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潘陽美美的撸着袖子,左手腕上多了一串老山檀。

自從潘陽帶上這串老山檀後,顧瞳總能在宿舍裏聞到淡淡的檀香,他覺得比自己送的阿瑪尼香水要更好聞一些。

“小美瞳啊,這裏頭講究多着哪。”潘陽把枕邊巴掌大的玻璃圓罐拿到他眼前:“要維持這香味兒,每天晚上我都得把這木串放進圓罐裏,圓罐裏的這些木屑叫做‘養珠粉’,它們要養着檀木的香氣。”

“養豬粉?”顧瞳把下巴放在桌子上,盯着眼前玻璃圓罐裏的老山檀看:“豬不是都吃豬飼料嗎?”

潘陽:“……”

呂純澤從衛生間裏走出來剛好聽到這句,笑着說:“潘帥又現學現賣呢?”

“安爺送我的這串黑肉沉水老山檀可真好。”潘陽把圓罐放回床鋪:“給我講了不少知識呢。”

“忽悠你綽綽有餘。”呂純澤把毛巾往上鋪扶手上一搭:“今天女班長找我了。”

“找你幹嗎?”潘陽有點不太高興的問:“為啥老找你不找我啊?”

“人一米七五的個頭呢。”呂純澤正往上鋪爬,邊爬邊哼着歌,唱:“還不是在人群中看不到你的眼……”

潘陽“騰”的站起身,“啪”一巴掌拍在了呂純澤的屁股上。

“找死呢?”呂純澤看着他。

“戳我傷痛,是不是兄弟!”潘陽指着他。

呂純澤躺在床上拿起手機:“明天我就送你一瓶‘矮子樂’。”

“女班長說什麽了?”顧瞳雙眼緊盯“百科全書”,翻了一頁才問。

“該運動會了,讓咱們都報名。”呂純澤說:“她按宿舍找的人,咱們宿舍的我報給她。”

“報!”潘陽甩了把膀子:“讓他們看看矮子的力量。”

“一百米、兩百米、四乘四百米接力我都給你報了。”呂純澤說:“跳高你報嗎?”

潘陽大吼一聲:“沒完了吧你呂純澤!”

“怕祁安送你東西你太興奮,給你壓壓驚。”呂純澤笑了一下。

“用不着!跳高你敢報我就敢跳!”潘陽躺在床上沖腦袋頂上的床板一指。

“已經給女班長發過去了。”呂純澤說:“女班長回了我一個震驚的表情。”

潘陽:“明天我就打爆她的頭。”

呂純澤:“你夠不着。”

潘陽踹了床板一腳。

“祁安。”顧瞳沒去管對面床鋪失控的兩個人,耳朵裏灌着他倆的笑聲和打鬧聲,探着頭往下鋪望。

祁安好像睡着了,沒有回應。

“怎麽了小美瞳?”潘陽用腳頂着呂純澤的床板。

“祁安報什麽?”顧瞳問。

“他從來不參加運動會,初三的時候女班長求了他一周,他一點面兒不給。”潘陽說:“不用管他。”

“哦。”顧瞳說完這個“哦”字居然感覺自己有點失望,為什麽會失望他有點沒想明白。

“你報什麽?”潘陽看着他:“你這麽瘦弱有啥能報的?”

“還真有。”呂純澤拿着手機說:“高一有趣味運動會,就高一舉辦,顧瞳能參加這個。”

“純屬丢人現眼的。”潘陽朝顧瞳擺手道:“上屆高一兩個人背靠背夾球,五十米掉了十幾次,十多分鐘才走完,被整個年級笑話了一學期。”

“行,那就報這個吧。”顧瞳點點頭。

“不是。”潘陽坐起身瞪着他:“你是沒聽明白我說的是啥嗎?”

顧瞳看了一眼表,快到熄燈時間了,他合上書,起身整理床鋪:“班級活動重在參與,其他項目我不行,就這個沒準我還能幫班裏掙點分。”

“瞧瞧。”呂純澤給顧瞳豎了個大拇指:“人和人之間的差距。”

潘陽一時沒找到反駁的話。

半夜,呂純澤和潘陽都打起了酣,顧瞳的呼吸很均勻,胸口有規律的起伏着。

黑暗中,祁安睜開了眼睛。

他艱難的起身,冷汗從額角順着臉滴在床上,嘴唇很幹。

他先是喘了兩口氣,才從床上慢慢爬起來。

他從櫃子裏拿了一瓶酒精,轉身走進衛生間。

顧瞳眨了眨眼,看着天花板緩了會兒神。

他該起來上廁所了。

睡前喝的那杯水還沒等在身體裏下滲就先睡着了,此刻他憋的不行。爬下床的時候發現祁安不在,安靜的宿舍裏只有衛生間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顧瞳趿着拖鞋往衛生間走,站在門前擡起手想要敲門。

他聽見祁安發出一聲低吼。

手一頓,半晌才又擡起來。

“誰。”祁安的聲音很粗。

“祁安。”顧瞳小聲叫他:“你在裏面嗎?方便我進去上個廁所嗎?”

等了一會兒,祁安才把門打開。

顧瞳看着背朝鏡子撐着水池邊,面向他光着膀子的祁安,先是飛快把頭轉到一邊,莫名其妙的皺了下眉,好像對自己這個反應有點無語,然後又轉了回來。

“我想……”顧瞳指了指馬桶。

“上。”祁安的聲音依然有些沉。

顧瞳硬着頭皮掀開馬桶蓋,看了祁安一眼,祁安正低着頭似乎閉着眼睛,就是臉上冒了很多汗,看起來很熱的樣子。

嘴唇上一點血色也沒有。

顧瞳拽開睡褲往裏掏,定了定神。

尿不出來。

祁安是不是正看着他呢。

顧瞳轉過頭看了一眼祁安,他還低着頭。

整理好衣褲,顧瞳小聲說:“你早點休息。”

“嗯。”祁安的聲音幾乎讓顧瞳有些聽不見。

顧瞳覺得祁安好像又變回了之前的樣子,此時看上去兇巴巴的,滿臉不耐煩,跟他說話也很敷衍。他想了想,還是擰開門走了出去,轉身便要關門。

他看見了鏡子。

以及祁安背後幾乎是從左肩到右腰一道長長的血疤。

顧瞳的手倏地一頓,立刻跳回衛生間用背把門頂上了。

祁安終于擡頭看了他一眼,臉色有點慘白。

“轉過去。”顧瞳皺着眉對他說。

祁安有氣無力的回答:“回去睡覺。”

“轉過去。”顧瞳又說了一遍。

祁安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慢慢轉過身。顧瞳這才看清楚這道傷。血已經止住了,傷口也不深,就是長。

肯定很疼。

隐隐還能看見許多舊傷。

“你就……”顧瞳的指尖落在祁安傷口旁邊發紅的皮膚上,語氣有點重:“直接往背上倒酒精啊!”

“不然呢。”祁安笑了笑。

顧瞳很想問這個傷是怎麽弄得,明明昨天祁安離開的時候沒感覺出什麽異常,怎麽短短不到一天的時間就多出一條這麽觸目驚心的傷口。

顧瞳沒問出口,他知道祁安也不會跟他這個外人說,跟呂純澤和潘陽說也不會跟他說。

顧瞳打開門,在祁安的櫃子裏翻了翻,向他這種人應該經常受傷,棉簽酒精碘伏繃帶這類常備醫藥用品他肯定有,翻了兩下顧瞳就找到了這些。

“這可比我咬的狠多了。”顧瞳重新關上衛生間的門小聲說:“這得打破傷風了吧?”

“打了。”祁安咬着牙回答:“下午打的。”

“下午打的你還不讓醫生順便處理一下?”顧瞳着急的問。

“打針是沒辦法,處理傷口沒必要花那個錢。”祁安說完,突然覺得背上癢癢的。

顧瞳的左手放在傷口旁邊發紅的皮膚上,右手用棉簽沾着碘伏一點點抹着:“我說什麽你肯定也不聽,疼嗎?”

“癢。”祁安笑了出來。

顧瞳沒再問話,用棉簽一點點小心塗抹着,細致又認真,抹幾下就吹兩口氣,涼涼的,本來他指尖就有點冰涼,放在祁安這個大火爐上弄得他都沒怎麽感覺到痛,就是癢,這下一吹,祁安弓了下背。

“操。”祁安撐着水池往自己下面看了一眼。

“怎麽了?是不是疼?”顧瞳一聽祁安罵人,突然就不敢動了。

“沒事。”祁安皺着眉:“你趕緊弄完吧。”

“快了,很快就好,你……你別着急。”顧瞳又開始忙活,手上一刻也不敢停,用比剛才快一倍的速度抹完碘伏,拿過繃帶比劃了兩下,順着傷口的放向,把手繞到祁安腰前,往肩膀上繞了一圈,幾乎是從後面摟抱着他似的,反複繞了五六圈,在腰上系了兩個死結。

“好醜啊。”顧瞳看着自己打的結:“我就會打這種。”

“沒人看。”祁安把黑色T恤套在身上:“謝謝。”

“下次別再傷的……”顧瞳說完,低頭蓋好碘伏瓶子,把幾根棉簽扔到垃圾桶裏,抱着這些瓶罐打開門,還是把後半句補完整:“別再傷的這麽重了。”

“不重。”祁安依然撐着臺面弓着背。

顧瞳看了他好半天:“那我回去睡覺了。”

“睡。”祁安沖他擺擺手,沒有看他。

顧瞳關上了門。

顧瞳是在潘陽的一聲哭喊中醒過來的。

“卧槽強哥那個老東西!”潘陽紅着眼:“太他媽過分了。”

“在理。”呂純澤撩起衣服檢查祁安的傷:“欠債不還,找不到人,想拖延,我們理虧。”

“那也不能動手啊,這跟祁安有什麽關系,牛逼找他二伯去啊。”潘陽的聲音很大。

“不挨這刀,二伯的事兒就落在祁馨身上了,挨了,能給夠時間讓我們去找二伯。”呂純澤放下衣服嘆了口氣。

潘陽嚷了一句:“什麽歪理!”

“是這個理。”呂純澤不緊不慢的皺着眉說:“強哥那人財大氣粗,犯不着為難我們,二伯是因為偷了他的錢,又自作主張口頭抵押了宅子,講理,是我們虧欠人家。”

潘陽聽的氣不打一處來:“大伯呢!”

“還想指望個窩囊廢嗎?”祁安沒什麽表情的說了一句。

這句話的語氣實在是冷,潘陽立刻住了嘴。

顧瞳睜着眼睛聽了兩耳朵,又緩緩閉上淺睡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抱拳致謝。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