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誤傷
第06章 誤傷
“你給我出來!”
門外,男人還在锲而不舍地大吼着,“你是不是心虛了,啊?你這種勾引人老婆的貨色,真不要臉!”
“你還和物業投訴?我們小兩口吵架關你什麽事!這就嫌吵,你怎麽不把樓下廣場舞也舉報了?!”
房門被敲得震天響,孟允柯抱着胳膊,端坐在沙發上,有條不紊地朝警察闡述這邊的情況。
“好的,我們知道了,”電話那邊說道,“很快就會有人過來處理的。請不要刺激對方的情緒。”
“謝謝。”
孟允柯挂斷電話,一手撐在身側,指腹輕輕按壓着太陽穴。
幾秒鐘過後,另一通電話又打了進來。
孟允柯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居然是梁思眠。
他摘了眼鏡,收起心中的不耐煩,接起梁思眠的電話。
“小梁,怎麽這麽晚還沒睡?”
電話那邊,梁思眠的聲音響起,“店長,對不起這個時間打擾你。我今天忘記問你了,明天來上班要帶證件簽合同嗎?”
“不用,你自己過來就行,”孟允柯柔聲說,“不早了,你快休息吧。”
門外的男人還在瘋狂敲門,對着孟允柯破口大罵。
“店長,你那邊怎麽了?我聽到好像有人在吵架。”梁思眠聽到了這邊的動靜。
孟允柯嘆了口氣,“沒事,鄰居來鬧事而已,我已經報警了。”
“鬧事?”
梁思眠語氣裏滿是擔憂,“……店長,要不要緊?他會不會跟你動手?”
“你放心吧,已經報警了,”孟允柯起身走到離門更遠的陽臺上,“警察很快就能過來。”
他摸了摸還未盛開的月季花,柔聲道:“明天上午十點來上班,你早些睡吧。”
“報警?這麽嚴重!”
梁思眠語氣急切,“店長,你在哪裏,要不要我去喊馮遙哥?”
孟允柯苦笑着嘆了口氣,“真的不用,一點小事而已。我就住在大學城附近,派出所就在樓下。這裏的治安很好的,待會兒就有人來處理了。”
門外,男人的怒火不減反增,随着一聲巨響,房門被踹得發出輕微震顫。
“剛才……剛才是什麽聲音?”
梁思眠有些被吓到了。
孟允柯皺着眉,起身去玄關處查看。
“小梁,我先不和你說了,”他朝電話裏柔聲說,“不用擔心我,早些休息,晚安。”
挂了電話,孟允柯将手機揣進口袋裏,推開門。
門外的男人正擡腿要踹門,踉跄幾步才終于站穩。
“這張門五千塊,”孟允柯平靜地看着他,“弄壞了的話,你最好賠得起。”
門外還站着兩個聞訊而來的居委會阿姨,正在安撫哭泣的女人。孟允柯朝她們點點頭,又再次看向面前無理取鬧的男人。
孟允柯神情冷峻,下颚微微擡着,鼻梁上架着斯文的金絲眼鏡,眉眼間卻透露出威嚴。
“我已經報警了,”他冷冷道,“你可以直接和警察說,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勾引你老婆。”
孟允柯說完便要關門回屋,男人眼疾手快,一腳抵在門縫裏,朝他啐了一口。
“你又想躲哪兒去!”
他怒目圓睜,指着孟允柯罵道,“你敢說你沒動過歪心思?快三十歲的男人,沒老婆沒孩子,整天就知道舉報我們擾民,還給我老婆送東西!你這種人,私下底還不知道玩得多花!”
孟允柯一手握着門鎖,眼眸暗了下去。
“好了好了,少說兩句吧……”居委會的阿姨好言勸說,“都是鄰居,小孟在這裏住了快一年了,他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男人不耐煩地罵罵咧咧,一只腳抵在門縫裏,說什麽也不肯退讓。
他與兩個阿姨又将事情原委說了一遍,其中有不少添油加醋,直言孟允柯早就看上了自己老婆。
男人未婚妻在一旁為孟允柯辯解,但她越是辯解,換來的就是男人更強烈的妒火。
場面變得異常混亂,男人轉而責怪未婚妻,居委會的阿姨則在兩人之間勸解,他的未婚妻哭得更厲害。男人見她難過,又指着孟允柯的鼻子罵開了。
孟允柯什麽也聽不清楚,盯着他上下翻飛的嘴,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半晌,他平靜地說出一句:
“我沒有勾引你老婆,我是同性戀。”
女人的哭泣聲戛然而止,男人也愣在了原地,居委會的阿姨們滿臉震驚,所有人齊齊看向孟允柯。
“夠了嗎?”孟允柯轉過身,看向男人。
男人表情複雜,“你……你居然……”
樓道裏的電梯打開了,兩位穿制服的民警匆匆趕來,攔在男人面前。
“你是李凡對吧,”民警問男人,“你鄰居報警說你擾民,怎麽回事?”
男人嘴裏哼了一聲,斜眼瞪着孟允柯,氣焰卻收斂了不少。
“沒事了,”他悻悻地一擡手,“沒事,誤會。”
他悻悻看着孟允柯,往自己家門口挪了幾步。衆人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見男人迅速閃進屋子裏,重重摔上了門。
所有人都愣住了,因為此刻,他的未婚妻還穿着居家服,站在過道裏。
“李凡,你先出來,”其中一位民警上前敲門,“物業說,樓下幾戶人家都在投訴你擾民,這件事我們要找你解決一下。”
“你老婆還在外面呢,”居委會阿姨也上前勸說,“好歹開個門吧。”
一衆人堵在門口好言相勸,男人卻說什麽也不開門。孟允柯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就見他的未婚妻默默走到樓道裏,坐在樓梯上掩面哭泣。
她哭了許久,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外面也越來越冷。
十分鐘後,男人依舊沒有開門。孟允柯沉吟片刻,走到女人的面前。
“要去我家坐會兒嗎?”他問。
女人擦了擦眼淚,哽咽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今天的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你……”孟允柯抿着唇,“為什麽要和這種人訂婚?”
女人搖搖頭,說不出話。
孟允柯不置可否,嘆了口氣,躬身想要扶她起來。
他剛碰到女人的手臂,身後關上的門再次打開了。
站在門口的居委會阿姨被推了個趔趄,男人從門後沖出來,徑直走向孟允柯,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
民警立刻上前阻攔,男人掙紮着,惡狠狠瞪着孟允柯。
“你又要幹什麽?離我老婆遠一點!死變态!”
孟允柯轉過身,沉默地看着他,眼神裏寫滿了不耐煩。
“好了,你不要再鬧了,”女人拉住他的手臂,“今天是我不對,我不應該跟他說那麽多話。”
孟允柯抱着手臂,任由他不顧阻攔地揮着胳膊,終于忍無可忍。
“這就是你愛你老婆的方式嗎,”他質問道,“控制她的社交,讓她替你向我賠禮道歉,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你這個變态,你有什麽資格說我?”
男人怒不可遏,民警一邊阻攔他,一邊朝孟允柯示意不要再說下去。居委會的阿姨夾在兩撥人中間,也是不知如何是好。
一時間,勸架聲、辱罵聲、女人的哭聲不絕于耳。
男人的力氣很大,好幾個人攔着他,卻還是十分勉強。
就在人群之外,電梯再次升上來。電梯門開,從裏面沖出來一個人影。
男人掙脫了民警的桎梏,抄起樓道裏的一根掃帚,擡臂朝孟允柯掄去。
同一時間,孟允柯早有預料,正準備閃身躲開,一個人影卻從側旁沖進來,不管不顧地撲在他身前。
木棍落下,只聽見一聲悶哼,重重敲在了來者瘦削的肩膀上。
孟允柯呼吸一滞,立刻伸手将人抱住,手掌隔着衣服,摸到了他單薄的脊背。
“小梁?!”
梁思眠重心不穩,一個趔趄向前跌去,孟允柯架着他的手臂将他穩住,拉住手腕,将其護在身後。
“你要做什麽?!”
孟允柯銳利的眉眼間滿是憤怒,已經全然沒有剛才的平和。
男人也沒想到自己誤傷了別人,被孟允柯一聲給唬住了。兩個民警立刻上前,三兩下将他控制住,打電話增派人手。
梁思眠暈頭轉向,一張臉煞白,額頭抵在孟允柯的背上,微微喘息。
“小梁,你怎麽來了,”孟允柯握着他的肩膀,讓他靠在自己身上,“讓我看看傷到哪兒了?”
民警押着男人下樓去,阿姨們攙着女人一同走了,走廊裏只剩下孟允柯和梁思眠。
“我……我沒來得及叫馮遙哥,”梁思眠神色痛苦,“店長你要是出事,就沒人給我發工資了。”
孟允柯哭笑不得,心裏卻十分感動。
“你真是心大,”他擔憂地扶着梁思眠,“我要是被欺負了,你還能幫上忙不成?”
梁思眠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低着頭不說話了。
幾分鐘後,孟允柯換了衣服,帶着梁思眠坐上了警車。兩輛車閃着燈,一前一後開往最近的派出所。
車上,孟允柯讓梁思眠脫掉外套,檢查他的傷勢。
梁思眠傷得不重,但肩膀又痛又麻,胳膊擡不起來。孟允柯握着他的胳膊,用手指将他的衣領往一邊拉開,露出小半個光裸的肩膀。
車外燈光掠過,梁思眠的左肩上,有一團明顯的淤青。
梁思眠很瘦,下颌和頸側的線條很漂亮,鎖骨随着呼吸輕微起伏,淤青在潔白的皮膚上,像瓷器被染了污濁。
“疼嗎?”
孟允柯用指腹碰了碰梁思眠的傷口。
梁思眠的肩膀抖了抖,搖搖頭。
到了派出所,孟允柯也不管鄰居的事,全程陪着梁思眠。警員幫梁思眠驗傷,給了他一個冰袋冰敷。
對于這飛來橫禍,梁思眠并不想追究,孟允柯卻執意讓男人賠了錢。
最後,民警對男人進行了一番教育批評,并且處以罰款和警告。
男人依舊是一副不服氣的模樣,臨走時,用厭惡的眼神打量孟允柯和梁思眠二人。
他小聲罵了句:“兩個不正經的……”
梁思眠面色膽怯,下意識往孟允柯身後藏。孟允柯警惕着,擋在他身前。
待所有人走後,孟允柯領着梁思眠出了派出所。
“傷口還疼嗎?”孟允柯問。
梁思眠搖搖頭,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沒事的。”
“謝謝你,小梁。”孟允柯擡手,隔着毛衣摸了摸他的後頸。
梁思眠低下頭,嘴角露出狡黠的笑意,似乎身上的傷口是某種求之不得的獎賞。
“對了小梁,”孟允柯随口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家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