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唇上血痂
第六章 唇上血痂
屋內寂靜,一時間落針可聞。
盧行義看着安逢,微乎其微地嘆出口氣,袁若全瞪大着雙眼,小心地瞧着淩初神色。
這都白忙活了,原來小公子早就喜歡男人了,淩将軍也早就知道了。
淩将軍果真不同常人,竟是完全不在意兒子是斷袖的麽?
衆人各有猜想,安逢卻只埋着頭,盯着被褥上繁複精致的針腳花紋,後悔自己嘴快。
但他轉念一想,義兄他們之所以騙自己,不也是因為早就知道他喜歡男人,是個斷袖,才編出他買胭脂送人這樣拙劣的謊話。
雖然不知他們如何得知,可就算自己真買胭脂又如何?說不定他還是新奇,是買給自己用的呢!
安逢心裏泛着委屈。
還是母親和姑母最好了,知道後也沒說他……
當年安逢模模糊糊覺着自己喜歡男人後,心裏一直惴惴不安。
将軍府旁建有男女武場,每月中旬有比武,專供京中将士比練武力,前三勝者按名次依次排賞,以激勵練武。
這武場是淩君汐所建,故安逢也常去男武場看熱鬧,他看着武場上半身精赤的男人,總覺心中燥熱,身體反應奇怪,不像旁的男子那般,會覺得被挑釁而激動怒吼,興奮觀戰。
他還以為自己體弱曬不得太陽,不能久站,直到夜裏夢到的是個男人才開始害怕。
怎麽會是個男人壓着他啊!
安逢本以為是意外,可誰知後來,他夢見的一直都是精壯的男子,每每醒來看着胯間的濕痕,他都想把底下那根孽物剁掉算了,或者自行了斷,免得丢了将軍府的臉。
他不僅無能無才,是将軍府的污點,若是傳出去自己是個斷袖,豈不是更讓母親蒙羞,讓人贻笑大方!
他不敢隐瞞,于是紅着眼去找了姑母,結結巴巴對安詩寧吐露最隐秘的夢境,最真實的擔憂,最害怕的後果。
安詩寧見他慌張地邊哭邊講,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結果聽完過後,不過是訝然一笑,眼角顯出些溫柔的細小紋路。
她垂眸看着安逢,溫聲安慰道:“你不必害怕,你是将軍府的公子,有倚仗,若真是斷袖,也沒什麽。”
安逢趴在安詩寧膝上,聽着姑母的安慰,心裏好受些了。
可是……
安逢嗫嚅道:“姑母不覺得我會丢将軍府的臉嗎?”話剛說完,他便察覺到放在頭頂上的手拿開了。
他仰頭看去,卻見姑母神情微微哀傷,但燭光太暗,他又覺着是自己瞧不清。
安詩寧靜默良久,才道:“姑母不想騙你,這對于外人來講,或許是丢臉的,但我不會嫌。”
安逢心想,那好辦,那自己瞞一輩子,不讓外人知道便是了。
後來,淩君汐歸京,也知曉他喜歡男人,也未見半分怒意,更遑論反感,仍是那般神情冷冷,只是眼中微微驚詫:“安逢,我并非不信你,而是你如今還小,許多事都想不清楚,待你長個一兩歲,日後想明白了,真覺得自己是了,再來與母親定論,在此之前,莫要好奇嘗試,我會找人教你的。”
淩君汐這話,無非就是叫他莫随便去尋些刺激,走了歪路。
安逢雖然年紀小,但也聽得懂這些話,不然也不會自己就開了竅,知道自己龍陽斷袖。
他那時心想,娘親果然非凡啊,所思當真不同于常人,古往今來,誰會找人教自己兒子龍陽之事,不打斷兩條腿便算好的了。
他連連點頭,就算再好奇,也只是買些話本來瞧瞧,或者偷偷買避火圖來看看。
這些小動靜瞞不了淩君汐,她知道了,也沒說什麽,還讓蘭漫搜羅着買來幾本好的讓他瞧,安逢拿到圖卷時,已是面紅耳赤。
入夜後,他在被窩裏捧着夜明珠,借着明珠光輝翻圖來看,雖然畫面精致,但與淩君汐找來的人教他的感覺不同,他匆匆看了幾眼就覺不堪入目,忍着羞恥翻完一本,實在是受不了了,便紅着臉,好好把每一本放進床下的暗格中,很少再拿出來過……
即使外人覺得淩君汐待親兒冷淡,但安逢覺得母親只是性子使然,又因為是武将,不常與自己相處,實際上是待自己好的。
他不想做的事,淩君汐問清原因,對他講了道理後,便再也不勉強,她以平等姿态與安逢談話推心,安逢不知有多安心。
安逢從醒來以後,就未見淩君汐和安詩寧,心裏空落落的,他極想念這兩個血脈相連的親人,腦袋也因為回想往事,越來越疼,疼痛和思念并在一起,讓他不禁淚蒙雙眼。
這三年,定當是變了許多,他崇拜的義兄是英姿勃發的少年,怎變成這個騙他的老義兄?
自己喜歡男人,又沒礙着他,怎地還要來羅織謊言來騙他喜歡女人,又不是喜歡——
安逢一下想到什麽,淚又縮了回去,他愣愣看着自己的手,神色微變,腦中閃過種種绮思旖念。
開了竅後,他長到十五六歲的年紀,确實是對義兄有過一些心思的,偶爾做夢也夢見過……
淩初十八九歲時,俊朗少年,何等英姿。安逢心存仰慕,漸漸就生了那麽一點兒朦胧情愫。
可是淩初是他的義兄,他後來是硬逼着自己壓下這點旖旎情思,一心要将淩初當兄長,也決定以後,無論如何也不說出這少年心思。
他們兩人是兄弟,雖是名義上的,但他絕對不會做出這等違背人倫之事
安逢心頭雜亂。畢竟三年歲月,會不會他還是放不下心思,情意漸濃,最終還是忍不住了,對義兄表了心意……
對了!
安逢的心怦怦跳得極快。
那嘴唇上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