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顧瞳整理完衣服打開門,把校服疊好放進櫃子裏。
祁安把短袖下擺整個撩到腋下夾着,嘴裏嚼着口香糖看着窗外。
從顧瞳這個角度看過去,祁安即便弓着身子肚子上一塊多餘的贅肉也沒有,褲腰拎的很低,馬甲線一覽無遺。
顧瞳正看得出神,并沒有注意到向他靠近的潘陽。
“小美瞳。”潘陽食指微曲着向他伸出魔爪。
就在顧瞳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潘陽已經把他的衣服掀了起來。
手倏地一頓。
祁安被潘陽的叫聲吸引過去目光,在看到潘陽掀他衣服的時候皺了皺眉。
呂純澤擡頭看見顧瞳神色凝重的站在原地,嘴唇微微打着顫,頓時就把手機扔到一邊下了床。
潘陽好似被按了定格建,也沒放下手,也沒說話,就木讷的站在顧瞳旁邊。
顧瞳左側腰間的大片燙傷讓一屋子人都沉默了。
“我……”潘陽被呂純澤拍了一巴掌才迅速收回手跳到一旁,支支吾吾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才明白顧瞳為什麽那麽在意網格的軍訓服。
顧瞳什麽話都沒說,原地穿好了外套,直愣愣的站着也不走。
呂純澤看了一眼祁安,祁安正看着顧瞳。
“很難看吧。”半晌,顧瞳才憋出這麽一句話,嘆了口氣。
潘陽腦子裏轉了能有七八十種顧瞳會怎麽虐/殺他的方法,實在沒想到等來的是這麽一句,他這個一向神經大條的人瞬間都有些心疼:“說啥話呢這是,哪兒、哪兒難看了。”
“挺大一片的。”顧瞳沉着腦袋:“我皮膚白,有點什麽傷就特別明顯,哦!”顧瞳提高了音量,像是想到了什麽趕緊解釋道:“這是燙傷,炒菜的油燙的,不是什麽皮膚病也不是什麽傳染病你們不用害……”
呂純澤抱了他一下。
顧瞳後半句話卡在了喉嚨裏。
潘陽低着頭,不知道為什麽居然感覺到自己鼻尖有點酸。
祁安沉着臉走過去把潘陽拎到自己身邊,說了句“先走了。”
顧瞳跟在呂純澤後面,有點緊張。
他剛才看到了祁安的表情,說不出來那個表情給自己的感覺,兇巴巴的。
都說了是燙傷不是皮膚傳染病,還那麽快走開。
顧瞳有點沮喪,更多的是難過。
穿多點兒吧,這樣就不會讓他有顧慮了。
教官居然是個小胖子,個頭矮還胖,一臉憨憨的。
高一三班的隊形比別的班都好看,只有三班男女比例是1:1,男女生各兩排橫向站隊,每排十個人,隊尾一個多餘的都沒有,俯視看是最标準的長方形隊列。
他們四個人站在隊列第二排,顧瞳站在呂純澤旁邊,潘陽站在隊尾。
教官喊“向右轉”的時候,顧瞳看見自己隊列最前頭,是比第二個人高出一個腦袋尖的祁安。
軍訓十分無聊,一整個下午都在稍息立正向右看齊和齊步走,千篇一律,乏味的站着都能讓人睡着。
美國學校雖然沒有軍訓,即便是有也是社團興致不要求學生強制參加,不過顧瞳跟顧衍去過射擊場,拿着槍一通掃/射的很過瘾。
他以為國內高校的軍訓也會給學生配槍,就算沒有槍至少也得有個刀棍棒才像回事兒,沒想到就是邁邁步子踢踢腿,不是很帶勁。
整個隊伍裏就顧瞳穿着外套,下午太陽直射背後還是有些熱,顧瞳在四十分鐘站軍姿的時候實在忍受不住,把帽子摘了下來。
本來頭發就是淺棕色,被陽光一曬有點金燦燦的。
正當他摸着自己後腦勺的小辮時,小胖子教官走到了他面前。
顧瞳突然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高中生還染發!”教官底氣十足。
顧瞳看着他,被吼的有些懵。
一臉憨憨的。
個屁。
“高中生還帶美瞳!”教官依然底氣十足,旁邊有幾個學生低頭在笑。
教官側過頭喊:“笑了的俯卧撐十個!五秒內沒做的二十個!”
除了呂純澤,顧瞳周圍七八個人瞬間就往地上撲倒。
教官轉回頭看着顧瞳:“誰讓你動了!”
“動……”顧瞳撇了撇嘴硬着頭皮解釋:“我有點熱想把帽子摘了。”
“那就把外套脫了!帽子帶好!”教官看着他。
呂純澤想跟教官解釋,直接就要開口,教官眼神一凜:“說話打報告!”
“報告!”呂純澤無奈的喊了一嗓子。
教官:“不聽!站好!”
呂純澤:“……”
顧瞳只得把帽子重新帶回頭上,擦了一下脖子上的汗,深吸一口氣。
四十分鐘不喝水會要了他的命。
別說四十分鐘,顧瞳有時候上課都會偷偷喝兩口,下課準去廁所。軍姿剛站好的時候顧瞳就想要去,中間打岔一緊張直接憋無感了,但此刻實在是渴的不行,渴的他心慌想撓人。
終于聽見教官的哨聲,顧瞳立刻就往不遠處放在綠草坪上的礦泉水瓶沖。
他們四個人的水都放在一起,跟其他人的分開單獨放在旁邊,顧瞳渴的眼暈,抄起一瓶往地上一坐,仰頭幹掉半瓶,喝完才覺得舒服多了,但還是眼暈。
祁安走到他面前看着他。
顧瞳發現面前的光線突然暗了下來,擡頭看着逆光站在他面前的祁安,一臉茫然。
“你喝的祁安的水。”呂純澤走到祁安身邊對顧瞳說。
顧瞳打了個哆嗦,想都沒想就把手裏的礦泉水遞過去,發現不太合适,又低頭一通找,找到自己的那瓶遞過去,發現自己已經在宿舍先喝了一口了。
僵住。
祁安從他旁邊拿起潘陽的水,挨着他坐下喝完了。
顧瞳有點緊張,祁安沒接他的水,是覺得自己喝過的會有什麽嗎?
一緊張,一眼暈,再加上現在頭也開始暈了。
難不成又吃壞肚子了?
“祁安……”顧瞳輕聲叫着他。
祁安轉頭看他的時候,一個黑影砸進了他懷裏。
睜眼。
頭頂是一個巨大的風扇,正對着顧瞳不停的吹。
能聞到一點消毒水味兒,應該是在校醫室。
顧瞳回想了一下剛才發生的事,只記得自己意識全無前,眼前最後的畫面是祁安看着他。
顧瞳有些虛弱的坐起身,身上還有點麻,他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外套呢?
誰給脫了?
顧瞳瞪着旁邊床鋪上自己的外套。
校醫室的門“吱呀”一聲打開,顧瞳收回目光,看見祁安手裏拿着礦泉水瓶子走進來,瓶子裏裝着棕色的液體。
走進一看,是綠豆湯。
“喝了。”祁安把瓶子拿給他,顧瞳接過來看見瓶子上用馬克筆寫着的“安”,是剛才自己喝過的祁安的那瓶。
“我加了點兒白糖,用瓶子給你裝的,方便你喝。”祁安坐在床邊的凳子上,單腿踩着床板,擡起椅子前腿往後晃着身子。
顧瞳放下瓶子看着他:“我是怎麽過來的?”
“我抱你過來的。”祁安說。
顧瞳:“……謝、謝謝,你不怕我傳染……”
“是個人都看的出是燙傷,傳染個屁。”祁安閉着眼輕聲說,看上去有點累。
顧瞳想了想:“屁也能傳……”
“閉嘴。”祁安看了他一眼。
顧瞳趕緊閉嘴點點頭,喝了一口放了白糖的綠豆湯,感覺整個人都活過來了:“我以為你不喝我的水是嫌棄我。”
祁安看着他。
顧瞳又喝了一口,餘光裏伸過來一只手。顧瞳低頭看着祁安的手,不知道他要做什麽。
“給我。”祁安沖顧瞳手裏的瓶子一指。
顧瞳鬼斧神差的就把瓶子遞了過去,瞪着眼睛看見祁安把綠豆湯喝的就剩一口然後又把瓶子扔給了他。
“喝完就走。”祁安把床鋪上顧瞳的衣服拿起來,蓋在他腿上:“外面等你。”
顧瞳看着瓶子裏最後一點湯和綠豆,莫名其妙的就想笑,憋了半天沒憋住,愉快的笑了出來。
晚上食堂有炸醬面,累了一天的顧瞳吃了一大碗放了小半勺肉醬和花生碎的,食量大到潘陽都驚呆了。
雖然累,但是吃的太多胃裏撐得睡不着覺,顧瞳在上鋪輾轉反側,床架子貼着牆總是發出撞擊聲,弄得顧瞳都不敢動了。
他怕剛才自己一陣折騰鬧得祁安也睡不着,想要伸頭跟他說聲抱歉,扒着扶手往下看,卻發現祁安不在。
顧瞳輕聲下床,穿着拖鞋打開衛生間的門,祁安不在裏面。
他無所事事,又好奇祁安去了哪裏,打開宿舍門輕聲走了出去。
樓道裏一片漆黑,伸手不見……還是能看清一點手的輪廓,顧瞳本能的有些膽怯,順着牆邊不知道該往哪邊走,胃裏漲漲的,他想活動活動順便看看能不能遇見同樣睡不着的祁安。
聞到了一點煙味兒,顧瞳動了動鼻子,順着煙味兒往走廊右側的樓梯口挪着步子。
看到樓梯的影子,顧瞳瞬間縮回身子。
他看見了祁安。
祁安正坐在下到二樓的樓梯上,叼着煙打電話,但是打了這麽久也沒聽見他說一個字,顧瞳覺得聽牆根特別不禮貌,但又怕打擾他講電話,就這麽杵在拐角處。
過了很久,祁安說話了。
“那就往死裏了打。”祁安叼着煙含糊不清的說。
顧瞳原地打了個哆嗦。
“敢碰我姐一根頭發我剁了他的手。”祁安繼續說。
顧瞳吓得蹲在牆角抱着頭。
“想等老爺子沒?我他媽先讓他沒了。”說完,挂了電話。
顧瞳捂着耳朵。
沒聲音了好一會兒,顧瞳才睜開眼睛,這一睜眼就對上祁安的目光,祁安也蹲在他面前看着他,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樓道裏靜悄悄的。
黑漆漆的。
外面還刮風,窗戶都在響。
顧瞳看着他:“別、別滅我口。”
作者有話要說:
抱拳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