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雖然顧瞳沒理解祁安具體指的是什麽，但呂純澤能去，他不能，還是有些沮喪的。

讓他更沮喪的是，41路公交車也沒了。

顧瞳站在公交車站，看着末班車的時間是九點，什麽話也不想說。

祁安拿出手機叫了一輛出租車，和顧瞳一起上了後座。

顧瞳靠着他的肩，把臉撇向窗外，身體微微随車身晃動，眼睛一會兒閉一下一會兒閉一下。

沒幾下就堅持不住，困意爬上眉眼，緩緩睡了過去。

大概睡了三五分鐘，顧瞳就醒了，他揉着眼睛看着窗外的路燈，突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去年這時候他還在美國，還在別墅裏跟顧衍和孟雅一起做南瓜燈。

顧衍回國處理國內公司業務，他毅然決然跟來，選擇在國內過一段高中生活。

他的生活一點磕磕絆絆都沒有，父母鋪好了路，兄嫂照顧的天衣無縫，從小在蜜罐子裏長大的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此刻會坐在出租車裏，以這樣一種心态來看窗外的景色。

就連路燈下的光影都讓他覺得舒服。

因為有祁安。

他輕輕嘆了口氣，轉過頭去看身旁的人。

車裏昏暗的燈光映在他臉上，祁安正低垂着眼，叼着一根沒有點燃的煙。

耳朵上的黑色鑽石亮亮的，顧瞳忍不住擡手摸了一下。

祁安轉過頭看向他，沖他笑了笑。

這個人，到底有着怎樣的故事呢？

顧瞳看着祁安，就這麽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毫不避諱。

他“碰巧”聽到過很多人說祁安的事，他一直都有疑問，“安爺”的稱呼是怎麽來的，他家裏發生了什麽，為什麽說是爺爺在持家，姐姐……是他的親姐姐嗎？二伯又出了什麽事。

很多問題萦繞在他心頭，但終究都被祁安那晚在體育館器材室裏抱着他說的那句“不要讓我的事情影響到你”給吹散了。

他想問，卻不能問。

所以他只能等，等自己可以一點點走進他心裏。

他要做的還有很多。

“想什麽呢？”祁安看着他。

顧瞳沒說話，眼神柔和下來，擡手摸着祁安的側臉，湊近了身。

祁安躲了一下，示意他司機在看。

顧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和他肩并肩坐在後座。

一路無言。

回到家的時候，顧衍正在跟爸爸打視頻電話。

茶幾上的蘋果電腦裏是爸爸和媽媽，顧瞳走過去先對着鏡頭親了一下。

“哎喲寶貝兒！”爸爸和顧衍是一個調調，這絕對是遺傳。

顧瞳笑了笑，把自己臉上的大骷髅展示給他們看。

随便聊了幾句後，顧瞳抱着電腦回屋，把電腦放在了桌子上。

他在座椅上坐得筆挺，爸爸媽媽看見他嚴肅的樣子笑的很大聲。

“爸爸。”顧瞳一臉嚴肅的叫他：“我想和你們說件事兒。”

電腦裏的兩個人也裝作一臉嚴肅的把身子往前挪了挪。

顧瞳擰着眉，想了半天才開口道：“我想……”

屋子裏沒了聲音。

半個小時後，顧瞳合上電腦，就聽見客廳裏顧衍的手機響了起來。

又過了兩分鐘，顧衍沖進顧瞳的房間，說了句：“Gosh！”

顧瞳沖他笑了笑，在顧衍說了無數個Gosh後，走過去抱住了他。

顧衍緊緊摟着自己的弟弟，兩個人一起開心的晃了晃身子。

顧瞳的生日到了。

因為是個周二，所以顧衍和孟雅準備周末給他補過。

這是顧瞳第一次過沒有兄嫂在的生日，往年他在美國，家裏頭一個星期就開始準備生日要用的東西，房間布置的總是很華麗，光屋頂上的氣球就有一大把。

禮物堆積如山，學校的同學能把自家別墅給蹦穿了。

還有很多不認識的學生家長，一屋子的人非常熱鬧。

但都沒有像此刻，顧瞳頭一次知道生日原來還能這麽過。

“湊合一下啊。”潘陽把一袋子艾窩窩的包裝都拆了，放在餐盤最大的格子裏，拿出不知道管誰借的細蠟燭，還都是粉色的，插/在八個艾窩窩上。

呂純澤拿出一個紙袋，裏面裝的東西顧瞳從早上就開始在盯，他知道裏面是吃的，就是不知道是什麽。

潘陽假裝自己手裏有一個紙王冠，裝模作樣的捧着往顧瞳頭上一帶，顧瞳裝模作樣的扶着王冠，說了一句：“好沉啊，金子的。”

旁邊桌的體委都在笑。

潘陽拿出打火機把蠟燭一根根點着，開始唱生日快樂歌。

祁安支着腦袋看着他們，嘴角也帶着一點笑意。

顧瞳許了個願望，就一個。

他雙手交叉放到胸前，半晌睜開眼睛，吹滅了蠟燭。

這是他第一次吃艾窩窩，雖然粘牙，但是很好吃，裏面是豆沙餡兒的。

呂純澤也不再饞他，把紙袋放到他眼前。

顧瞳打開一看，裏面放着六個酥皮的餅，他用舌頭舔了一下嘴唇，直接用手拿出一塊咬了一大口。

酥酥嫩嫩，裏面是紅色的餡兒，甜口，玫瑰香。

“這是祁安姐姐做的玫瑰餅。”呂純澤說：“街坊鄰裏沒人不愛吃，拿手絕活。”

是那雙漂亮的手。

顧瞳想，那雙手做出來的，不好吃才怪呢。

下午下了課，班裏走的沒剩幾個人了。

女班長送了顧瞳一個小矮人的存錢罐，說是潘陽。

潘陽送了顧瞳一個長頸鹿的抱枕，說是女班長。

顧瞳嘆了口氣。

他還收到了一盒蝴蝶酥，他知道是誰送的，剪了一張小紙條寫了謝謝兩個字，還畫了一個笑臉，放在了楊沖鋒的鉛筆盒裏。

班裏的人基本都走光後，只剩下了他和祁安，顧瞳往右後方看了一眼，祁安沒有看他，正在畫東西。

他把禮物收好，打開桌子上那本“字典”，上冊快要看完了。

最近看書的速度又變快了，背書的速度也快了不少，看一眼祁安，一段課文輕輕松松就能背下來。

顧瞳笑了笑，認真讀起書。

感覺到旁邊坐了個人。

顧瞳先是沖書眨了眨眼睛，轉過頭，發現是祁安。

祁安抱着一個白色的紙盒，打開後是一雙和他腳上一模一樣的白底紅條紋運動鞋。

顧瞳記得，這個鞋子的牌子叫回力。

“試試。”祁安說。

顧瞳點點頭，伸手就要去拿鞋，祁安卻突然蹲下身，把他的褲腿撩上去，就要解他的鞋帶。

“別別別……”顧瞳急忙阻止他。

“坐好。”祁安的聲音不大，也很溫柔。

顧瞳一時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坐在位子裏低頭看着祁安，任由他脫掉自己腳上的旅游鞋，換上給他買的這雙。

系好鞋帶後，祁安把他原來的鞋子放回盒子裏：“站起來試試。”

顧瞳沒有動，看着鞋子，又擡起眼看向他。

“試試合不合适。”祁安笑着說。

顧瞳這才回過神來，趕忙站起身，在地上踩了踩。

很合适，而且很舒服。

祁安看着他不停跺腳的樣子說：“喜……”

“喜歡！”顧瞳的聲音有點大。

祁安吓了一跳。

“陪我去個地方。”顧瞳說完，拉起祁安，把鞋盒放到自己位子上。

操場上還有一些稀薄的霞光。

天色已暗，不過不要緊，手機依然能拍出光感來。

顧瞳從兜裏拿出黃布條，系在他和祁安的腳上，腳下是紅色塑膠跑道，顧瞳拽了拽祁安的手，兩條南紅，兩雙鞋子，出現在手機屏幕裏，被顧瞳定格。

拍完後，他心情很好的坐在看臺上，吹着還不算太冷的小風，哼着歌。

祁安雙手背在腦後，仰頭看着晚霞，眯着眼。

“祁安。”顧瞳發完朋友圈，轉過頭看着他。

祁安擡手拍了拍他的後背。

“我許了個願望。”顧瞳說：“我知道你肯定猜得到。”

祁安沒說話。

“我也知道我還要做很多努力。”顧瞳摁亮屏幕，屏幕上是他和祁安的臉。

天色暗的很快，沒一會兒，就替換上了深藍色的夜幕。

“我想跑會兒步，你跑嗎？”顧瞳站起身子，跳了一下：“鞋子非常合适。”

祁安迎風看着他，顧瞳正在整理自己的衣褲，整理好後擦了一下鞋尖蹭上的土。他跳下臺階，在跑道邊拉伸胳膊，上舉雙手，對着操場深吸一口氣。

祁安走到他身後，拍了一下他的右肩，顧瞳向右看去，沒看到他人，轉回頭時，祁安已經跑出去很遠一段距離了。

顧瞳慢慢跟上，和他一起跑在跑道最外圈，晚風徐徐，撲面而來。

清爽宜人。

元旦前，班裏異常興奮。

這是期末考試前最後一個小長假，還是跨年，沒幾個人用心聽課。

齊老師的課上到一半，就把書放下了，這是今年最後一堂課，也是這一年上的最鬧心的一堂課。

“把不好都留在今年，明年的每一天都要開開心心的。”齊老師索性也不講課了，開始做起了總結，臉上始終笑眯眯的。

“明年開年就考試，開心個毛。”潘陽緊跟着一句，班裏聊天的熱度“刷”的冷了下來。

齊老師指着潘陽：“你要敢再考不及格，我把你爹叫來直播打你。”

潘陽一聽，抱着語文課本不說話了。

顧瞳回過頭用課本擋住嘴巴問：“什麽叫‘開心個毛’？”

潘陽正煩悶，不想回話，哼唧了一句顧瞳也沒聽清楚。

不一會兒，從後頭飛來一團紙，落在顧瞳的“字典”上，顧瞳打開，看見六個字：不開心的意思。

顧瞳消化了一下“知識點”，在紙條上寫了謝謝，回身放在楊沖鋒的桌子上。

跨年啊。

顧瞳支着腦袋把頭撇向窗外。

沒到五點，天已經黑了下來，手機上是顧衍的信息，他已經到學校來接他了。

去年這個時候，顧瞳正在家裏跟媽媽一起做披薩，菠蘿芝士味兒的，甜口。

今年會怎麽過呢？

顧瞳笑了笑，轉過頭，看見了正在桌子上悶頭大睡的祁安。

作者有話要說：

抱拳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