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特典待選作品:第回憶

《麒麟》特典待選作品:第19章  回憶

北方的冬天,總是一陣冷過一陣的。偏巧了,今年立冬還沒多久,初雪就已經洋洋灑灑地來了。

深夜,陸臻敲完最後一個字,合上電腦,在桌前伸了個懶腰,一躍而起,雙手握緊拳頭對了對,又仿佛想起什麽似得,松了肩膀,稍許一聲微嘆,緩緩踱步到窗前。

玻璃窗上彌漫了一層薄薄的霧氣,朦朦胧胧的映着渾然天地一片晶瑩。他心下一動,把食指貼上去,冰冷同指尖的溫熱偎依,化成一個小小的清晰的圓點,指尖游動,點化為線,線繪成圖,圖連作畫,漸漸得見遠山遠水,峰巒湧聚,山川起伏。陸臻後退一步,看着手下點滴山河,露出淺淺地笑意來,又擡起手,跟着幾筆勾勒出群山掩映下樓房,最早勾畫的山川已經融彙成水滴,一點點漸漸模糊了,陸臻眼裏無限眷戀,神色也随之黯然。

閉上眼,刀槍劍戟,鐵馬金戈,汗水混着鮮血,信仰和希望,那些在他夢境裏依舊鮮活的微笑着的臉。

那片土地啊,他的家,他的故土,他的兄弟,他曾經的熱血和夢想,還有,他的愛人。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視野下的朦胧已化一片清明。

擡眸放眼望去,天地晶瑩,雪舞風華,瓊枝百态,青冥一望浩瀚混沌。冬夜的星空,莊嚴壯美,天邊弦月如鈎,參宿七星燭照,遙映萬家燈火闌珊。

真是漂亮,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陸臻也不由喟嘆。

千裏之外,同一輪弦月清輝之下,他們在做什麽呢,冬訓麽,有沒有出任務?還有,那個流氓睡了沒?

想到這,陸臻終于還是額手長嘆了一聲,矯情歸矯情,可是……真他媽想啊。

一點睡意都沒有,又來回踱了幾步,幾次拿起手機又放下,索性扔到一邊,夏明朗這兩天也在外開會,這電話,不是不能打,就是,這個時間,早睡了吧,就算沒睡,打過去說什麽啊,說睡不着?得了吧,又不是小姑娘,老夫老妻了,膩歪個什麽呢,不用那人說,他自己都覺得娘們唧唧的。

陸臻把自己扔到床上,還順勢滾了一滾,把頭埋進枕頭裏,孤枕難眠啊!英雄氣短啊!

平日裏忙的昏天暗地的也沒工夫兒女私情,可這一閑下來,寤寐思服,輾轉反側,怎一個愁字了得!

得,他翻起身,如此良宵,小生又怎敢辜負呢?

想就想呗,索性想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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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臻從床上坐起來,給自己點了支煙,在迷蒙的煙霧裏重新回到窗前。

在熟悉的味道裏懷念那個最熟悉的人。

對于有些人來說,想念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陸臻緩緩地閉上眼,似乎看到了什麽,嘴角不經意地蕩出一抹笑。

那種恬靜滿足的笑意,無論世事如何變幻,始終不染微塵。

他仍能清晰地記起他在麒麟的最後一日。

那天夏明朗的話出奇的少,一個人坐在座位上靜靜地看着陸臻交杯換盞間強忍着悲傷同戰友們嬉笑打诨。偶爾間一個對視,卻又像是被釘住了時間,視線糾葛纏綿絞到一起再也扯不開。

一個無酒自醉,一個戒酒澆愁,平日裏繃緊的那弦險些要維持不下去。

兩下裏都想退席單獨說說話卻只是愣着隔桌相望。最後倒是徐知着實在看不下去了,這是演的哪出啊,牛郎織女吶,再這麽看下去,別說王母了,就連這群醉得七葷八素的喜鵲們也該瞧出不對了。瞅着時間差不多了,忙招呼着散,陸臻明兒就走了,總不能真喝多了。

夏明朗這才站起身,勾着三分笑意:“得,差多行了啊。”伸手帶過陸臻的肩膀搖搖晃晃着往前走:“來吧,陸大碩士,最後再給領導彙報次工作。”

天抹微雲,涼風細細。跟生死兄弟一通熱淚嘆別離之後,正是日薄西山。

整個基地籠罩在一片溫暖的金色之下,仿佛母親最柔軟安全的懷抱。一出來陸臻整個人就貼了上去,挂在他身上閃着一雙大眼睛眸笑嘻嘻地瞅着他不放,夏明朗下意識掃了下四周想把他拎起來,偏過頭剛好看着他琉璃般璀璨流光含笑的眸子,心都要化了,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裝夠沒,知道你沒醉。”聲音是連他都想不到的沉醉溫柔。

陸臻笑着擺手從夏明朗身上起來,眨眨眼,瞬間就沒了醉态。

站在空曠的操場上舉目四望,火紅的夕陽,夕陽下高高的主席臺,主席臺下的靶場,目光落到再高再遠處就是淺白色的基地樓房,他曾在這裏放聲大笑,也曾經在這裏辛酸落淚,激情的汗水還未灑夠,熱烈的鮮血還來不及凝結,骨子裏翻滾着沸騰着的氣息從來不曾冷卻,可他卻要離開,離開這片炙熱的土地,離開他最親密的戰友,離開他最愛的那個人。

眼淚再也無法克制。

夏明朗就站在他幾步之外,逆着光看不清楚他的臉,夕陽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長,整個人籠在金色光輝裏,挺拔偉岸,像一座永遠都不會倒下的大山,像一尊神。

陸臻看着他,心突然安定下來,深深呼了口氣,幾步便飛快地竄到了前面,伸手一揚,頭也不回地喊了一句:“隊長,跟上!”

夏明朗愣了一下,也跟着沖了上去。

基地的晚風如同母親一雙溫柔的手掠過他們的容發鬓角,随着他們充滿力量的軀體線條流暢的身形,輕盈地吻在他們的眉梢,從容安撫內心的滄海波瀾。

停下來的時候,陸臻身上已起了一層薄汗,稍稍帶着喘息。夏明朗看着他一臉莫名其妙,想來這兒也用不着跑成這樣吧,這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後山着火了呢。

陸臻靠在一棵粗壯的樹幹上喘氣,沖着他笑得一臉燦爛:“你別這麽看着我,上次來這找你跑得比這回快多了。”

夏明朗一臉黑線,這日子沒法過了,一輩子就那麽丢了一回臉,可是讓自家媳婦記死了。

陸臻看他面色不善心情大好,忍不住走過去揉他的頭。夏明朗眼疾手快的制住,一把拽過來,咬着牙貼着他耳朵壓低了嗓音:“又想造反啊?”

陸臻身體随即一退,眼底卻漸漸彌漫出濃濃的笑意來,夕陽映進他的眼裏,閃着一抹火紅溫暖的光,明亮地跳躍着。

夏明朗順勢拉過他的手,順着他的目光向遠方眺望。

落日熔金,他們并肩立于峰頂,遠遠的河溝閃着金鱗般的光芒,遠山連綿金黃,層巒巍峨,仿佛連天巨蟒騰起雲霄之間,吞雲吐霧,傲然淩萬物之上,俯瞰大地蒼生。靜谧的紫,溫暖的橙,朦胧的金以及熱烈的紅,轉瞬變化疊出由半邊天際傾灑而下。晚霞黯晴碧,山翠互明滅,衰草殘陽三萬頃。林梢之上也蒙着金色的輪廓,他們浸浴在整個世界的暖黃之下,似與天地融作一體。漸漸地,時間在兩人緊緊交握的指間中淺淺淌過,夕陽也從絢麗化為淡然,由七彩歸于蒼茫。深一筆,淺一筆的的暗紅和灰白在莽蒼中随意抹過,神秘而宏大,蘊藏無數的驚險和未知,天寬地闊。

“大好山河啊,我卻要告別了。”陸臻的嗓音依舊幹淨清朗,卻又似融進這一片壯烈的晚陽裏,有一種哀嘆百回的美。

夏明朗突然明白了,明白陸臻為什麽會選在這裏。

這裏有最壯麗的美景,這裏得見最廣闊的山河,這是大世界裏他們曾經的小世界,在這裏,他曾認真承諾,我死了也會回來,回到你這裏。在這裏,陸臻也曾鄭重道,我們不會被風帶走,散落在天涯。在這裏,他第一次為他慶生,在這裏,他們遮掩的隐秘第一次在第三人眼前被迫剖白,這個世界開始以血淋淋的現實給他們當頭一喝。明日種種,不可預知,可是今天他們仍舊在一起,他們依然發誓用愛耗盡這一生。

天地浩蕩,這昭昭日月,巍巍山河。

這個世界下,他們并肩。

乾坤只在掌挐中,四海五湖歸一望。

他們并肩,看這個世界。

“隊長,你不和我說點什麽嗎?”

最後一抹渾圓的紅消失在了地平線,天邊暈成緋麗的畫卷,餘晖漸漸爬下夏明朗的衣襟,他卻似乎還浴在那一團溫潤的火裏,眼裏鋒芒盡斂,積聚在幽深漆黑的瞳裏只剩下溫柔眷戀和寵溺,他懶洋洋地拖長了嗓音低聲道:“說什麽啊?”

是啊,說什麽呢。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你知道我要說什麽。我理解你的不安,你體會我的擔憂。我明白你的責任與使命,你了解我的宏願和理想。

在這一刻,我們什麽也沒有說,卻又像什麽都已經說過了。

陸臻險些又要流下淚來,卻聽見夏明朗突然離得更近了,貼着他的耳畔吹了一口氣,咬着牙噙着笑含含糊糊地道:“我更喜歡來做的。”

陸臻正沉浸在離別詩情畫意的感傷裏,冷不丁聽到這一句,腳下一個踉跄,差點沒吐血。

再後來的事,陸臻記不太清了,或者,他知道自己并沒有那麽寡淡的心性,所以往往不太好意思回想。

很熱烈的夜晚,他們就像一團擁抱在一起的火,不激烈,卻溫暖炙熱,久久不息。

夏明朗體貼的顧忌着他第二天的行程,從頭到尾都很克制,可兩個人的心卻是火熱滾燙,大汗淋漓之間随便呵出的一口氣都仿佛要灼傷對方。他們耳鬓厮磨,唇齒糾纏,包容,忍耐,交融,吞噬。

最後,是陸臻仰面躺在床上,重重地喘息,夏明朗伸手牢牢箍住他的身體,深沉的眼底欲海翻騰,動作卻依舊很溫柔,他們看着彼此的瞳孔裏倒映出愛人同自己一樣迷戀不舍的臉,還有那掙紮在心底裏的生生不息的希望。他們的軀體和靈魂都緊緊地纏繞交融在了一起,再也分不開。

最後的最後,是夏明朗抱着他跟他一起側着身子看窗外的萬裏星辰,夜空如洗,璀璨的星河倒映在他們的眼裏,夏明朗把他的手握緊了些,低聲着卻又無比堅定地說,你放心。

陸臻鼻子一酸,轉過頭去咬他的唇,想說些什麽,可一開口,眼淚就流了下來。充斥着的,是不舍是感動,更有希冀,你的,我的,我們的,信仰與未來的人生。

我信你。

最後到底有沒有說出來呢,那些美好的故事翻到了最後一頁,站在窗前觀雪的陸臻手裏的煙也已燃燒殆盡,可他微微蹙着眉還是沒想到,不是他的記憶力不好,實在是……再理智精細的大腦也有發熱過量的時候,更何況,身體都着了,哪還有心思和力氣費腦子。

身體裏有個地方漸漸躁動起來,一點可疑的紅逐漸蔓延到了他的耳朵,陸臻伸手揉了揉,一點都沒有消散的跡象,不由也苦下了張臉。

擡眼望了望天,果然,也似乎蒙着一層淡淡地灰色,怎麽也比不上那天的璀璨壯美。哎,誰讓自己男人不在呢,還得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啊,剛要收回視線,瞟到下面卻突然像是被電住了,心髒差點沒跳出來,多少年沒被吓着過了,陸臻愣是被驚了一身汗,認真的用力閉了下眼,再睜開眼的時候,泠泠天地一片瑩白,萬籁靜默,渾然不似人間,而那個人,依舊站在馬路對面路燈底下的,遙遙沖他招手,整身子都暈在淺黃色的光影裏,看不清楚面目,卻似乎能感受到他熱烈的注視。在白茫茫的晶瑩浩瀚中,仿佛從天而降,披霜踏月而來。

那是……

媽的,玩這招,陸臻心砰砰地跳個不停,飛快地登上鞋子,抓起大衣飛奔了下去。

今晚的夜空,鬥大明星爛無數,長天一月墜林梢。咦,哪裏灰了?我看美得很嘛。後來我們躺在床上的陸小臻同志抱着身邊熱乎乎的人咬着嘴唇暗裏笑得格外開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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