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顧瞳把行李放回家後,跑進自己房間裏開始換衣服。

祁安在放學後說他八點會來樓下接他,和潘陽呂純澤一起去小吃街。

顧瞳一聽到吃就興奮,這會兒已經餓得有點前胸貼後背了,但他還得留着肚子,一會兒到小吃街吃個盡興。

還有一件讓顧瞳非常興奮的事,外面下雪了。

潘陽說見了鬼,很少有元旦下雪的時候。

顧瞳非常喜歡下雪,白茫茫一片,雪後的世界到處都是新鮮感。

他裏面穿了一件很薄的紅格子襯衫,腿上依然是牛仔褲,腳上換成了雪地靴,蒙口長款羽絨服往身上一裹,腦袋上帶的是在斜街帽子店買的深灰色毛線帽。

孟雅左看看右看看,給他配了一條巴寶莉的棕色格子圍巾。

跑出大門看到祁安的時候,祁安的手正揣在上身的羽絨背心兜裏。

還是靠着牆叼着煙,一雙又長又直的腿被燈光打下的斜影拉的很長。

顧瞳先是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才跑過去,把帽子往耳朵上拉了拉:“新年快樂。”

“還沒到呢。”祁安又把他的帽檐往眉毛上提了提,拉過頭都蓋住眼睛了。

“我是不是第一個說的?”顧瞳吸了下鼻子。

祁安沒說話,拉着他往前面的公交站走。

“這回不騎‘蘭博基尼’了?”顧瞳問。

“今天不坐41路,前面這個車站有103路,直接到小吃街門口。”祁安抱着手臂站在站牌前看了看,心裏默數,對顧瞳說:“十三站。”

“嗯。”顧瞳把劉海塞進帽子裏,肚子空空的,他沒什麽力氣說話,和祁安一起站在路邊等車。

晚上出門的人不多,再加上明天放假,已經基本看不到什麽人了。上了車後,車上全是空座,顧瞳和祁安坐在最後一排,肩靠着肩。

外面的雪開始下大了,玻璃上漫起一股霧氣。

“餓了吧?”祁安問。

顧瞳點點頭,沖他揉了揉肚子。

祁安從兜裏把手拿出來,把一個用薄紙包裝好的玫瑰餅放到他手裏。

顧瞳眼睛一亮:“姐姐做的?”

祁安沖他笑了笑。

顧瞳邊吃玫瑰餅,邊哼着歌,走調走的厲害,還好聲音小。

他伸手在窗戶上寫了一個安字,旁邊寫着tong。

轉頭看着祁安,祁安挑了下眉。

“我的瞳字太難寫了,比劃又多,tong比安還少寫一筆呢。”顧瞳咬了一大口玫瑰餅,覺得胃裏舒服多了。

臨近九點的時候,公交車進站,顧瞳跳下車,沖潘陽和呂純澤打招呼。

潘陽手上拿着四串鱿魚,觸須長長的,顧瞳往後面躲了躲。

“哎,老好吃了。”潘陽又讓攤主給抹了點醬:“小美瞳,嘗嘗?”

顧瞳看着他,想了想,咬了半截觸須。

咦。

再把另外一根也咬半截吧,省的純澤強迫症犯了。

沒想到還挺好吃的。

小吃街門口立着大紅柱子木牌樓,上面寫着小吃街的由來和歷史。顧瞳很喜歡這種古建築風格,和唐人街入口處的很像,應該是一種象征和标志。

小吃街周圍是非常繁華的購物商場,從商場裏走出來的人穿着華麗,手上拎着各種名牌紙袋,臉上帶着笑意。

“滋啦”一聲,顧瞳吓了一跳,眯起眼看旁邊攤位上的黃色黑字招牌,愣住了。

“油炸冰淇淋?”顧瞳瞪着油板上“滋滋”冒油的胖三角。

“太膩了,你吃不了。”呂純澤端着兩杯梨汁遞給顧瞳一杯:“前面有清淡點兒的。”

顧瞳沒聽見,眼睛死死的盯着橘黃色的胖三角。

“喲,洋娃子哎。”攤主大叔拿着小鏟子把胖三角翻來覆去:“來,嘗個鮮。”

說完,用一個白色塑料碗裝了一個還在冒熱氣的胖三角遞給顧瞳,又給他從竹筒裏抽了兩根牙簽。

“熱的。”顧瞳咬了一口焦脆的外殼,咽下肚後又咬了一口裏面的餡兒:“涼的!”

眼睛一亮,這表情可把旁邊三個人逗壞了。

“又熱又涼。”顧瞳看着裏面丁香紫色的冰淇淋:“香芋味兒的。”

“小美瞳,別吃太飽啊,帶你去前面一家荷葉飯,那兒的老板認識小安爺,免單。”潘陽說完,又從旁邊攤兒裏買了個驢肉火燒。

兩條長排的瓦棚頂下面亮着小燈,琳琅滿目的各色小吃讓顧瞳走走停停,他聽聊天的攤主大爺們說,這裏過兩年也要拆了,城市規劃重建,這裏是重點改造區。

在如此繁華的商業街裏,有這麽一條雖然破舊但人氣兒很濃的熱鬧小街,顧瞳倒是很喜歡從這裏散發出的煙火氣。

當然也有不喜歡的。

眼下,潘陽正拿着兩根插/着蠍子的串兒追着顧瞳跑。

呂純澤跟大家長似的,一會兒照顧顧瞳,一會兒還得囑咐潘陽別摔着。

“有什麽打算?”呂純澤雙眼緊盯他們,問祁安。

祁安沒說話。

呂純澤看了他一眼:“上次去你家,看老爺子身體不是很好,什麽病?”

“肺癌。”祁安說。

“那還拿着大煙杆子沒完沒了的抽?”呂純澤嘆了口氣:“你們一家人固執的夠可以。”

“人活一舒坦。”祁安笑了笑:“老爺子願意,死活不肯躺病床,我能有什麽辦法。”

“剛檢查出來的?”呂純澤買了兩瓶老酸奶,和祁安一人一瓶拿着:“不治?”

“非他媽說自己硬朗的很。”祁安用力吸了一口。

呂純澤知道祁老爺子脾氣倔,又是當年老城出了名的炮兒爺,愛面兒,任誰也不想看到他栽在病痛上:“還生二伯的氣呢。”

“能不生嗎?他是多要面兒的人,大兒子沒骨氣,二兒子欠債找不到人,我爸……”祁安皺了皺眉。

“還在大理?就不打算回來了?”呂純澤虛托了一下朝他們跑過來的顧瞳的後背,他和潘陽不知道從哪兒拿了兩個玩具金箍棒就開始輪上了,潘陽還給顧瞳學了個猴。

“估計吧,我媽對他有怨,人沒了才知道珍惜。”祁安把老酸奶的瓶子放到垃圾桶旁邊支着的小桌板上。

“那你呢?”呂純澤笑了笑:“你知道了嗎?”

祁安嘆了口氣:“又繞我身上了。”

呂純澤拍了拍他的肩:“我得替你姐時刻注意你的情況。”

“天天悶頭給她彙報,私家偵探都比你敬業,還不要錢。”祁安瞥了他一眼。

“借着你的事兒跟她多聊聊。”呂純澤說這話的時候聲音低了下去。

祁安看着他:“你父母不會同意的,別在我姐身上費心思了。”

“我從小就喜歡她。”呂純澤今天帶着顧瞳買給他的範思哲眼鏡,鏡片上落了幾朵雪花,他拿下來用兜裏的眼鏡布擦了擦:“這輩子沒可能變了。”

“以前是以前,現在我姐的腿……”祁安擰着眉沒能說下去。

“我又不在乎。”呂純澤帶回眼鏡:“是你姐現在不肯給我添麻煩。”

祁安心裏一陣憋悶,他看着顧瞳,沒什麽心思再跟呂純澤讨論下去。

顧瞳給顧衍報完平安後,手機就自動關機了。

他把手機放回兜裏,甩着金箍棒,往一片亮堂處走。

他聽見了熟悉的敞亮嗓,這次是個女聲。

右側瓦棚凹進去一塊空地,搭了個很小的戲臺,濃妝豔抹的女人看不出樣貌,穿着戲服正在唱戲。

顧瞳聽了一會兒,聽的入了迷。

“待會兒回來再聽。”祁安把他的帽子摘掉,給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又給他重新戴上:“先吃飯。”

顧瞳點了點頭,往前走了好幾步還是忍不住回頭聽女人唱的戲,雖然他聽不懂,更聽不出其中的門道兒和學問,就是覺得聽着心裏頭敞亮。

“我知道了。”顧瞳邊走邊嘟囔。

“小美瞳,還戰不戰!”潘陽沖他揮了揮金箍棒。

“沒準兒,我能唱戲。”顧瞳說:“聽着都跟走調似的,歪打正着。”

祁安沒忍住,呂純澤笑的眼鏡都抖。

“別。”潘陽趕忙阻止他這個念頭,他知道顧瞳心裏只要蹦出個想法就得立刻落實:“快別,醒醒,該吃飯了。”

顧瞳做了一個激靈的表情,朝印着荷葉飯的小旗子指了指:“到了。”

這家店門臉兒不打,兩扇屏風門大開,屋裏面也就夠放十張桌子。外面下着雪,此時裏面都是人,四個人在外面等位踩雪玩兒。

“喲,小安爺。”老板在門口瞧見他們,趕忙出來迎接。

顧瞳沒忍住問了句:“老板,你也認識安爺?”

老板豪爽一笑:“八大胡同誰不認識,祁老爺子唯一的孫子,又幫我們保住了院子。”

顧瞳鼓着嘴點點頭,只見老板依然在笑:“洋娃娃,你可不知道,小安爺一個人和五六個成年人打架,從房梁上摔下來摔斷了腿都給那些人打跑了,厲害的不得了。”

祁安看了老板一眼,老板沖他“嘿嘿”笑着:“別看屋小,有包間,外面涼,趕緊進去坐着吧。”

顧瞳把帽子摘掉,頭發壓得沒了型,糊弄了兩下還是塌着,又把帽子重新戴上了。

“沒人看。”祁安一把扯掉他的帽子。

屋裏暖氣很足,顧瞳穿着紅格子襯衣,沒等幾分鐘,老板和老板娘就端上來四份荷葉飯。

“再來兩碗面兒茶。”潘陽從竹筒裏拿出勺子,也不管燙不燙,飛快舀了一勺吃進嘴裏:“卧槽太他媽好吃了,念的就是這口。”

老板一拍胸脯:“還想要啥,今兒吃盡興,全免單。”

“夠了。”呂純澤沖老板揮揮手:“忙去吧,今天生意還挺多。”

“行嘞,那我們去忙,有事兒招呼。”老板推着一臉笑意的老板娘走出包間,把屏風橫在了門口,與熱鬧的大廳隔開。

顧瞳吃的很認真。

祁安剛才給他打開荷葉包的時候,他都沒反應過來飯是用荷葉包着的,他吃過竹筒飯,荷葉飯還是頭一次吃。

他的是甜口的,一口吃進去,甜豌豆玉米粒紅棗紫薯碎了滿口,米飯不糯,一粒是一粒。

很好吃。

就是沒肉。

他吃了一口祁安的,滿口都是肉香,又吃了兩口,最後跟祁安交換了。

還是肉的好吃,現在對于顧瞳來說,肉才是第一位的。

“小美瞳這口味兒變化挺快啊?”潘陽端着面兒茶溜邊兒喝着:“喝不喝茶?”

顧瞳剛要接過來,祁安把自己的碗移到他眼前。

顧瞳又收回手,把茶碗端起來,學着潘陽的樣子溜邊兒喝。

“不燙了,直接喝。”祁安嚼着嘴裏的飯,砸吧了一下嘴:“齁甜的。”

顧瞳把茶碗捧到他嘴邊,祁安嘆了口氣,老老實實的喝了一口。

走的時候,祁安看櫃臺沒人,往收銀機下放了兩百塊錢。

出門就是銀裝素裹,雪比之前又大了些,鵝毛般落在顧瞳手心裏,瞬間化開。

四個人往剛才唱戲的臺子那邊走,這時已臨近十二點,顧瞳從祁安兜裏掏出手機,摁開看了一眼時間,還有二十多分鐘。

“新年快樂。”顧瞳又說了一句。

祁安看着他笑了一下。

往回走的時候顧瞳買了點豬肉脯,攤主教他用牙撕着吃,顧瞳學着做了一次,肉脯雖硬,但是嚼起來特別香,越叫越有味兒,一張大肉脯切成九塊小肉脯,一塊兒能吃很久。

顧瞳抱着袋子跟在祁安身後邊吃邊往兩邊看,看見一個穿着軍綠色舊棉襖,手上拿着兩個銀灰色小瓶子的人正拽着別人的袖子,好像在推/銷産品。

目光還沒移開,面前的三個人腳步一頓,顧瞳直接撞在了祁安身上。

“卧槽,快告訴我我沒眼瞎。”潘陽揉了揉眼睛,盯着那人使勁瞪着眼。

“你一個人可能真會看走眼。”呂純澤握緊拳頭:“三個人不可能都看走眼。”

“卧槽!”潘陽低吼一聲:“絕對是二伯,怎麽搞!”

“後面抄過去。”祁安話音還沒落,人就已經朝旁邊的一條小道蹿了過去。

潘陽和呂純澤緊随其後,也跟着飛奔起來。

這條小道很黑,幾乎看不清路,但祁安跑的很快。

祁老爺子最惦記的就是二伯,他心眼多,壞點子也多,生怕出什麽亂子,一天到晚就想着錢,就想着把院子賣了拿大錢到棋牌室打牌。給他個鋪蓋沿街就能睡,沒什麽比打牌更有瘾。

但他畏懼自己的爹,被趕出家門過好幾次,也進過幾次派出所,屢教不改。

祁安看見他手裏拿着東西,但不知道是什麽,八成不是什麽好東西,他擔心二伯誤了蔣銘的媽媽,別再誤了其他的人。

他拐了個彎兒,朝着路盡頭的那人悄悄移動過去,後面兩個人大氣兒都不敢出。小路上沒人,很安靜,只有他們三個人的心跳聲。

祁二伯拉了幾個人都沒成功推銷出去手裏的貨,心裏一陣煩悶,罵罵咧咧的從棉襖裏掏出鋁制酒壺一口悶完,一抹嘴,準備往回撤。

一回頭,跟祁安對了個正臉,半秒沒猶豫,拔腿就跑。

他們三個立刻沖了上去。

二伯可能是這幾年跑慣了,動不動就跑路,又練就了一身躲債的本領,在小吃街這片估計混的也比較熟,盡管速度跑不過祁安,但是對地方門兒清,從羊肉攤位那兒往右一拐,直接拐上了商業街的大馬路。

接下來就是純比速度。

祁安蹿上大路,奮起直追,潘陽和呂純澤都有點跑不動了。

跑了沒一會兒,一條橫着的馬路上開過來幾輛車,把二伯和他們隔開,幾秒鐘功夫那人就跑沒了影。

祁安累的夠嗆,雙手撐在膝蓋上直喘氣,他今天穿的鞋不防滑,地上結着厚厚一層冰,腳下還得顧着輕重,跑輕了步子打滑。

煩透了。

祁安從兜裏掏出煙,點着火兒,狠狠吸了兩口,坐在馬路牙子上伸着手臂搓了搓腦袋。

“他手裏拿的什麽東西?”呂純澤也坐下來,累的不行,接過祁安的煙抽了一口,他雖然會抽煙,但是抽的不多,不怎麽有瘾。

“不會是他媽毒/品吧?”潘陽叼着煙罵了一嘴。

“他還沒蠢到這種地步。”祁安長長的吐了口煙氣,手指輕彈,煙灰落在了眼前大片兒冰面上。

“他要是敢賣這種東西,不用警察,老爺子會直接把他在家裏處決了。”呂純澤拽着衣領抖了抖,跑出一身的汗有點熱。

三個人待了一根煙的工夫,熱汗全變成了冷汗。

“操……”潘陽把煙頭往地上一扔:“光他媽顧着跑了。”

祁安臉色瞬間冷了下來,轉身就往回跑,呂純澤邊跑邊拿出手機給顧瞳打電話,提示音永遠是“您好,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祁安在來時的黑道兒上跑着,臉上是從來沒有過的神情。

雖說顧瞳這麽大個人,肯定有辦法聯系他們,或者沒準現在已經回家了,但祁安沒辦法用這些心理安慰說服自己。

是他帶顧瞳出來的,顧瞳離開顧衍,就只有祁安。

手機沒電沒法兒打車,這一帶小偷又多,小吃街裏的商鋪陸陸續續都關了門,祁安找了很久,身後的呂純澤和潘陽不停的叫着顧瞳的名字,沒有回音。

身後“砰”的一聲巨響,煙花炸開在夜空,新年的鐘聲已經敲響。

祁安捏緊拳頭,他曾說過,不能讓自己的事情影響到顧瞳,然而現在,他卻把顧瞳弄丢了。

“操。”祁安捶了下牆,低着頭,飛快抹了把臉。

“別着急,好好想想顧瞳可能會去哪兒。”呂純澤往四周看了看,攤位上的燈一盞盞滅掉,黑暗壓了下來。

“說不定已經回家了。”潘陽喘着粗氣,抹着額角的汗,目光凜然的掃着周圍。

戲臺。

“待會兒回來再聽”。

祁安擡起頭,往不遠處的空地看了一眼,慢慢朝那邊走過去。

潘陽和呂純澤跟上他,沒走幾步,他們就在戲臺前一排紅色板凳上找到了正靠着牆,熟睡的顧瞳。

“真是服了,居然在這兒都能睡着。”潘陽可算是松了口氣。

戲臺上的女人正在脫戲服,臺子小的連個後臺都沒有,只能湊合着把外面的衣服脫掉,直接裹緊棉襖。

“都打烊了。”女人說:“這孩子聽了有一會兒,我讓他坐凳子上等你們。”

“謝謝您。”呂純澤趕忙沖女人點了點頭。

祁安走到顧瞳面前,輕聲叫了一下他的名字,顧瞳睜開眼睛,看見是祁安,先是笑了笑,然後拽着他的手起身,揉着眼睛問:“壞人抓到了嗎?”

下一秒,他撞進了祁安懷裏,被他緊緊摟着的後背彎成一個不怎麽舒服的弧度,腰間的力道實在是有點大,顧瞳覺得很不舒服。

“祁安?”顧瞳拍了拍他的肩膀,往旁邊的呂純澤和潘陽那邊看了一眼,他們都沒有說話,只是沖他笑了笑。

祁安抱了他很久,松開的時候顧瞳覺得腰上都有些酸痛。

四個人在小吃街門口分開,祁安和顧瞳上了一輛出租車。

出租裏正放着相聲,又是那兩位敞亮嗓的大爺,顧瞳不敢打擾祁安,他臉色不好,抱完他後一直都沒再跟他說話,這讓他心裏有點難受,必須要分散分散注意力。

好在,兩位大爺說的段子很逗,跟潘陽請教過一些段子裏說詞的意思,能聽懂不少,反正至少懂“鳥兒”指的是什麽了。

顧瞳認認真真的聽了一路,聽完,也差不多到家了。

祁安跟他一同下車,看着他往院門口走。

顧瞳走了沒兩步,想了想,還是轉過身朝祁安走了回來。

他想再抱一下祁安,可是祁安躲開了。

顧瞳咬了下嘴唇,在心裏給自己打氣,鼓足勇氣後去抓祁安的手。

也被他躲開了。

“怎麽了……”顧瞳的鼻子有點酸。

“沒事兒,你快回家。”祁安的聲音很沉,臉色顯得很疲憊。

“是……我做錯什麽了嗎?”顧瞳擡眼看着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兒讓祁安不高興了。

祁安擰着眉:“不是,是我的錯,我心裏很亂。”

顧瞳眼觀鼻鼻觀口,最後一路往下盯着祁安的鞋尖。

兩個人就這麽沿街站着,路上早已沒了行人,偶有煙火在頭上炸開,聲音卻不大。

“我怕你又不理我了。”顧瞳低着頭小聲說:“今天,挺開心的。”

是啊,挺開心的。

祁安看着他。

可是祁安還是腦子一熱只顧着家裏的事兒,把顧瞳一個人扔在街上不管不顧,下意識的行為讓他回想起來都後怕,萬一有人打顧瞳的注意,祁安不在身邊,單純的顧瞳一定會上當受騙,萬一……

祁安不敢想。

他以前從來不會去想萬一如果假設這種沒有發生過的事兒,但現在,他腦子裏止不住的就往這些可能上想,根本控制不住,而且越想越生氣,生自己的氣。

臉色拉的很難看。

“你說句話吧。”顧瞳見他半天一點反應沒有,站在原地對他說。

“你想聽什麽?”祁安看着他的腦頂問。

這次輪到顧瞳不說話了,他緩了好半天,才擡眼看着祁安,眼睛紅紅的:“你不是說,是你的錯嗎?”

祁安皺着眉。

“那你……為什麽要懲罰我呢?”顧瞳的聲音有點發抖,他很委屈的在“質問”祁安。

雪漸漸小了下來。

祁安閉着眼睛,把顧瞳抱在懷裏。

顧瞳沒有哭,只是抓着他後背的衣服,把臉埋在他胸口。

祁安從來不會因什麽事情而動搖,但面對顧瞳,他一次又一次讓自己陷進去。

他開始覺得自己都有點陌生。

“過年帶你回我家吧。”祁安小聲對他說。

顧瞳點了點頭:“吃姐姐做的玫瑰餅。”

“不止這些。”祁安的下巴頂着他的腦袋,順着馬路往街口看過去,一覽無遺:“還有很多好吃的,讓你吃個夠。”

“我需要帶什麽嗎?”顧瞳悶聲問。

“帶着胃就行。”祁安笑了笑。

顧瞳站在大門口沖祁安揮手,看他上了叫來的快車。

轉身的時候顧瞳把兜裏的帽子帶回頭上,往耳朵上拉了拉。

雖然不知道祁安是因為什麽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現在他一走,還是覺得心裏落空不少。

帶着和祁安一起買的帽子,總能讓他心安一些。

顧瞳擡頭看了一眼大門上的紅燈籠。

新的一年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抱拳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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