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插花

第07章 插花

聞言，梁思眠愣了愣，下意識将手機藏在自己身後。

兩人相對着，有一瞬間的沉默。二十分鐘前。

梁思眠挂了電話後，打開電子地圖，将大學城周圍的小區和派出所的位置全部劃出來。他快速地浏覽着所有可能的位置，最後将目的地鎖定在兩個小區之間。

同樣是新小區，同樣在街道派出所附近。

一時間，他無法判斷，孟允柯住的究竟是哪一個。

正在這時，一個黑色的窗口突兀地彈出來。

是昨晚浏覽過的黑客論壇。

【想查什麽？】

梁思眠敲鍵盤的手愣住了。

那是個複古風的頭像，粉色的像素風愛心轉動着，沒有名字，但身份顯示，他是這個論壇的創始人，id名稱叫：黑霧。

【我幫你呀，學弟。】

小小的聊天框，就像個潘多拉的魔盒。而梁思眠面對着這樣的邀請，他沒有多餘的時間選擇。

鬼使神差地，他回複了一個字：

“好。”

夜風很涼，梁思眠不自然地把手縮進袖子裏，不去看孟允柯的眼睛。

“你在電話裏說住在大學城附近，”他解釋道，“我就想打車來大學城找找看，往這邊來的時候……正好碰到了警車。”

孟允柯銳利的視線掃過他的臉，而後柔和地笑起來。

“原來是這樣，”孟允柯薄唇微啓，“小梁，下一次不要這麽沖動了。”

梁思眠悄悄呼出一口氣，松開了滿是汗水的掌心。

“時間不早了，”孟允柯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裏，走近了些，“我送你回家吧。”

梁思眠低頭掩飾臉紅，“我自己回去就可以，店長，明天見。”

他說着，快步走到孟允柯前面。茫茫夜色中，派出所門前的燈光落在孟允柯身上。梁思眠站在暗處，黑框眼鏡在他臉上投射出陰影，表情晦暗不明。

“好吧，”孟允柯站在不遠處，“明天見。”

梁思眠朝他揮揮手。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次日，早上九點。

事情暫時落下帷幕，孟允柯一晚沒睡好，很早就出門去花店。

臨走前，他從家裏翻出了一瓶紅花油，放進随身攜帶的包裏。

校門口的包子鋪排着長隊，孟允柯買了三份小籠包，趕到店內時，遠遠看到門口站着個人。

梁思眠到得比他還早。

他身上穿着那天孟允柯幫忙洗幹淨的毛衣，頂着一腦袋烏黑的短發，站在店門口四處張望着。

“小梁？”

孟允柯疾步上前去，“你怎麽來這麽早，等很久了嗎？”

“我怕遲到，就來早了些，”他拘謹地笑了笑，“昨天晚上真是累壞了。”

孟允柯用鑰匙打開了店內的門鎖，讓他趕緊進來吃早飯。

包子的香味彌漫在空氣中，又很快散去。梁思眠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個小籠包，咬了一口，滾燙的汁水從紅潤的唇邊流出來，燙得直吐舌頭。

孟允柯從包裏拿出一瓶紅花油，“這個給你，待會兒午休的時候記得塗上。”

梁思眠狼狽地用紙巾擦嘴，有些臉紅。

“謝謝店長。”他小聲說。

大概過了十分鐘，馮遙也來了。

“今天店長怎麽來的這麽早，”他滿臉驚訝，“你們怎麽都一副沒睡好的樣子。”

孟允柯嘆了口氣，把昨晚事情的經過大致講給他聽。

“怎麽會有這種人，”馮遙十分氣憤，“他的未婚妻到底是怎麽喜歡上他的，控制欲這麽強，簡直是個變态！”

“他人的事情我不好插手，”孟允柯沉聲說，“但我看到她的狀态，不得不去關心一下。”

馮遙嘆了口氣，“哎，小梁也是無端遭罪，你應該打電話叫我去的。”

“好了，不說這件事了。”

孟允柯起身去裏間洗手，“快點吃早餐，準備幹活吧。”

三人簡單吃過早餐，馮遙又開了幾罐汽水，慶祝梁思眠的正式加入。

飯後，孟允柯去倉庫清點存貨，梁思眠則聽馮遙做講解，初步熟悉工作。

肩膀上的傷還隐隐作痛，好在工作暫時不需要太多的體力，還能應付的過來。

馮遙帶着梁思眠在店裏轉了一圈，講述了一下工作內容。

首先要負責店內的衛生打掃，收攤時把店外的花架全部搬進倉庫。其次，就是負責簡單的花卉包裝，以及花枝修剪。偶爾還需要跟着孟允柯去城郊的市場進貨。

“進貨？”梁思眠問。

馮遙點點頭，“對呀，所有的進貨統計，都是我們負責，店長一個人也忙不過來，肯定要人跟着去的。花卉市場很熱鬧，你去過沒？”

梁思眠搖搖頭。

馮遙從收銀臺下的抽屜裏找出一套新的圍裙，在沙發側邊架起一張桌子，先簡單教梁思眠如何修剪多餘的枝葉。

梁思眠坐在旁邊，邊看邊學。

十分鐘後，孟允柯從倉庫裏出來了。

“小馮，倉庫裏的統計還沒做完，你去做一下，”他看向角落裏的梁思眠，“小梁，你過來。”

梁思眠身上系着深綠色圍裙，應了一聲，乖乖起身，跟在他身後。

“今天先教你怎麽做混搭花束，”孟允柯随手拿起一朵向日葵，“拿着。”

孟允柯教學的時候很嚴肅，神情專注，語氣也不像平日裏柔和。

他像一個莊園的莊主，一一掃視這些美麗的花卉，躬身摘下合适的，遞給身後的侍從。

梁思眠一一接過，小心捧在手裏。

孟允柯給了他幾只用作修飾的尤加利和花苞，還有五朵粉色玫瑰、三朵橙色玫瑰，梁思眠都叫不出名字。

孟允柯搬來椅子，與他并肩坐下。

“尤加利的葉子很硬，”他拿過搭在桌沿的小毛巾，遞給梁思眠一條，“你看。”

孟允柯用毛巾将下端的葉子包住，從上往下捋，那些葉子便輕輕松松地被剝下來。

梁思眠有樣學樣，葉子全部弄下來了。

“你學得還挺快，”孟允柯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柔聲說，“其他的花也要修剪才能用，馮遙教過你了吧？”

梁思眠有些緊張，點點頭。

“那你自己來吧，”孟允柯起身去給門口的花澆水，“半個小時後我來驗收。”

梁思眠看着他走出去，視線緊跟着他身形修長的背影，艱難地将心思收回來。

他學什麽都很快，理論知識也好，實踐技能也好，總是能輕松應對，大概半個小時不到，便将所有的花都處理完了。

他認認真真将所有花枝擺開，分門別類地放在一起，所有事情做完，不自主地就開始發呆。

“已經做完了？”

磁性而溫柔的聲音陡然在耳邊響起，梁思眠被吓了一跳。

孟允柯俯下身，專注地打量他手中的花瓣，梁思眠盯着他高挺的鼻梁，連呼吸也變得小心翼翼。

“做，做完了……”他扶了下眼鏡。

孟允柯挑了一朵粉色玫瑰，手指捏着花瓣，将最外層的兩瓣輕輕掰下來。

“保護瓣都要摘掉，”他柔聲說，“這樣形狀才好看。”

他在梁思眠身邊坐下，略微側過身，将向日葵塞進他手裏。

兩人坐得很近，孟允柯略微張着腿，膝蓋貼着梁思眠的大腿外側。

梁思眠變得緊張起來，他握着手中的向日葵，淩亂的呼吸落在花瓣上。

孟允柯擡眸瞧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拿穩些，別抖。”

“混搭花束講究主次分明，”他挑揀着桌上的花束，“用小花點綴，會好看很多。”

他邊說邊拿起其中一朵粉玫瑰，以及兩束花苞很小的白花，将那些玫瑰插在有葉片裝飾的小朵點綴之間。

花莖很粗糙，梁思眠一手握着，孟允柯加了幾朵玫瑰，又将尤加利從中插進來，蹭過手掌時，留下輕微的刺痛。

待到第十朵玫瑰放進來的時候，他終于手酸握不住了。

他用力想要捏緊手中的花束，然而手掌已經張到最大，虎口因為拉扯而産生鈍痛。

孟允柯正要放進最後一朵橙色玫瑰，梁思眠終于抓不住了，用左手幫忙握了一下。

“不許用兩只手，”孟允柯用指節敲他的手背，“放下。”

梁思眠尴尬地紅了臉，“店長，我實在拿不下了。”

他勉強舉着花束，眼巴巴擡頭看着孟允柯，抿着唇，一張臉繃着，像犯了大錯。

孟允柯堅持了兩秒，嘆了口氣，伸手過來，緊緊覆在他的手背上。

“好吧，這次破例。”

他的氣息落在梁思眠臉側，修長的手指輕而易舉地包住了梁思眠的手，緊扣其上。

孟允柯的手很有力，因為調整姿勢而在梁思眠的手背上摩挲。

梁思眠一語不發，耳根悄然泛紅。

花束還在不斷地充盈，每一次加入花枝，梁思眠的手都被緊握一下。

所有玫瑰都錯落有致地插進花束，孟允柯穩住梁思眠的手，将塑料膜包好，用剪刀剪斷。

馮遙從倉庫裏出來的時候，就見兩人面對面，手握着手，看上去有些奇怪。

“小梁是不是拿不住呀，”馮遙走來打趣道，“不着急，慢慢練。”

孟允柯将包好的花束放在桌上，梁思眠剛想縮回手，又被捏住了手腕。

梁思眠一驚，“……店長？”

孟允柯用指腹捏了捏梁思眠的手腕，“手沒力氣可不行，現在拿十幾支花就拿不下，以後學起來會很麻煩的。”

梁思眠低下頭，“我一定好好練。”

孟允柯抽出兩張粉色包裝紙，将花束層層包裹，最後用一根彩帶，在收緊的束口系上蝴蝶結。

馮遙接過他手中的花束，打包好放在靠牆的貨架上，等待顧客來取。

“店裏每天都有定制的訂單需要完成，”孟允柯起身去洗手，“等你以後熟練了，我會把訂單分配給你，這樣你的工資也能多一些。”

“謝謝店長。”梁思眠輕聲說。

今天是工作日，店裏的客人很少。吃過午飯，孟允柯去裏間午休了一會兒，馮遙趴在桌上看電視劇。

梁思眠不敢坐下來休息，于是蹲在地上給綠植的葉子擦拭灰塵，給店裏做清潔，就這樣過了半個多小時。

孟允柯出來的時候，正瞧見他蹲在地上，仔細擦拭着花盆。

“小梁。”

他朝梁思眠招招手，“過來休息，我看看你肩膀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