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歡而散

第二十章 不歡而散

夜裏寒風四起,吹得窗軒搖動,安詩寧覺輕,她被屋外鬼哭似的風聲驚醒,迷迷糊糊摸向床邊,卻只摸得一空,她徹底清醒過來,坐起身,披散着如緞長發,攏被倚在床頭。

不知過了多久,淩君汐推門而入,帶進一股股冷風,她見安詩寧醒着,也未驚訝,只合上了門,解下披風,向床邊走去。

淩君汐道:“我還在想以淩初的身手,怎會躲不開安逢。”

安詩寧直覺驚人,她只沉默片刻,便問道:“你覺得是小逢下了藥?去問了袁若全?”

淩君汐坐在床邊,看了看安詩寧,嗯了一聲:“他本來都不松口,我讓他好好想想效忠的到底是誰,又說不責怪安逢,他才說出來。”

“你真不會去責怪?”

“你希望我責怪嗎?”

安詩寧笑了笑:“堂堂元靖将軍,權勢滔天的永寧候,若是行不随言,何談治軍部下。”

淩君汐輕笑:“袁若全知道瞞不住了,就是等我松口才說,這樣看來,他也算顧着安逢的。”

安詩寧問:“你後悔将安逢留下了嗎?”

淩君汐斂了笑,半晌才道:“我不知……”她眼睫微顫,面色難得顯現出疑惑和難過。

安詩寧看着淩君汐側臉,更像是幾分脆弱,她撫上淩君汐下颌一處,又輾轉移到她柔軟的胸脯。

淩君汐的胸口受過致命的箭傷,那也是被親信背叛的證明。

正是因為這戰場上的回頭一箭,淩君汐百勝的名號有了一敗,她于将士掩護中逃命,再是民間所言的戰神将星,也只是凡身肉體,她狼狽地躲于一處山崖,力竭,奄奄一息,最後被一獵戶所救。

将士節節敗退,防線岌岌可危,淩君汐下落不明的消息被人刻意地傳到都京。主将不知緣由地沒了蹤跡,京中動蕩,舉國惶恐不安,也有不少人落井下石。

幾月後,淩君汐忽然回到軍中。主将重現,軍心大振。淩君汐心有詭道,手握神兵,帶着剩下殘部打了逆天一仗,有了鬼面修羅的稱號。

當時的廷王蕭闕賣輿圖,扣軍饷,買通軍中副将刺殺淩君汐,致使主将淩君汐重傷,延誤軍情等等滔天大罪,已是鐵證如山。

可帝王蕭行念及手足之情,遲遲不下令處決,只下旨幽禁。

直到淩君汐歸京當夜,她帶着歲寧軍,縱馬闖入王府,一記長槍結果了蕭闕。

然後便是數不盡的口沫橫飛,說她擁兵自重,蔑視君威,一個女人,如此心狠手辣。

再然後……便是淩君汐呈報天子,說自己已有身孕,不便領兵,主動交出軍權,讓給了朝中另外幾個武将,于是又有人說她未婚有子,不知檢點……

淩君汐握住安詩寧冰涼的手,道:“我不悔,卻也傷心,不止為你,也為我,”她又問安詩寧:“你呢?”

安詩寧默然少焉,才道:“君汐,小逢是我們看着長大的,他品性如何,你我都清楚,我覺得他不會做出下藥這卑鄙事。”

淩君汐道:“我也不想信,可袁若全不至于撒謊,他知道我可以向盧行義求證。”

安詩寧垂首,黑暗中,她微乎其微地嘆了口氣:“藥是真的,但事情或許不是小逢做的。”

淩君汐憶起多年前的舊事,心驟然一痛,她神情微變:“陳一示?”

安詩寧點了點頭:“陳一示此次來都城,我說不準緣由,但定是與你我,還有小逢有關,是來報複,”安詩寧頓了頓,“或是來确認。”

淩君汐默不作聲。

安詩寧憂心忡忡:“去年我就見小逢不對,我們都以為他是為情消沉,可如今想來,他哪能是那般沉默……許是陳一示之前就找上了他,枉我們遠走溫陽來引陳一示入局,他竟視而不見,直接來了上京……”

淩君汐道:“他或許知道了。”

安詩寧垂眸:“這些都只是我妄言猜測,可陳一示死得太蹊跷,也太巧合,”安詩寧蹙眉,眼中漸漸浮現出思慮的憂愁,“他從不碰酒,何談酗酒凍死一說?”

淩君汐道:“我去查一查。”

安詩寧嗯了一聲,她閉眼歪頭,與淩君汐頭靠在一處,道:“既然淩初要瞞着,小逢也已忘了,那我們便也裝作不知,免得再生波折……”

淩君汐問:“萬一真的是小逢呢?”

安詩寧睜開眼,笑容苦澀:“若真是他下藥強求……你我能拿他如何?他如今忘了事,又已落水受苦,算是償還吧……”

安詩寧嘆道:“還有小初,我們也琢磨不透他心思,那夜兩人定是鬧得不愉快,他冒險替小逢瞞着你我,心中緣由到底是悔還是情,又各占得幾分呢……”

屋外的風刮得越來越狠,漸漸呼嘯得更猛烈。

淩初聽着窗外風聲,手裏仍是握着那顆寶石,他穿着白色單衣,又在外披了件大氅,顯然是躺在床上久無睡意,才下床立在窗前出神。

他在回憶元宵那日。

元宵本是佳節,但淩君汐和安詩寧居在溫陽,江連淩年守在邊疆,僅剩的江晟與他們不太合不來,但三人好歹算是一起長大的,于是還是一道用了頓膳。

江晟本來還在叽叽喳喳說話,談着近日趣事,可一見安逢心不在焉,二見淩初敷衍答白,頓覺無趣,撇嘴不說了。

于是一頓元宵宴吃得沉默無言。

膳用完,江晟本要歸府,但天忽然下起了微粒小雪,而後越來越大。江晟自從救安逢那回受了傷後,他的腿一到太冷的天就疼,也并非疼得走不動道,就是不舒服,他也不喜忍着疼走路,江晟只得暗暗怨了句,留在了将軍府中。

反正他也常常沒事就留在這兒玩。

三人坐在屋內,吃些糕點,玩着棋,半吊子的江晟和不精此道的安逢對局,平常都是臭棋,兩人你贏我,我贏你,可如今卻是江晟一直勝。

勝得多了,江晟就覺得沒意思了。

一旁看軍書案卷的淩初早就察覺到異樣,但他近些日子對安逢糾纏所煩擾,不太想與安逢交談,于是并未開口。

可後來見棋越下越糟糕,淩初還是忍不住問了:“你怎了?”

安逢執着黑棋,垂眸道:“許是昨日去武館,拉傷了,有些不舒服。”

淩初沉默不語,而江晟根本不認為安逢能在外面的武館真學到什麽,一直對安逢在外學武頗有微詞,他心裏不大爽快,落下一子,哼道:“用的什麽借口,你傷着了又不關下棋的事,分明是我棋藝更進一步了,誰叫你在外面武館找罪受。”

這一局也沒下多久,江晟又贏了,他逗着安逢說:“我贏了這麽多回,總要讓我讨個彩頭吧。”

安逢笑:“什麽彩頭?”

江晟想了想,指着安逢腰間的玉英刀道:“你的寶貝玉英刀借我看看?”

安逢一聽便就變了臉,他搖頭:“不行。”

江晟知道玉英刀對安逢有多重要,于是只是玩笑而已,可安逢回絕得太快了,倒叫他心裏湧上一股勁來,莫名其妙地就有了股火,他冷冷道:“看看都不行了?”

安逢下意識握緊了玉英刀:“除了這個,其他你說。”

江晟一見他這般防範舉止,更氣了:“不看便不看,還防着我!”

說罷,江晟起身,迅速穿好外衣,冒雪離開了。

又是一場不歡而散。

安逢神色郁郁地看着門口,淩初道:“這兩年你夠慣着他了。”

“他畢竟救過我,”安逢望着窗外的風雪,聲音漸弱,“他父親當年也以命相護,引開追殺,救了我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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