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道爾決定将這個小啞巴帶回自己住的廉價旅館,為了将這個渾身臭氣的小家夥帶回去,還多付了計程車司機一筆錢。
亞彌尼知道這個渾身貴氣的大叔不會輕易放過自己,他現在裝成了一個啞巴,僞裝出一副弱了吧唧的模樣,就連走路的姿勢都像是從未接受過什麽訓練。
只要對方別上手摸到自己身上寶貴的小肌肉,那他肯定能裝小弱雞裝很久。
但裝成小弱雞,就無法解釋有人在旅館裏換掉道爾的手稿,并把現場僞裝得那般完美的事實了。
道爾如今只有兩種猜測。
一是面前這個小子就是偷走手稿的人,而且十分狡猾,演技高杆。
二是犯人另有其人,而手握手稿的亞彌尼就是他找到犯人的重要線索。
亞彌尼很想知曉道爾是怎麽找到自己的。他推測應該和手稿上附着的能量有關系。
難道這個世界有什麽辦法追蹤異能散發出來的能量嗎?如果是這樣,那可有點不妙。
他來這個世界的時間太短,還沒測試出念力和異能有什麽區別,假如這個世界的科技高明到能追蹤異能能量,是否也能追蹤念力。
是否能夠區分出念力和異能的區別?畢竟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能量體系。
又是否能夠通過這兩種力量的差別,察覺出他是來自異世界的人。
亞彌尼很清楚作為一個來自異世界,還擁有着另一種力量體系的人,對于瘋狂研究者而言是一件多麽讓人癡迷、想方設法都要得到手解剖的存在。
而瘋子在任何一個世界都是不缺的。
只要是人類,這一點就永遠不會變。人性是一種多麽恐怖的存在,他再清楚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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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出這個問題,下一秒又被亞彌尼否定。如果面前這個中年人掌握着探查所有能量波動的能力或者道具,那他的僞裝就毫無效果。
畢竟他的圓沒有撤下,一直使用念力。
道爾确實摸不準亞彌尼到底是不是犯人。他的直覺告訴自己這小子是,但矛盾的一點就是——這小子沒有露出絲毫的破綻。
作為一個偵探,同時還是一名世界知名的偵探小說家,亞彌尼身上的謎題擺在道爾面前,就像是稀有煙草遇上老煙槍,名酒遇上老酒鬼,能讓後者趨之若鹜。
——我會将這小子的秘密都扒拉出來的。
道爾是這麽想的。
抵達旅館後,亞彌尼畏畏縮縮的跟在道爾身後,他倆就像是身處兩個絕對不會發生交集的世界,光是一前一後的走着就充滿了違和感。
旅館的老板娘甚至都忍不住多看幾眼。但可能是知曉道爾這種人和她過去遇到的人完全不同,是不能輕易開玩笑也不能得罪的大人物,老板娘并沒有大咧咧詢問亞彌尼的來歷。
但,鑒于亞彌尼的形象實在過于糟糕,而且還散發着發酵濕垃圾的臭味,她讓道爾額外支付一筆空氣清潔費。
“嘿,這位紳士先生,需要舊衣服麽?”老板娘用帶着鼻音的冰島語說着,似乎将亞彌尼當成道爾從街上随便撿來的流浪少年。
“那就麻煩您了。”道爾矜貴的朝她點了下頭,用吐字清晰的冰島語說着。
亞彌尼一臉迷茫的看着二人對話,這一點倒是不用裝,他是真的一個詞都沒聽懂。
他覺得自己還得重新學上幾百門語言。問題也不大,對比原來那個世界千奇百怪的語種,這裏的語言聽起來基本能尋到某種規律。
道爾除了一開始讓亞彌尼跟着他的那句話外,來旅館的一路上就當他是透明人,亞彌尼就像是初入人類社會的小鴨幼崽一般,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
進了房間後,亞彌尼新奇而又克制的打量着這個狹窄的小房間,好像就連這種地方都是他從未來過的高檔場所,局促得很。
道爾指着洗手間,用德語說:“不需要我教導你該怎麽将自己清洗得沒有一絲異味吧?”
實話說,能忍這麽一路已經快到道爾的極限了,他雖然也上過戰場,也去過一些環境惡劣的地方執行過任務,算不上是一直在養尊處優。
可是,亞彌尼身上的氣味實在太有破壞力。
亞彌尼卻是露出為難的樣子,一雙微腫的眼睛紅彤彤的看着他。
很好,搭配上銀色的頭發,看起來就更像是一只小兔子了。
道爾抿了抿唇,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幾秒,似乎是被打敗一般的輕嘆。認命的走進洗手間,打開水龍頭,調到有熱水的地方,噴灑噴出來的水花打在地面。
順帶一提,這個房間已經被收拾好了。在知道屋內不會得到有什麽有用的線索之後,道爾讓老板娘收拾的。
那些置換的被水打濕得模糊不清的紙張,倒是沒有被當成普通的垃圾扔掉,道爾十分随意的将之裝進了盒子裏,又讓老板娘随便找一家快遞公司加急送往鐘塔侍從的技術部,讓異能技師做鑒定。
學會怎麽使用花灑,簡直就像是剛從最落後的地方誤入現代文明社會的小野人·亞彌尼,一臉開心的關上了門,開始清洗身體。
熱水打在身上,沐浴露搓出泡沫塗抹全身,他可沒閑着。
他使用了自己的念能力‘無處安身的人偶’,透過窗戶,絕佳的視力能見到外面的玻璃閃過一道黑影,落在了和旅館隔着一棟建築物的巷子背面。
放蕩不羁的酒紅色短發,奇形怪狀類似小醜的服裝,突然出現的這名青年,緩緩睜開銀藍色的細長雙眸,往亞彌尼所在的方向看了一樣,神容詭異的笑了一聲,扭着腰身慢慢的踏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亞彌尼閉上眼睛,他從未撤下的圓,精準的将目标集中在道爾身上。
對方出現的方式很突兀,應該是對方的異能,也不排除這個世界有什麽異能道具幫助他辦到這一點。
好消息是,雖然出現的時候毫無征兆,在現身之後自己的圓能夠監視到他的一舉一動。
——如果這個世界有什麽儀器能夠檢測出能量差異的話,那最好先不要使用異能力。
一個人身上同時存在兩種能量,對不熟悉這個世界的自己來說,連借口都難找。尤其身邊還有個智者盯着自己。
但如果是将秋這個異能體投放在遠距離,就沒有問題。
可海德拉的存在就要暫時捂死了。
亞彌尼的異能力是‘海德拉的審判’,一頭身型龐大無比的金色九頭龍,一個頭代表着一種能力。而秋就是第三個頭幻化出來的異能體。
——該将他送到哪個地方去呢?
亞彌尼現在甚至不知道自己位處于哪塊大陸。所以還是要盡快将這個世界的語言學起來才行。
會一門德語是一件便利的事情,這能幫助他将德語作為參考,學習更多的語言。
好過像個剛出生的小嬰兒,要從頭開始學,那才難受呢。
門外,道爾的右手托着一根短煙管,高級煙草燃燒的氣味,帶着一股醇厚的甜蜜氣息,讓室內腐朽發酵的氣味都像是被中和掉一般。
道爾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悠閑的吞雲吐霧。
他的大腦在快速的轉動着,将發現書稿失竊,将亞彌尼帶回旅館的全過程,在腦子裏快速的回放,對過目不忘的他而言,任何一個細節都能夠輕松回憶起。
甚至還包括亞彌尼眼眸閃爍的弧度、面部肌肉本能性的抽動。
——這确實是個滿是謎題的小子。他一定懷揣着秘密。
但他确實不懂德語以外的語言。也像個剛出殼的雛鳥一般,對外界所有的事物充滿好奇心。
道爾不會聯想到亞彌尼來自異世界,這倒不是他的想象力匮乏,而是能造成這種現象的,肯定和異能引發的特異點有關。
即便是空間異能的超越者,承載着跨越一個世界的能量是那麽龐大,不可能檢測不到。
在異能戰争之後,異能大國在異能科技的發展日新月異,超越者爆發的能量都無法掩蓋,更別說是做到這種程度。
從那個小鬼身上,也看不出對方‘出殼’超過一天的跡象。如果對方是因為特異點才出現,這裏可是冰島。
道爾雖然躲着鐘塔侍從的其他人,可沒有躲着自己心愛的弟子阿加莎·克裏斯蒂,對方知道自己在冰島,有特異點——自然是直接派給自己這個悲催的老師去探查情況,他會得到第一手消息。
不被尊重的導師,可真是處境艱難。
道爾如此想着,換上了第二管煙葉。
那個‘小啞巴’在裏面已經待了一段時間,但道爾清楚對方在裏面,沒有逃跑,所以他不急。
他完全可以耐心等抽完第三管煙。
抽完第三管,就能推斷出這小子什麽來歷了。
他是這麽想的,因為以往不管是什麽樣的謎題,都挨不過他三管煙的時間。
門被敲響,外面的人獲得道爾的允許後打開門,是老板娘,她懷裏還抱着一套折疊好的衣物,甚至還有一條嶄新的底褲。
“這是我小兒子的衣服,十二歲。那個孩子應該穿得下。”老板娘這麽說着。
“十分感謝,這位女士。”道爾給出了小費,并讓她将衣服放在靠牆的那張椅子。
老板娘拿到小費,笑得雙眼眯起,眼角的皺紋十分清晰:“您可真是位大方的紳士,難怪對撿來的孩子也如此友善。好人總是會有好報的。”
這是在套話了。畢竟帶過來的是未成年。冰島這邊對未成年的保護條例很齊全。人口少得小國家有小國家的好處吧,管理起來會輕松許多。
說不定老板娘還納悶怎麽有人會比福利機構的人員早一步撿到一個流浪兒童,還是被個外國人撿到。
但道爾不虛,也沒必要心虛。他的形象看起來就是個體面人,離作奸犯科人的距離何止一星半點。
道爾維持着他的坐姿,單手輕撚着自己唇上方修剪整齊的胡子,閑适的說着:“就算你這麽說,也不會得到第二次小費哦,這位女士。而且也不一定是善心發作随便撿來的,說不準懷抱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老板娘誇張的笑了起來:“您真是幽默風趣,這份小費已經很多了,再多我可不敢要。”
說完她眨了眨單眼,道:“不愧是英國來的紳士先生,刻板印象增加了哦。我見過許多英國人,他們就喜歡這樣含糊其辭說着模棱兩可的話。”
就像是‘好好說話’從來不存在他們的字典中一樣。喜歡讓人去猜,帶着一點看樂子的小小惡趣味。
道爾輕笑起來,這時洗手間的門打開,一只白皙瘦削的小手伸出來。
這只手太小了,至少在道爾這個身材高大的成年人、老板娘這個膀大腰圓的成年人看來,那只手也沒比圓形的金屬門鎖大多少。
修長的手指和淨白的膚色,倒是一雙很好看的手。
那皮膚看起來細嫩極了,老板娘頓時想起了自己昨晚在唐人街吃的炖豆腐。
那只手在空中抓了抓,裏面發出了亞彌尼‘啊啊’的聲音。
老板娘會意過來,用冰島語說着:“是要衣服對吧,來,小甜心,給你。”
拿到衣服後,手縮了回去,門關上。
老板娘自覺工作完成,和道爾告別着,走到門口。道爾起身送她出門,這時候,洗手間的門打開。
那小子穿衣服很快。
道爾和老板娘的視線循着聲音落在了洗手間的方向。
只見敞開的門裏,站着一個頂着一頭濕漉漉滴水的銀色半長發的少年,穿着一身洗得發白但也幹淨的普通套衫和長褲,一雙紅色的眼眸怯生生的看着他們的方向。
水霧還沾在那張沒有死角、完美無瑕的臉上,連天花板昏黃色的燈光,也猶如金芒一樣将他裹住。
老板娘發誓,她活到這個年紀,不管是現實還是電視裏,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美少年。
美得雌雄莫辨,惹人憐愛,那蒼白的薄唇會讓見到的人都會忍不住心碎,那瘦弱的身軀讓已經當上母親的她,恨不得用大塊大塊的肉将他的肚皮填滿。
老板娘,艱難的咽了下口水。她怎麽都沒想到自己之前嫌棄的臭氣熏天的流浪兒童,洗幹淨後竟然像極了落難的小天使。
她啞聲說:“這位英國先生,您剛才說了,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道爾眨了眨眼,似乎猜出了對方在想什麽,道:“但您也說了,習慣了英國人的說話——”
老板娘深吸口氣,大聲喊道:“來人啊!薩姆!阿傑斯,隔壁的那個老酒鬼,給我将這個該死的變态英國佬抓起來!報警!現在就報警!!!”
一個打扮得人模狗樣的基裏基氣的英國佬,帶一個長得如此美麗明顯落難的未成年來旅館下榻,能代表什麽?
難怪她的暗送秋波,這個英國佬連眼神都欠奉,簡直看不起她的波濤洶湧。
原來是性別和年齡不對!!!
這就是個衣冠禽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