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頒獎
第09章 頒獎
次日,桦臺大學,校園網絡安全小組。
辦公室裏充斥着鍵盤敲擊的聲音,藍色的擋板擋在工位之間。梁思眠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工作,鏡片被屏幕映成藍色。
學校的網絡系統出現了嚴重問題,有人入侵了校內網,還把網頁背景替換成了一張嘲諷菜鳥的表情包。
領導氣得吹胡子瞪眼,負責人只好打電話給學生們,讓他們緊急來辦公室加班。
梁思眠本打算下了課去花店,這下只好朝孟允柯請了假。
他昨晚幾乎沒睡,眼睛裏已經泛起了血絲。
工位不遠處,兩位老師的聲音傳到梁思眠耳朵裏。
“小梁他才大三,李教授,你不該把這麽重要的內容交給他,邊緣區面對的是外部高風險連接,是最重要的部分。”
“大三怎麽了?我覺得他有這個能力,給年輕人機會,讓他試試看。”
梁思眠早就聽慣了這些質疑,他推了推眼鏡,敲下回車鍵,從工位上站起身。
“教授,漏洞已經修複了,”他說,“我可以去吃飯了嗎?”
教授笑了笑,“小梁,你過來。”
梁思眠收拾好書包,走到教授面前。
教授手中端着茶杯,慈祥地看着梁思眠:“小梁,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或者說,是天才,你的能力已經遠超過了你的同齡人。”
“教授您謬贊了。”梁思眠低着頭,心不在焉。
教授嘆了口氣,“這次我們的校內網被攻擊,已經很久沒有發生這樣的事了。”
梁思眠加入小組只有半年,并不清楚從前的事情。
“許多年前,也有一個學生入侵過學校網絡,”教授回憶起來,“用圖書館的大屏幕……算了,不說了。”
“真不知該慶幸有這樣的人才,還是該為此生氣,”教授哭笑不得,“小梁啊,咱們這行,最重要的是什麽?”
“能力。”梁思眠回答。
教授捧着茶杯,搖了搖頭。
“你錯了,最重要的,是職業道德。”
梁思眠愣了一瞬,不自然地低下頭。
“黑和白,行差踏錯就在一念間,”教授說,“要好好利用自己的才華,千萬不能用它去幹不正确的事情。好了,你去休息吧。”
梁思眠緩緩擡起頭,視線與教授交彙一瞬,又很快移開。
他與教授道別,匆匆出了教學樓。
秋高氣爽,校園裏的銀杏葉也泛起漂亮的黃色。梁思眠背着書包,肩膀上的傷口還隐隐作痛。
他深深吸了口氣,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孟允柯發來的消息。
【今天我不在花店,不過,如果你下午也在學校的話,我們說不定會遇見。】
梁思眠蒼白的臉上泛起紅暈。
【孟哥要來我們學校嗎?】他回複道。
半晌,孟允柯發來一條語音:
“好好吃午飯,事情忙完我會來找你。”
銀杏葉紛紛落下,在空中紛飛。梁思眠反反複複聽着這條語音,忽然有種在和孟允柯暧昧的感覺。
孟允柯會不會也挺喜歡自己的?
他如此想着,心跳也越來越強烈,心中卻湧起一種不安感。還是不要了。
梁思眠的神情很快恢複冷淡。
他盯着變黑的手機屏幕,看到了自己那張陰鸷的臉。
他不需要自己的暗戀得到回應,更不想孟允柯看到真正的他。
如果知道真相的話,孟允柯一定會被他惡心吐的。
梁思眠收起手機,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緩慢地往食堂裏去了。
下午,高數公共課上,梁思眠坐在最後一排補覺。
他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個小時,下課鈴響過後,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孟允柯沒有給他發消息。
學生們陸陸續續出了教室,梁思眠也跟着走出來,走到門口,卻被輔導員攔住了。
“梁思眠,你等一下。”
輔導員身邊還站着一個女生,梁思眠記得她叫張憶采,似乎經常參加各種活動,成績也很好。
“下午操場有個頒獎儀式,學校要給幫助新校區建設的校友頒獎,”輔導員說,“你倆是班上最優秀的同學,下午辛苦一下,去參加參加。”
梁思眠有些不耐煩,“導員,我下午還有事。”
“頒獎很快的,”輔導員安撫道,“你們去一趟就好了。”
梁思眠蹙着眉,他對這種活動沒興趣,但不知如何推脫,只好答應下來。
操場上已經搭好了頒獎臺,草地上整整齊齊擺放着折疊椅,學生代表和師生們陸續入場。
梁思眠跟着同班的張憶采往頒獎臺上去了,他望了一眼臺上坐得整整齊齊的領導,除了帶他的李教授,一個也不認識。
組織者将他和張憶采帶到一衆學生隊伍裏,讓他們換上統一的紅馬甲,肩上挂着绶帶,在領獎臺一旁排隊等候。
“今天聽說來了好多校友,”張憶采站在一旁說,“有的現在是集團的老總,還有的是大領導,都給新校區捐了好多錢。”
“我聽說,教學樓下的那個雕塑,就是藝術學院的校友捐贈的,”張憶采似乎知道許多,“還有音樂學院的新錄音室,也是一個前輩出資建設的。”
“嗯。”
梁思眠不感興趣,随口應了一聲。
操場上烏泱泱的全是人,臺上的校長開始發話,說了許多新校區建成不易、對未來的展望、又衷心感謝了為學校大力出資的校友。
幾位領導講完話,組織人便來給一衆志願者頒發證書與獎杯。
“都拿穩了,待會兒上臺遞完獎杯先別走,要和前輩們合影!”
組織人一路走到最後,視線落在梁思眠臉上,忽然道:“同學,你能不能把眼鏡摘一下,頒獎最好不要戴眼睛的。”
梁思眠一愣,沒反應過來。
“上臺的時候摘下來就好,”張憶采小聲安慰道,“待會兒要是實在看不清,跟着我後面走。”
梁思眠點點頭,把眼鏡摘了下來。
視野立刻變得模糊起來,梁思眠心中湧上一股不安感。
沒有眼鏡的遮擋,他總是覺得很不舒服。
從前和父母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會聽到周圍人無心的誇贊,說什麽父子倆的眼睛長得真像,是會惹女孩子歡心的模樣。
梁思眠抗拒這句話,也不喜歡摘下眼鏡拍照,只恨自己不能将眼睛剜掉才好。
正這時,臺下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一衆人從舞臺另一邊上來,各個西裝革履,幾位女士也穿着漂亮簡單的純色長裙,十分光鮮亮麗。
“哇,居然有這麽多人,”張憶采小聲說,“你看,最後面那個學長好帥啊。”
頒獎臺離臺下大概一米五的高度,梁思眠看不清,視線中只有一群黑乎乎的人影,連男女都分不出。
組織人催促他們趕緊往臺上走,梁思眠握着獎杯,手心莫名出了汗。
臺下的掌聲密集而熱烈,似乎化作無數雙眼睛盯着他們。
梁思眠跟在張憶采身後,一手握着獎杯,另一只手持着還未打開的證書,盯着腳下的臺階,小心往臺上走。
臺上,等待領獎的校友們一字排開,主持人則在廣播中一一報上他們的名字與身份。
“讓我們感謝為新校區捐贈做出貢獻的各位校友!首先,是現任寶心集團董事長……”
“……優秀畢業研究生,致力于動物救助的溫景煥先生……”
“……桦臺大學優秀退休教師,李老師……”
頒獎的志願者們從右至左依次站好,梁思眠一步一步走到隊尾,在最後那人面前站定,打開手中的頒獎證書。
證書打開的那一刻,他看到上面那印刷清晰的名字,瞬間呆住了。
主持人的聲音也清晰地傳進他的耳朵裏。
“……以及為新校區的藝術樓,投資建設錄音室的校友,孟允柯先生。”
面前的男人穿着幹幹淨淨的黑皮鞋,西裝褲裏包裹着筆挺修長的雙腿。
梁思眠猛然擡頭,發現孟允柯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這一次他們隔得足夠近,即使整個世界都已經模糊了,梁思眠卻依舊能看清他的笑臉。
“……孟哥?”
孟允柯今天穿了一身非常正式的西裝,依舊戴着那副精致的金絲邊眼鏡。他那件修身的外套熨得平平整整,與平日裏慵懶随性的模樣判若兩人。
孟允柯不說話,只是眼裏含着笑,默默看着梁思眠。
梁思眠愣了許久,無數疑問充斥在他腦海裏。
身旁的學生們都已經獻上證書,孟允柯輕咳了一聲,擡手點了點他的手背,他才終于回過神來。
梁思眠遞上證書和獎杯,轉身就要走。
“喂!”
一旁的張憶采小聲提醒,“還要合影呢!”
梁思眠趕緊轉身回來,所有學生站在獲獎校友的左側,校領導們也起身,站在最中間。臺下攝像機誇張地亮起閃光燈,給所有人來了一張大合照。
閃光燈閃過後,孟允柯用手指輕輕敲了敲梁思眠的背,小聲說:
“待會兒來店裏找我,我等你。”
他的氣息落在梁思眠背上,梁思眠驚慌地繃緊了身體,跟随在其他人身後,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