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潘陽把一大盒子金剛菩提抱在懷裏,給他爹打了個電話,讓他立刻到學校來找他拿公司年會送禮的東西。
“你說我從宿舍走到校門口,會不會被人打劫。”潘陽警惕的左看看右看看。
“你光着出去就沒人打你注意了。”呂純澤躺在上鋪摁着手機說。
“我先打一條的。”潘陽從長木盒裏拿出用繩捆住的整整一大把,看了半天,問:“安爺,哪條好啊?”
祁安正在閉目養神:“六瓣的,黑繩子系的。”
“穩了。”潘陽把黑繩子的長串拿出來往手上一繞:“改明兒給我配點東西。”
祁安沒說話,算是默認。
潘陽接着老爹的電話,抱着盒子歡天喜地跑了出去。
顧瞳上課專心聽講,下課專心看“字典”,上冊快看完了,他對中國古代歷史産生了濃厚的興趣,就是歷史課他得對着課本上的中文學習,效率沒有看英文的高。
慢慢讀慢慢寫,題目倒是都能答上來。
班裏該出板報了,顧瞳自告奮勇接了這個活兒,女班長差點沒獻上初吻,驚的顧瞳連連後退。
潘陽氣的直哼哼,呂純澤本來是想笑顧瞳的,結果對着潘陽笑個不停。
顧瞳其實不怎麽喜歡粉筆,弄得滿手白不說,筆尖觸感還不利于他發揮,他胳膊沒什麽勁兒,用鉛筆在紙上畫還行,上黑板可能會有失水準。
不過他還是想畫,他想在班裏待着,這是他頭一次想在班裏待着,他怕回宿舍看到祁安,就想起他在鐘鼓巷出口邊抽煙邊說的那句話,怎麽想都覺得讓他不開心了。
不然為什麽要說這麽一句。
還是從認識他以來,說的最長的一句話,這就很值得思考了。
顧瞳盯着黑板嘆了口氣。
班裏的同學都回宿舍了,高一的晚自習不硬性要求也沒幾個人上,男生喜歡打籃球跑步游泳,女生喜歡貓在宿舍裏研究化妝品或者看小說,主要是四中不讓帶電腦上學,不收手機已經是網開一面了,要是再允許帶電腦,估計宿舍外面基本看不到學生,全在屋裏悶頭打游戲。
顧瞳把一盒粉筆打開,裏面放着五顏六色的粉筆,從深到淺順序排放,讓人看着很舒服。
他已經想好畫什麽了,還好黑板報沒有要求特定主題,他可以自由發揮,他其實沒想很久就想到了要畫的內容。
他想畫那條斜街,那個郵筒。
他拿出了綠色的粉筆,雖然這個綠是淺綠色,和郵筒的色號差了不少,湊合來吧,能看得出來畫的是郵筒就行。
顧瞳開始畫了,他不用拿出手機對着拍的照片畫,腦子裏很自然的就有了畫面。
籃球場上的燈光很亮,把人的影子拉的很長。
呂純澤坐在看臺上邊看手機邊看祁安打球,不知道是不是他有點敏感,他覺得祁安最近運動量大了不少,就連課間操都去上了,平時他都待在班裏睡大覺。
而且晚上很晚才回宿舍,都是掐着熄燈的點兒。
呂純澤即便覺察出不對勁也不會問祁安,祁安心裏的事兒很多,肩上的擔子也很重,他願意說的,會主動和他和潘陽攤牌,不願意說的,問也問不出什麽。
女班長把一張明信片放到呂純澤眼前,呂純澤都沒擡頭看來人,光聞着香水味兒就知道是女班長。
“你拿給祁安吧,保安剛送到班裏的。”女班長說。
“這年頭,還有人寫明信片?”這話說完,呂純澤就知道是誰寫給祁安的了。
“這句英文寫的倒是很好看,而且這句話寫的很美,讓人讀着都覺得很美好。”女班長坐到呂純澤旁邊跟他一起看祁安打球。
呂純澤放下明信片,沖旁邊的人笑了笑:“你不是專程來送明信片的?”
女班長眯起眼先是看了看祁安,然後對呂純澤說:“你猜。”
“不敢猜。”呂純澤摁滅手機:“猜錯了你們女生能跳着腳跟我打。”
“不至于,我這個頭不用跳腳,夠得着你。”女班長這才笑了出來。
呂純澤沒說話,看着籃球場上的燈光。
“純澤。”女班長猶豫了很久才開口:“想過……交個女朋友嗎?”
呂純澤把目光重新放回女班長身上,坦然道:“我有女朋友。”
“想也是。”女班長一拍大腿站起身:“成天抱着個手機,我都快對你有意見了。”
“要不現在給你打兩拳解氣?”呂純澤說。
“我沒什麽氣。”女班長沖他擺擺手:“問完你我也就死心了。”
“真不考慮潘帥嗎?”呂純澤說完就沒忍住笑。
“等他追上我的海拔再說吧,這可是我擇偶的門檻。”女班長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頓時覺得一身輕松。
“我還是別告訴他了,他會哭的。”呂純澤揮了揮手裏的明信片:“謝了。”
“祁安……”女班長放下向上拉伸的手臂,插着腰,長長的馬尾随風浮動着:“家裏還好嗎?”
“沒什麽事兒。”呂純澤說:“現在沒什麽事兒,老爺子持家天下太平,以後說不好,不是個輕松的擔子。”
“我每次看到他,就覺得他和我們不一樣,不是外觀上的不同,身上帶着一股氣兒,說不清。”女班長跳下臺階,轉過身看着呂純澤。
“改天請你去他家玩兒。”呂純澤看着她。
“不了吧,老城人家的禮數多,萬一鬧出笑話有失顏面。”女班長沖他揮了揮手:“走了,記得把明信片給他。”
呂純澤忙沖她點了點頭。
祁安打了四場比賽,确實是累了,後背的傷口已經結疤,肆無忌憚的流着汗,撩起衣服下擺往臉上抹了一把。
旁邊有女同學給他遞水,祁安看了她一眼轉身走回看臺。
“你就不會說句謝謝。”呂純澤把礦泉水拿給他。
“謝謝。”祁安喝了一口說。
“誰讓你跟我說了。”呂純澤嘆了口氣:“你這樣得罪人,萬一有人再像初中那時候傳你點兒不好的話……”
“愛傳傳。”祁安打斷他,撿起滾過來的籃球,站在臺階上往最近的籃筐裏一投,進了。
“和顧瞳玩兒的怎麽樣?”呂純澤問。
“挺好。”祁安重新坐下身,繼續喝水。
“我看是挺好,連明信片都寫了。”呂純澤把明信片遞給他。
祁安接過來看了兩眼,皺起眉:“寫的什麽玩意兒?”
“Live beautifully,dream passionately,lovepletely.”呂純澤非常标準的念了出來,笑着問:“你是不是就認得一個love?”
“還有個dream。”祁安為自己辯解道。
“這是顧瞳寫給你的話。”呂純澤眯起眼看着籃球場上的人影:“雖然我知道這句話不該問……”
“那就別問。”祁安收好明信片。
呂純澤看了他一眼:“你什麽時候能為自己考慮考慮?”
“我做的一切都是在為我自己考慮。”祁安手肘往上層臺階一撐,背靠着揚了揚頭,看着天空。
呂純澤沒再說什麽,和他肩并肩坐着。
過了一會兒,祁安站起身,沖他揚了下下巴:“走嗎?”
呂純澤看着他。
祁安也看着他。
“活要活得美好,夢要夢得熱烈,愛要愛得完整。”呂純澤說:“這是顧瞳寫給你的話。”
“他跟我們不是一路人,甚至連一個世界的都不是。”祁安不耐煩的打斷他:“他有他自己的生活。”
“你問過他嗎?”呂純澤問。
“我問什麽?”祁安有點想笑,語氣裏還帶着嘲諷:“我他媽問什麽?我都沒搞明白自己是怎麽回事兒,我問他什麽?”
呂純澤沒說話,低頭拿出手機繼續摁着。
祁安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說,朝着教室放向走去。
他打開水龍頭,把腦袋伸到了水裏。
涼意從頭到脖子順着滑下來,甚至流到了背上。
他不敢想顧瞳的事,沒錯,是不敢,他覺得荒唐。
自己就算再動情,也不該是對這樣一個人。
一個……太美好的人,美好到讓他覺得承受不起。
祁安撓了兩下自己的板寸,鏡子上被撲了一片水漬。
他對着水龍頭深吸兩口氣,關好後撐着臺面發愣。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他把濕漉漉的手往衣服上抹了抹,從兜裏掏出明信片。
那幾句英文寫的是花體,很好看,也佩服呂純澤居然能把這字給認出來,寫的跟花紋似的。
左半邊是美國唐人街的簡圖,顧瞳還畫了一條狗,樣貌上看不出品種,估計是個串兒。
祁安看了一會兒就把明信片放回褲兜裏,起身抹了把臉。
他回到班級的時候,站在門口愣住了。
教室後門是關着的,但能透過門上的玻璃看到正站在椅子上往黑板上畫畫的顧瞳。
祁安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後才擡眼去看板報的內容。
顧瞳畫的是斜街,郵筒旁邊的帽子店臺階上坐着個人,畫的是側影,旁邊還站着個手扶帽檐的人,是個背影。
祁安看着顧瞳的手,連手背上都沾的是粉筆末。
他打開門走了進去。
顧瞳的手倏地一頓,他不用看都知道是祁安。
祁安的腳步聲他很熟悉,這幾天躺在上鋪他都是聽着祁安的腳步聲入睡的,祁安回來的很晚,他基本上一天和他說不上幾句話。
祁安坐回位子,正在找自己畫的圖。
他給人設計了一串和田玉籽料的串珠,上面點綴着阿富汗青金石和南紅,一顆配珠都很昂貴,整條串接近六位數。
找到後他拿着鉛筆修改了一下,把頂珠換成了最近剛收的一顆鮑峽高瓷藍松石,把原本的南紅放到了腰珠的位置上,這樣在配件上又可以多賺一筆。
畫完,祁安起身就要往外走。
顧瞳咬了下嘴唇,他不想讓祁安走,他想讓祁安等他畫完一起回宿舍,他們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回宿舍了。
他下意識就喊了出來:“祁……”
腳下一個沒站穩,椅子晃了起來。
緊接着整個人就掉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抱拳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