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晚上回宿舍的時候,顧瞳趴在床上依然在看自己的“百科全書”,足有五厘米厚的硬皮書也就看的還剩下一厘米,就消磨完了。
祁安回來的時候顧瞳讀的正起勁,沒感覺到自己下鋪躺了個人。祁安也沒說話,他一般回宿舍除了帶藍牙耳機邊聽邊盤核桃,就是閉目養神躺屍一樣一動不動。
“小美瞳,你成天看啥玩意兒呢?”潘陽拿着衣架把自己的內褲晾好,挂在呂純澤的床鋪扶手上。
“General history of the United States.”顧瞳邊看邊說,正看到感興趣的地方所以沒有擡眼看潘陽。
潘陽抓了抓頭:“卧槽,啥玩意兒?”
“美國通史。”呂純澤拿着手機回答。
“哎,老美有啥史的,咱老城一條胡同的事兒都比他們的史要精彩。”潘陽搖頭擺手道。
顧瞳沒接話,因為沒聽懂。
“小美瞳,你長這麽好看,有姑娘追你嗎?”潘陽拿過自己的不鏽鋼大杯子,裏面泡着枸杞紅棗茶,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天早晨會來大姨夫,他需要補補腎。
“嗯,有的,還有男生也喜歡我。”顧瞳用筆在書上圈了幾個英文單詞說。
“卧槽。”潘陽把一顆枸杞噴到呂純澤臉上,抽出一張紙巾墊着腳尖夠着手給他擦了擦:“男……男的?”
“嗯。”顧瞳放下筆,翻頁道:“國內好像還不允許同性結婚吧,我們可以,我是美國國籍。”
“所所所所所所以你你你你你你……”潘陽掄圓了眼睛指着他光明正大的震驚和結巴。
祁安看了他一眼。
潘陽砸吧了一下嘴,摸了摸自己胸前的衣服:“所以你是?”
“是什麽?”顧瞳這回終于肯擡頭看潘陽了。
“你喜歡男人嗎?”潘陽很小聲的問。
“我還沒有喜歡過別人,不太清楚。”顧瞳合上書,看潘陽這架勢一時半夥兒大概是聊不完了,斷斷續續的句不成句對一個愛讀書的人來說是種煎熬。
還想打人。
但是顧瞳誰也打不過,所以就聊吧。
“比如我,你看看我,再看看純澤,再看看安爺,有你中意的嗎?”潘陽突然對這個話題燃起了非常大的興趣。
“陽陽,你好像個八婆。”呂純澤臉沖手機屏幕對他說。
“給你次機會給老子重新說。”潘陽指着他。
“陽陽,你就是個八婆。”呂純澤臉沖手機屏幕繼續對他說。
“什麽是八婆?”顧瞳問。
“八婆就是……”潘安一拍大腿:“打什麽岔打什麽岔,問你話呢快回答。”
“哦。”顧瞳想了想:“嗯……純澤吧。”
呂純澤起身沖他比了個心。
“為啥啊?就因為你天天跟他一起走嗎?那也是安爺讓他保……”潘陽伸了下舌頭:“那也……是吧。”
“是。”顧瞳接話:“純澤給人一種安全感,感覺有他在什麽問題都能解決。”
“那我呢?美帝國主義是怎麽看我小潘帥的呢?”潘陽指了指自己,眼睛裏一閃一閃的。
“說話很深奧。”顧瞳覺得胳膊支撐身體的時間有點久,有些酸痛,于是坐起身靠着牆:“比如剛才的八婆,還有之前的鳥兒,可能都是些有深度的詞,學識很……很……erudite。”
呂純澤大笑了出來,緊接着手機就砸在了臉上,痛的他面壁。
祁安也在笑,笑的床板都有點抖,顧瞳愣是沒感覺出來下鋪有人。
“笑屁啊。”潘陽轉身瞪着上鋪的呂純澤:“就你聽懂了是吧,這詞兒是罵我呢?”
“人說你學識淵博。”呂純澤揉着鼻梁酸的眼淚都出來了,也可能是笑的。
“瞧瞧,老子第一次被人誇,還是被美國人誇。”潘陽有點驕傲的把手臂抱在胸前。
“我應該算……中國人。”顧瞳想了想,“我閉上眼睛就是中國人,睜開就像美國人了,除了瞳孔顏色不一樣,頭發顏色淺一點,我還是偏國人模樣多一些。我爸爸是中國人,按理來說我也應該是中國人。”
“沒錯,我們都是龍的傳人。”潘陽很欣慰的點點頭,轉而一想:“小美瞳,安爺呢?說完我,說說安爺吧。”
顧瞳沒說話,想了半天想不出準确的詞來形容,憋得臉有點紅,最後拍了拍臉揉了下鼻子說:“安爺很……man。”
“嗯,這個大家都知道,然後呢?”潘陽一挑眉。
顧瞳憋紅了臉:“安爺很……兇。”
“嗯,這個大家都知道,然後呢?”潘陽二挑眉。
“安爺很……可怕。”顧瞳喘了口氣。
“嗯,這個大家都知道,然後呢?”潘陽再挑眉。
“安爺很……很unusual。”顧瞳長送一口氣,感覺自己心很累。
“翻譯。”潘陽指着呂純澤。
“與衆不同。”呂純澤說。
“喲。”潘陽湊到顧瞳床邊笑了笑:“來,跟潘帥說說,怎麽個與衆不同法兒?”
“感覺他很厲害。”顧瞳摸了摸耳朵:“會畫畫,會打球,會……打架,會設計很多手串,還很會吃,還……吃不胖,還……”
“行了。”呂純澤打斷他:“想不出來別想了,安爺已經很開心了。”
“嗯。”顧瞳點點頭:“嗯?開心?”
說完,他扒着床沿往下鋪望去,瞪着藍瞳驚訝的看着祁安:“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他一直都在啊。”潘陽說。
“我我我剛才有沒有說什麽不好的、好的話?”顧瞳飛快的在腦子裏回憶着,吓得耳朵到脖頸一片紅。
其實他并不經常臉紅,只是因為皮膚太白一緊張就顯色。
“你說的很good。”潘陽朝他豎了個大拇指:“安爺很滿意。”
顧瞳往床上一倒,覺得身心俱疲。
“小美瞳,來,加個微信吧。”潘陽拿出手機:“你手機裝微信了嗎?”
“嗯,不過就只有我爸媽和我兄嫂,還有一個朋友。”顧瞳把手機拿給他:“你幫我弄吧,什麽‘掃一掃’之類的。”
“你還有個哥哥?”呂純澤坐起身,頭發都能掃到天花板:“你哥哥已經結婚了?”
“我哥比我大十二歲。”顧瞳看見潘陽把自己的手機拿給呂純澤。
“安爺,名片推你了。”潘陽說完睜大了眼睛:“卧槽,這你家啊?”
顧瞳伸長脖子看了一眼屏幕:“嗯,美國的家。”
“這他媽得是白金漢宮吧?”潘陽不停往左劃屏幕。
“傻逼,白金漢宮是英國的。”呂純澤也在劃屏幕。
“你家這麽有錢嗎?”潘陽越看眼睛瞪的越大:“這酒店……你家的?”
“嗯,我媽媽開的。”顧瞳摸了摸自己的“百科全書”,他實在想讀書了,一本書不看完他老得想着。
“哎喲,你這還騎馬呢,這姿勢一看就是專業的,這馬場……”潘陽擡起頭:“不會也是你媽媽的吧。”
“不是。”顧瞳笑着搖了搖頭。
“吓我一跳,這馬場看着比酒店還貴。”潘陽摸了摸胸口。
“嗯,我聽我哥買下來的時候說,是挺貴的。”顧瞳點了點頭。
潘陽:“……”
祁安很耐心的在看顧瞳的朋友圈,發現他在剛開始用微信的時候連發了三十多條,可能是因為不會用,每條朋友圈就一張圖片,連句話也沒有。
祁安的手指停在了最後一張圖片,也就是顧瞳發的第一條朋友圈。
是他和一張華人男孩兒的合照,照片上兩個人笑的非常開心,緊緊的摟在一起。從面相上看,這個男孩兒和他們年齡相近。
“這誰?”潘陽也看到了,舉着手機問顧瞳。
“我爸爸同事的孩子,恰巧我家是他來美國做交換生的寄宿家庭,也是我第一個華人朋友。”顧瞳說他的時候表情變的很溫柔。
“這人對你很重要吧?”潘陽看着那人的臉說:“長得也不賴。”
“嗯,很重要,是非常好的朋友,他加了我微信,我就發了一張和他的照片。”顧瞳說。
“那我們也加了你微信,你是不是也應該發一張我們的照片啊?”潘陽不懷好意的笑笑。
話音未落,宿舍燈倏地熄滅,黑暗砸的他們半分鐘沒說出話來。
“要不……我用閃光燈吧?”顧瞳想了想,打破沉寂。
“你發四個鬼會吓着你爸媽的。”呂純澤說:“睡吧。”
“晚安。”顧瞳先對他們說了一句,然後摸索着床楞爬到床邊,由于眼睛還沒完全适應黑暗,他只能用腳一點點感覺,然後往下爬。
在準備踩祁安床鋪的時候,他頓了頓,先用腳探了探床面,發現踩到了一個圓滾滾的東西,踩了半天猛地收回腳,才發現是祁安的腳腕。
顧瞳背挂在爬梯上不敢動了。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踩吧。”祁安摁開手機上的手電筒,“沒事。”
顧瞳看着地面上的白色光圈,踩了下床然後輕穩的落在光圈中央,祁安把手機往上擡了擡,光圈跟着顧瞳的腳步一下是一下的緩慢移動,然後停在了衛生間門口。
顧瞳愣愣的盯着這束白光,轉過頭的時候祁安摁滅了手電。
顧瞳在黑暗中看了他一會兒,待視線适應了周遭的昏暗後,發現祁安也正看着他。
心跳1800。
顧瞳摁開衛生間燈的開關,蹿進去轉身關好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
抱拳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