午的沈踏枝,就像是完全不困一樣,吃完飯後就打開電腦在處理文件,旁邊也擺着一盤和他格格不入的可愛的芝士蛋糕,一點都沒有要睡覺的意思。

“沈踏枝,你不困嗎?”江雀疑惑地問道。

“嗯?”沈踏枝戴着防藍光的平光鏡,從電腦上擡起頭來,“你困了嗎?困的話我就陪你午睡一會。”

他說着就摘下了眼鏡,準備收起電腦,江雀忙道:“不是,我不困,我是在問你困不困。”

“我不是很困。”沈踏枝重新戴上了平光鏡,“沈氏最近在收購一家大型游樂場,我需要稍微看着點。”

他這是在解釋自己都在忙些什麽,江雀卻是聯想到了自己之前在論壇上看到的內容,問道:“之前我看見他們說你在入股小說網站,怎麽又突然變成游樂場了?”

沈踏枝握着鼠标的手微不可覺地頓了一下。

入股小說網站……江雀是從哪裏看到的?他不是根本沒有仔細看那天晚上他拿出來的各種資産證明嗎?

“那是為了……”沈踏枝斟酌着字句道,“是為了拿到各家網站的近幾年爆款的大數據統計與分析,好讓我來寫小說。”

他最後幾個字幾乎輕到聽不見了。

大肆入股小說網站,結果就只是為了寫言情小說,要坦白地說出這種話對于沈踏枝來說未免有些羞恥。

但是江雀的能力可以輕而易舉地判斷出話語的真假,他并不願意在江雀的面前說謊。

常年在寂靜的深淵中的江雀對聲音最為敏感,當然沒有錯過沈踏枝的尾音,他聞言一下子坐了起來,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沈踏枝:“所以你是為了給我寫小說才去收購那些網站的?”

“是這樣的。”沈踏枝生無可戀地承認下來。

第一本小說是完全憑着上一世江雀的喜好寫的,當時的他擔心一本書的時間沒有辦法完全取得江雀的信任,因此才多準備了幾本。

但他從來沒有看過網絡小說,也摸不準江雀除了《複仇三公主VS冰山三王子》還會喜歡哪類小說,只能試着從衆多網絡小說中提取共同點來寫。

要想用最快的速度獲得歷年網絡小說的熱點和劇情走向,當然是直接入股網絡小說公司,獲取公司內部統計的大數據最為方便。

……不知道江雀會不會覺得這樣寫出來的小說敷衍。

就在沈踏枝因為江雀的沉默忍不住開始擔心的時候,一個身影猛地撲到了他的膝蓋上。

是江雀江雀連帶着他的觸手一起撲進了他的懷裏,很是歡喜的抱着他:

“我喜歡這些小說,沈踏枝,你對我好好。”

江雀開心地蹭了蹭沈踏枝。

“我也很喜歡你,你還寫了哪些小說?我都想看。”

沈踏枝:……

如果沒有後半句話,也許他會很感動。

不過說起這個話題,沈踏枝也想起了先前在江雀的手機上看到的充滿着小廣告的盜版小說網站,抱着江雀道:

“對了,在手機上也可以看小說,我教你下載幾個小說軟件吧?裏面是沒有廣告的。”

“好。”江雀乖乖地交出自己的手機,依然抓着之前的問題不放,“你到底還寫了哪些小說?《盛世寵婚:葉少寵妻太高調》和《拒嫁豪門:爵爺,夫人她又爬牆了!》這兩本也是你寫的嗎?”

這是他之前在沈踏枝的書房看到的另外兩本小說的名字。

“……是。”

沈踏枝頭一次覺得江雀的記憶力其實完全可以不用這麽好,至少不要這麽字正腔圓地念出這麽羞恥的書名。

江雀更興奮了:“太好了,那等我看完現在的這本,剩下的書也可以給我看嗎?”

“可以。”沈踏枝艱難地答道,“之前我就說了,那些書本來就是給你準備的。”

雖然他是抱着“如果江雀沒發現就不拿出來了”的心态準備的。

.

晚八點,杜露露準時發來了會議邀請。

江雀這會兒正窩在沈踏枝的懷裏,和他一起看游樂園的收購合同,順帶有一搭沒一搭地吃沈踏枝投喂的飯後水果。

看到視頻邀請,江雀用觸手卷起手機接通,最後吃了一口沈踏枝喂給他的提子,不舍地用觸手和沈踏枝貼了貼,從沈踏枝的懷裏出來了。

“哥哥,我去上課啦。”

又是一聲“哥哥”,這明顯是不想讓他旁聽的意思了。

好在沈踏枝早有心理準備,此時不被允許旁聽也沒有多意外,只是把果盤端給了江雀:“去吧,水果也帶去吃,有事就直接出來找我。”

“好,哥哥要等我下課,要一起睡覺的。”江雀彎着眼笑,接過果盤,強行拖着依依不舍的觸手走進了書房。

等到他再看向目瞪口呆的杜露露的時候已經恢複了往常的面無表情:“晚上好。”

“……晚上好。”

不止一次見識過江雀變臉速度的杜露露已經無力吐槽對方的雙标。

她只想上課,一點也不想知道沈踏枝今晚要和江雀一起睡,為什麽要給她塞狗糧。

“今天的雨好大啊,江雀你和沈先生應該一直待在家裏吧?”杜露露有氣無力地随口唠嗑,順帶掏出了今天要用的教具,“今晚我來教你數學,這個是算盤,我們先認識……”

“個十百千萬,我已經知道了,你可以教我更難一點的。”江雀直接跳過了杜露露第一個試探的問題。

別以為他看不出來,杜露露這是還想試着從他嘴裏套話。

江雀本不覺得有什麽的,這麽想着就覺得有點不爽了,他垂眸思忖了片刻,淺笑着說了個看上去毫無關系的話題:“之前在深淵裏的時候,我看到過一個持槍的人沖進幼兒園,一口氣掃射了一整個班級。”

“然後呢?”正想繼續往下說的杜露露也被吸引了注意力,為幼兒園的小朋友們捏了一把汗。

“沒有然後啊,我在他趴在窗外潛伏的時候聽到過裏面老師的講課,所以學會了數位。”

反将了杜露露一軍的江雀笑得很惡劣。

杜露露沉默了。

杜露露重新掏出一張九九乘法表,道:“我們來學乘除吧。”

她果然不該期待江雀講出什麽深刻或者驚心動魄的故事來!

因為江雀已經會簡單的加減了,她今晚的原定計劃是教會江雀簡單的乘除運算,然後教江雀認識英文字母和它們的發音。

原本用這些內容來度過兩個小時應該是綽綽有餘的,但杜露露怎麽都沒有想到,江雀居然會說英文。

他不認識拼音,也不認識字母,但是會說英文。

江雀在杜露露驚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的目光下平靜地道:“我也見過很多說英文的人類啊,語言還是很好學的,聽一聽就會了,只是我會的詞不太多,說不了太長段的話。”

就像是他的中文一樣,經常說着說着就想不到詞了,因為他在深淵中聽到的話語都很有限,也并不日常。

有了英語基礎,江雀認起英文字母來當然很快,于是很快就再次出現了杜露露教無可教,只能尴尬地和他對視的局面。

“教完了?”

見杜露露沉默了下來,教學全程一直沒有什麽表情的江雀輕輕地笑了一下,支起了下巴。

杜露露頓覺不妙,警惕道:“你想問什麽?”

她可沒忘記,昨天她明明是來套話的,結果雲裏霧裏地被江雀套走了一籮筐的話,一直到踏出沈踏枝家的大門才反應過來自己都幹了什麽蠢事。

——她就差把自家組長內褲是什麽顏色的都告訴江雀了。

看着如臨大敵的杜露露,江雀無辜道:“別緊張,我又不是要害你。”

杜露露更覺得江雀沒安好心了,随時準備着直接結束會議。

江雀可是能說過郗景組長的人,她沒有組長那麽聰明,要是不小心被套出了什麽重要的情報就糟了。

在她警惕的目光下,視頻對面的少年笑吟吟的,頗有幾分沈踏枝談判時的狡猾姿态,輕飄飄地道:

“難道你不想知道你正在西北荒漠的郗景組長是去做什麽了嗎?”

“砰!”

杜露露一下子收回了自己準備按下“結束會議”按鈕的手,猛地站起來,甚至不小心撞翻了椅子。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江雀:

“你怎麽知道組長去西北了?!?”

要知道這可是她因為組長失聯後堅持不懈地跑去科長辦公室好幾趟,吳科長看在她本就是郗景行動組的一員的份上才勉為其難地告訴她的消息。

當時吳科長說,郗景并沒有什麽大事,只是西北荒漠內的信號不好,這才沒有辦法和外界聯絡。

全科上下沒有一個人知道郗景和段雅素的行蹤,照理來說,這件事應該只有她和組長知道才對,江雀是怎麽知道的?

江雀淡淡地看着屏幕,将杜露露所有的表現盡收眼底。

雖然隔着屏幕看不太真切,但這樣的驚訝不像是杜露露能演出來的,看來他是猜對了。

這是今天在車上的時候他突然升起的猜測。

沈踏枝對他說,這一切都不是他的錯,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這是人類自己的責任,那麽人類之中除了沈踏枝,還知道世界末日的就只有祁山天師和異能調查科了。

再結合杜露露昨天說的郗景和段雅素莫名失聯的消息,不難猜出他們倆是去做什麽了。

——他們去了深淵,去了他走出來的地方,去尋找阻止末日到來的辦法。

江雀心中閃過無數思緒,面上依然是不動神色的模樣,淡聲道:“我不僅知道你的組長去了哪裏,我還知道他在做些什麽。”

“等等。”杜露露終于冷靜了下來,她嚴肅地打斷了江雀的話,“你對我說這些,是想要做什麽?”

她圓圓的臉上頭一次出現了這麽嚴陣以待的神色,眉毛都擰了起來:

“友情警告你一下,江雀,我不會為了組長的一點消息就被你脅迫,歸根究底,我是你的觀察員,如果你現在對我做出任何類似威逼利誘的事情,我都會立刻上報給異能調查科。”

“在做出危險的行為之前,我希望你能考慮清楚,你是否要辜負沈先生的努力和擔保。”

組長在走的時候就對她再三交代過,說江雀,或者是R-021是能夠看透人心的存在,一旦在他面前暴露出自己的弱點,就很有可能被他徹底玩弄于股掌之間。

杜露露想起郗景走時凝重的神情,一個激靈徹底清醒了過來,已經開始思考如果江雀真的做出了對人類有威脅的事情自己該怎麽上報了。

她的一系列表情變化被江雀盡收眼底,

江雀倒是無所謂杜露露如臨大敵一般的态度,還是那副對什麽事都不太感興趣的冷淡的樣子:“你這麽激動做什麽?我又不是來威脅你的,你是我的老師。”

“對老師要尊重,哥哥教我的。”

杜露露還是不改警惕:“你想要做什麽?”

“我想要問你問題,這是格外給你的報酬啊。”江雀無辜地道,“教我那些常識是因為沈踏枝給你的錢,現在我想問你別的,我也應該給你報酬。”

他真的只是想要和杜露露等價交換,誰能想到杜露露居然一下子腦補出了這麽多劇情。

他有這麽可怕嗎?真是的。

杜露露也愣住了:“……你想問什麽?我是不會告訴你任何關于異能調查科的事情的。”

“不是,不是異能調查科,我對你們沒有興趣。”江雀撇嘴。

他看向了桌上沈踏枝切好的果盤,原本淡漠的神色一下子柔和了下來,輕聲道:“我想問你關于‘喜歡’的事情。”

“你喜歡郗景的吧,我能看出來,你也喜歡段雅素,喜歡異能調查科,但是這些喜歡應該是不一樣的。”

江雀擡頭,看向陷入呆滞的杜露露,很誠懇地發問:“你可以告訴我喜歡都有什麽區別嗎?我不明白,作為交換,我可以告訴你郗景去做什麽了。”

這是他早就想要問的問題了,從在深淵中開始,關于這個問題的疑惑就一直萦繞在他的心頭。

但是沈踏枝說這需要他自己理解,搜索引擎上也只有冷冰冰的詞語解釋,他找不到答案,只能找機會抓住杜露露的把柄來問她。

喜歡,究竟什麽?

他從第一眼看到沈踏枝開始的心髒震動、每次見到沈踏枝就忍不住的開心、想要努力去幫沈踏枝做一點事的心情……

這是喜歡吧?那為什麽沈踏枝又說這是不一樣的喜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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