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急診

第37章 急診

立交橋上,車流如羊群般,平緩行進在柏油路上,空氣中充斥着冬日冰冷的氣味。

孟允柯坐在駕駛座裏,搖下車窗,腦中一片混亂。

當年那件事的親歷者,都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回到了自己的生活裏。

處于風暴中心的林梓、自以為伸張正義的張白彥。張白彥。

孟允柯默默念出他的名字。

這個人非常奇怪,他當年曝光林梓的個人信息引得全校師生轟動,孟允柯雖然沒有與他正面交鋒,但間接讓他受到了學校的處罰。

想必那之後,他的日子很不好過。

如果他是寫信人……

不對。如果他想以騷擾自己的方式來報複,僞裝成暗戀狂,寄各種威脅的信件,那麽他為什麽又要接近梁思眠呢?

難道在他眼裏,梁思眠也是和林梓一樣的存在嗎?

顯然,寫信人充滿怨恨的同時,字裏行間也懷着瘋狂的愛意。孟允柯不覺得張白彥會平白無故地愛上自己。

不僅是張白彥,其他人都不會平白無故地愛上他。

孟允柯早就不期待愛情了,自從他明白自己的取向,又在嘗試幾次無果後,他就已經認命。

他沒有精力去接觸那些形形色色的同類,也知曉自己對伴侶的高要求,所以幹脆不去想這件事,随緣即可。

因此,他一直潔身自好,沒有處處留情,也不會虧欠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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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允柯疲憊地按了按眉心,覺得心有一團根本理不清楚的絲線。

抛開這些難以解決的問題,他打算先弄清楚,梁思眠的消息是從哪裏來的。

他一刻也不想再等,直接在車裏撥通了梁思眠的電話。

正值中午,晦暗的冬日卻沒有一點陽光,積雪堆在路邊,顯現出肮髒的顏色。電話接通了。

“小梁,在忙嗎?”孟允柯柔聲問。

電話那邊吵吵嚷嚷,孟允柯等了許久聽到的卻是一位陌生女人的聲音。

“喂?你找梁思眠有事嗎?”

女人的聲音變遠了一些,似乎是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而後焦急的說,“你是思眠打工的的店長啊,對不起,我們小眠現在在急診,待會兒他醒來了再回你電話吧。”

“急診?”

孟允柯愣住了。

“是啊,我們在市中心醫院呢,我是他媽媽,”梁母聲音焦急,“不好意思,我得先去找醫生……”

“小梁他怎麽了?喂……”

沒等他說完,那邊已經挂了電話。

孟允柯盯着挂斷的電話,心中湧起強烈的不安。

他立刻發動越野車,駛向市中心醫院。十分鐘後。

醫院裏擠滿了人,入口的車輛亂成一團,一群人圍在路中間和保安說着什麽,不知起了什麽紛争。

孟允柯有些着急,把車停在醫院外的馬路上,直奔地下一層的急診室。

急診室門口排着長隊,一群青少年被家屬攙扶着,一個個身上帶着傷,還有警察攔着,看上去像是發生了打架鬥毆。

孟允柯心中一凜,不安地詢問一旁的保安。

保安大叔擡手指了指右側的走廊,“你說那個救護車拉來的?往那邊去了,盡頭那個病床裏。”

聽到“救護車”三個字,孟允柯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撥開走廊裏的人群,沖進盡頭的病房裏。

白色的病房門被推開,看到梁思眠的那一刻,孟允柯甚至忘記了呼吸。

梁思眠躺在床上,胸膛劇烈起伏着,不斷地做着深呼吸,意識不清地閉着眼,眉毛緊蹙,嘴唇發白,露出極其痛苦的表情,看上去很難受。

病床前坐着一位長發的中年女性,身上穿着職業女性常穿的休閑裝,滿臉擔憂地攥着梁思眠的手。

“醫生,藥還沒起效嗎?”

“您不是第一次陪他來了,藥剛剛吃下去,沒有這麽快見效的。”

孟允柯站在門邊,看着病房中慌亂的一切,感覺不知所措。

他從未見過梁思眠這副模樣,雖然梁思眠平日裏總是有種蒼白的病弱感,但內裏總是堅強的,如今看到他躺在床上無法呼吸的樣子,心中被狠狠地揪緊了。

梁思眠還藏着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默默在門口站了很久。

或許是藥物的作用,梁思眠逐漸安靜下來,緊緊攥着的雙手也松開了,只留下掌心一排紅色的月牙形抓痕。

梁母淚眼朦胧地轉回頭,發現了站在門口的孟允柯。

“伯母,”孟允柯輕聲走過去,“他還好嗎?”

梁母露出疑惑的表情,擦了擦眼淚。“你是剛才打電話來的……”

孟允柯點點頭,簡單做了個自我介紹後,在病床邊坐下來。

梁思眠身上蓋着白色的被子,眼鏡的鏡片裂開一條縫,嘴唇微張,傳來輕微的呼吸聲。

“我叫梁千琳,是梁思眠的媽媽,”她的聲音有些哽咽,“今天真的麻煩您了。”

“伯母,您不用這樣的,我和小梁是朋友。”孟允柯連忙道。

“哎,今天也不是什麽大事,”梁千琳嘆了口氣,“他有這個毛病很久了,所以我才不敢讓他住宿舍,結果這才搬出去自己住了幾天,藥也不吃,飯也不吃,回來就發作了。”

病房裏混合着消毒水的氣味,隔着床簾,隔壁床上的病人正在和家屬說話,細碎的聲音傳過來,夾雜着一兩聲抽泣。

孟允柯抿着唇,盯着梁思眠看了很久很久,試探着問:

“他得了什麽病?”

梁千琳有些難堪,握着梁思眠冰涼的手,沒有直接回答。

“這孩子從小就有些不一樣,”她說,“雖然比別的小孩都要聰明得多,但總是害怕自己的親人和朋友離開自己,一點點風吹草動就會影響到他。我也知道要小心保護他的情緒,但在他上高中的時候,他爸和我鬧離婚,他早就動了心思,只是我們一直瞞着思眠……”

她嘆了口氣,“他爸離開後,思眠成夜睡不着覺,後來精神也出了問題,有一次差點吃藥死掉。”

梁千琳說着,又開始掉眼淚。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緒,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不過現在好多了,雖然有些問題改不掉,但比以前好多了。小眠在花店裏,應該沒有給你們添麻煩吧?”

孟允柯沉默着聽完所有,緩緩地搖了搖頭。

“他很好,”他柔聲說,“伯母你放心,我就住在他隔壁,我會幫忙監督他按時吃藥的。”

梁千琳哽咽着朝孟允柯道謝,“謝謝你,真的太感謝了,”她從病床邊起身,“我去繳費,麻煩你照看小眠一會兒。”

病房的門再次合上,周遭陷入一片寂靜。

梁思眠呼吸平穩,手心松開,垂在兩側。孟允柯湊近了坐下,小心地捏住他的手指。

手心上有許多小小的血痕,弧形的傷口往裏凹陷着,是自己攥着拳時掐出來的。

他一定是很痛苦,才會這樣對自己吧。

孟允柯憐惜地掏出濕巾,仔細幫他擦拭掉那些鮮紅的痕跡。

“剛才是很害怕嗎,”他低聲喃喃道,“是想到了什麽難過的事情嗎?”

梁思眠的睫毛微微顫動,眼皮緩慢地擡起來一點點。

他努力睜開眼,烏黑的眼睛沒有焦點。

“……哥哥。”

他的聲音含混不清,或許是剛吃過鎮定類的藥物,眼皮像灌鉛了似的擡不起來。

孟允柯沒聽見,幫他把手擦幹淨,湊近他的耳邊。“你醒了,不舒服嗎?”

“抱……”

梁思眠幹燥的嘴唇一開一合,他的手努力擡起來,碰到孟允柯的衣角。

“今天為什麽……不抱我?”

他像喝醉了一般,雙臂很快失去力氣,整個人往下墜。

孟允柯眼疾手快,攥緊了他的手臂。

“什麽抱你,”他又心疼又無奈,“小梁,你把我認成誰了?”

梁思眠沒說話,手指捏着孟允柯外套的一角,努力地環上他的後頸。

“我沒……”他皺着眉,“你別不要我。”

他垂着眼,眼神迷離,失神地自說自話。

“你不喜歡我,”他喃喃道,“我知道啊,但你不能不要我。”

孟允柯盯着他那張臉,忽然覺得心髒被揪緊了。

他想起剛才梁思眠的母親說的話,大概明白了現在的狀況。

梁思眠或許是想起多年不見的父親了。

孟允柯嘆了口氣,憐惜地俯下身,讓他抱着自己。

“好了,我沒有不要你,”他用成熟的口吻說,“我陪着你,你先好好睡覺,可以嗎?”

“你怎麽不叫我小眠?”

“小眠。”孟允柯立刻改口。

梁思眠的身子很沉,孟允柯托着他的後背,既不敢完全與他胸膛相貼,又要維持被他環着脖子的動作。

“嗯。”

梁思眠應了一聲,臉上的眼鏡歪到一邊。他迷戀地用臉頰蹭了蹭孟允柯的脖頸,明明沒有力氣,卻依舊挂在孟允柯身上,不想放手。

“你別不要我。”

“你要是敢不要我……”

他嘴裏喃喃重複着同一句話,意識模糊,到後面變成了完全聽不懂的呢喃。

陽光被床簾遮擋住,藍色的陰影籠罩着兩人,梁思眠的姿勢暧昧隐秘,顯得有些怪異。

孟允柯安撫着給他順背,心中卻不免腹诽。

父子之間的關系有這麽親密嗎?

他覺得有些奇怪,不禁猜測梁思眠是否将他看做了曾經喜歡的同齡人。

如此想着,他稍微與梁思眠分開了一些。

“梁思眠,”孟允柯喚他的名字,“我是誰?你可以叫我一聲嗎?”

梁思眠垂着眼,遲鈍的大腦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你,你是……”

他未說出口,冷色的光從孟允柯身後照進來。

“咦?小眠醒了嗎?”

梁千琳手裏拿着藥方和病例,從房外匆匆走進來。

孟允柯還維持着俯身的姿勢,梁思眠的雙手搭在他的後頸,上身懸空,完全靠孟允柯托住,衣服下擺露出一截腰,看上去很不雅觀。

“……你們,”梁千琳的表情十分複雜,“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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