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顧瞳抱着紅色的長方形禮盒就往電梯裏跑。
彩雲廳在悠唐酒店六層,他對這裏并不陌生,雖然就來過兩次,但每次走到這裏都有一種和家一樣熟悉安心的感覺。
同樣是巴洛克風格。
酒店是五星級的,裝潢非常奢華,細節上看得出老板的用心,放眼望去金碧輝煌,滿眼西式風情。
就連電梯裏的地毯都是一天一換。
顧瞳走進電梯裏,裏面已經站了三個人。
紅黃藍。
三種顏色的頭發。
再加上自己,電梯裏的顏色更加豐富了。
顧瞳挺怕把頭發染成這種紮眼顏色的人,本身看着面相就兇,膚色還黑,明明煞氣很重,偏要用發色提亮膚色,搞得不倫不類。
餘光裏藍頭發的人好像在看他,顧瞳不自覺就往電梯邊角躲了躲,心裏倒是不畏懼,頭頂就有監控,他只要揮揮手,立刻就會有人過來保護他。
他和紅黃藍同在六層下電梯,紅黃藍往左,彩雲廳在右,顧瞳總算是松了口氣,他還擔心這三個人會是潘陽的朋友。
潘陽今天穿了一件非常好看的灰色西服,裏面是白襯衫,深藍色的領帶,看起來至少要比穿校服時的潘陽更能叫的出潘帥。
成熟了得有十幾歲。
是個人物了。
彩雲廳不大,只有一張大圓桌,能坐十個人,顧瞳到的時候其他人已經基本到齊,除了舍友三人其他六個一概不認識,倒是都和呂純澤聊得很開心,偶爾還會和祁安聊幾句,應該是他們的初中同學。
顧瞳今天不僅第一次見沒穿校服的潘陽,也是第一次見沒穿校服的祁安。
祁安穿了一件黑色大T恤,前面是純色沒有圖案,背後是一條金色的盤龍,特別霸氣,下身紅色格子短褲,挺肥大的,兩條大長腿在褲腿裏咣當着,腳上是一雙白底紅條紋的旅游鞋,顧瞳看不出牌子,只是覺得祁安鞋子的尺碼特別大。
他坐在祁安和呂純澤中間,顧瞳趁祁安跟同學說話的時候,把腳湊過去比劃了一下,多出去整排腳指頭的距離。
收回腳時才發現,祁安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轉過頭來正看着他,小動作被抓包,顧瞳假裝沒事兒人似的看了看周圍,又低下頭去看自己的手。
“也要比比嗎?”祁安問。
顧瞳先是眨眼一愣,然後才發現面前伸過來一只手,五指微微彎曲,指甲剪得非常整齊,一點白邊都沒有。掌心裏錯綜複雜的紋路顯得這只手有點滄桑。
顧瞳看了祁安一眼,笑了笑,把自己的右手放到他的左手上。
多出去一截手指頭的距離。
突然感覺這個畫面好像在哪兒見過,顧瞳在記憶裏飛快搜索着,才想起來這是祁安朋友圈的第一張照片。
可惜自己的手實在是沒有人家女朋友的好看。
“你女朋友是做手模的嗎?”顧瞳問。
祁安看着他:“嗯?”
“你女朋友的手非常好看,又細又長,我都沒見過這麽好看的手。”顧瞳說完,想了想又補充了句:“不好意思看了你的朋友圈。”
“朋友圈不就是讓朋友看的嗎?有什麽不好意思的。”祁安說:“那不是我女朋友,那是我姐。”
顧瞳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姐姐。
他最近跟孟雅在看韓劇,男主都管比自己大的女主叫姐姐,而且每次叫的時候,眉飛色舞的表情總能讓孟雅害羞的抱着靠枕把臉埋在枕頭裏一陣尖叫。
顧瞳看着臉上總是看不到什麽表情的祁安,想象了一下他眉飛色舞叫自己女朋友“姐姐”的時候,猛地打了個冷戰,搓了搓胳膊。
悠唐酒店的餐飲分為中餐和西餐,今天他們吃的是中餐,潘陽還特地在八寶飯上來的時候給顧瞳指了指,拿着他的碗先給他盛了一大勺。
顧瞳雖然來過兩次悠唐,但從來沒在這裏吃過,第一次吃到嚼勁十足很甜很糯的八寶飯,眼睛一亮,三兩口吃完又站起來想再盛一勺。
他慢慢坐下了。
他看到服務員手裏端了一小盆豆青色的湯,其實不用看,聞味兒就知道,是豆汁兒。
顧瞳最開始聞到呂純澤給潘陽保溫瓶裏帶的豆汁兒并不覺得特別難聞,而且還挺有好奇心和膽量嘗一口的,現在只想往桌子下面躲。
呂純澤趕緊把吃完的幹炸丸子盤子往豆汁兒盆上一蓋,顧瞳才松了口氣。
飯桌上特別熱鬧,潘陽吃兩口就得說句話,跟平時在學校食堂的狀态完全不一樣。
倒是呂純澤和祁安仍是一言不發,一個在摁手機,一個在……聽音樂?
顧瞳一直都對祁安聽的是什麽非常好奇,雖然從沒問過他,但現在面對另外六個完全陌生且根本插不進去話的人,顧瞳不說點或者做點什麽總覺得有些不自在。
“你在聽什麽?”顧瞳小聲問祁安。
祁安正盯着牆上的畫框發呆,聽到顧瞳的聲音他才轉過頭看着他。
顧瞳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祁安把藍牙耳機拿下來遞給他,顧瞳把它塞進右耳,往裏摁了摁以免掉出來。
不是音樂。
有人在說話。
有個亮堂嗓在說:“于老師有四大愛好,抽煙喝酒燙頭溜鳥兒。”
另一個亮堂嗓說:“哪兒來的鳥兒呢?”
那人說:“自己身上的鳥兒。”
怎麽又是鳥兒。
顧瞳看了祁安一眼,祁安什麽表情都沒有。
後面亮堂嗓就開始唱戲了,顧瞳聽不懂這些,把耳機拿了出來。
他盯着桌子上果盤裏用西瓜皮雕的那只鳥兒,應該是只鳳凰。
半晌,他轉過頭看着祁安。
顧瞳:“祁安,這個鳥……”
“砰”的一聲,大門被推開了,吓了顧瞳一跳。
不僅僅是顧瞳,一桌子的人聽見這響瞬間沒了聲音,女服務員帶着哭腔在攔他們,卻又不敢真的攔下這幫人。
顧瞳擡起頭看着眼前的四種發色。
紅黃藍和奶奶灰。
奶奶灰的年紀看上去确實跟奶奶差不多,歲數不小,而且長得也很着急。
潘陽下意識就往祁安身後躲。
奶奶灰一咧嘴巴,笑着打招呼:“聽蔣銘說,你們也在同一層吃飯?”
顧瞳皺了皺眉,往奶奶灰身後看了一眼,盯着那藍頭發的人看了好半天才認出來,居然是開學第一天就去他們宿舍找祁安掐架的蔣銘。
只不過這次為首的變成了奶奶灰。
潘陽雙手扒着祁安的椅背嘟囔:“不會這麽不湊巧吧。”
顧瞳突然就有點郁悶,蔣銘肯定是在電梯裏認出自己了,才發現潘陽今天在這裏過生日,這麽一想這幾個人還是跟着自己過來的,頓時就有點生氣。
好好的生日,肯定要被這幾個人給糟蹋了。
“喲,我看看這是誰?”奶奶灰繞過桌子往右側走了兩步,站在了祁安面前:“好久不見啊,小安爺。”
祁安沒說話,也沒看他,把身後的潘陽反手撥到了顧瞳旁邊,起身把椅子往他們身前一橫,椅子腿抵着牆角,椅背抵着桌子邊。
“既然安爺在,今兒個又這麽有緣分,那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二伯的事兒咱們聊聊。”奶奶灰一臉狡邪的說,語氣裏帶着興奮,像是來湊熱鬧的。
祁安看着他:“你覺得跟這兒聊合适嗎?”
“沒什麽不合适的啊。”奶奶灰不以為然道:“你是怕你家裏那點兒見不得人的事兒往明面上兜臊得慌吧。”
“強哥。”呂純澤站了起來:“家裏事兒家裏解決,外人別摻和,這是規矩,你說不得,你跟安爺二伯之間的事兒,跟安爺無關,那是你們棋牌室裏生出來的事端,該找誰你拎得清。”
強哥低沉的粗嗓顆粒感很重,呲着滿口黃牙說:“純澤啊,聽不出強哥這是在為你好嗎?父債子償,我要是不找安爺這個外甥,我就得找他二伯的閨女啊,你想讓我動祁馨嗎?”
“你要敢懂祁馨一下,不用安爺,我跟你拼命。”呂純澤很友好的對他笑着說。
“口氣不小。”強哥拍了拍手:“我之所以管這麽個臭小子叫爺,他打架,我李東強特別佩服,狠,真他媽狠,有他老爺子當年的風範,你我還沒領教過,我非常願意試試。”
話沒說完,祁安拎着個啤酒瓶站到他面前:“強哥,今兒是潘陽生日,拎不拎的清場合您看着辦,不行我也奉陪,要是願意賞個臉,約個時間,我一定到場把這事兒弄明白。”
強哥看着祁安,祁安的眼神裏有一種駭人的可怕,讓人不敢窺探,一看就發怵。強哥沒再多說話,擡手抹了兩把後腦勺,呲着牙沖他笑了笑,往他胸口拍了兩下。
轉身就往門外走。
蔣銘不幹了。
“我不管,你今天必須告訴我我媽在哪兒,不然我跟你拼命!”話音沒落,蔣銘就朝祁安撲了過來,還是跟開學第一天一樣不自量力。
祁安把啤酒瓶往桌子上一放,側着身握緊右拳,一拳打在了蔣銘額角。
“我比你還想找到那孫子,你天天咬着我沒用。”祁安說話聲音不大,但聲音卻很冷。
蔣銘踉跄着被紅頭發和黃頭發扶穩,立刻又推開他們,搖搖晃晃的走到餐桌邊。
硬碰硬,他沒有勝算。
耍混,他比誰都牛逼。
于是他抓起轉盤上還沒人喝的,啤的白的紅的就往周圍人身上潑。
要多瘋有多瘋,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呂純澤和潘陽身上都灑了不少酒,紅酒沾在潘陽的白色襯衫上非常惹眼,原本是個富家闊少爺,現在倒像是被掃地出門的。
顧瞳倒是比他們運氣好一點,沒被潑那麽多,就是還沒來得及往桌子下面躲,只有臉上被潑了一杯,火辣辣的。
白的。
被潑到了眼睛。
顧瞳這一刻才覺得,自己回國上學真是命途多舛,開學沒幾天,啥都經歷了,比過去十五年活的精彩多了。
祁安看着蔣銘:“我給你三秒鐘離開,否則我今天肯定卸了你的膀子,不信你就試試。”
蔣銘還在撒潑,直到沒酒可撒了,轉過頭怒紅了眼瞪着祁安。
祁安早就沒了耐性,忍無可忍無需再忍,他只要怒意上了頭,就是奔着豁命去的,從來都是不管不顧,抄起啤酒瓶就要往蔣銘頭上砸。
“祁安。”顧瞳叫了他一聲。
祁安的酒瓶停在了半空中。
“祁安。”顧瞳閉着眼睛往前伸了伸手。
祁安回頭看着他,一時不知道顧瞳為什麽叫自己。
“你幫我一下。”顧瞳的聲音有點不穩:“我……酒精過敏,臉上是不是紅了。”
呂純澤一聽這話立刻跳到顧瞳身前,看見他臉上脖子上鎖骨處以及剛才抹掉臉上白酒的那只手,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抱拳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