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顧瞳聽潘陽說過很多關于“春節”的事兒,知道“春節”指的是陰歷的元旦,和之前過得并非不是一回事兒。
一年有兩個元旦,顧瞳覺得很有趣,而且知道即将要過的這個“元旦”,對他來說是全新的節日。
顧瞳和顧衍打了招呼,顧衍在顧瞳放假前就買好了給祁安一家人的禮物,孟雅知道祁安一家是老城人,沒有按照他們的喜好買東西,老城人的講究多,萬一買不對落了笑話,笑的可是她的寶貝“兒子”。
所以她還是買的比較奢侈大牌一點的新東西,尤其聽顧瞳說祁安家裏還有個姐姐,買東西的時候更是多上心了些。
女孩子,是要寵着的。
顧瞳背了個帆布書包,還拎着個大行李箱,祁安讓他在家裏住三天,他帶好了換洗的衣服,把圍巾系好羽絨服的帽子帶好,白皙的小臉紅撲撲的,顧衍和孟雅一人一邊,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下了樓,樓外花壇旁邊都是遛狗的人,狗狗穿上了紅棉襖,搖着尾巴跑到顧瞳面前不停哈赤。顧瞳蹲下身跟狗狗們打招呼,看見物業老板正往各家門口貼福字。其實這活兒都可以交代收下員工去做,老板非要親力親為,點根煙咬在嘴裏,皺着眉,貼的十分認真,貼完還要抱着胳膊左右打量半天,滿意了就自己揚着嘴角點點頭。
要不是員工攔着,門口的大紅燈籠他也要搬個梯子自己挂。
顧瞳刷卡走出院門,深吸一口氣。
西灣門前的大街上幾乎沒什麽人了,這裏高檔小區比較多,過年的時候大多都回老家或者外出旅游,雖然街道上空空蕩蕩,能看見的商鋪都關着門,但顧瞳覺得心裏特別踏實,因為向右看過去,人行道旁的灰色磚牆前,總是能看到那個人。
一整條街,被這一個人填的滿滿當當。
祁安叼着煙接過顧瞳的箱子,背好背包,把他的手套摘掉,袖子上撸,從兜裏拿出一條紅繩。
顧瞳看見紅繩上挂着個金元寶,有點分量,雖然個頭不大,卻也有個三克左右。祁安把紅繩帶在顧瞳的手腕上,帶好後重新拉下來袖子,再帶好手套。
顧瞳看着他。
“我姐編的。”祁安把煙拿在手上用食指和中指夾着:“在鐘鼓巷的金店裏買了兩個小元寶。”
顧瞳低下頭往上扽了扽祁安左手袖口,南紅和紅繩帶在一起,垂下來的小元寶金燦燦的,他的要比自己的大一點。
“元旦”還沒開始,顧瞳就收到了禮物,而且還和祁安是一對兒。他開心的伸長手臂,不停沖祁安搖晃,搖兩下就笑一笑,差點沒給祁安笑毛了。
祁安本想帶顧瞳坐地鐵回家,一想到還得搬箱子過安檢和買票,懶得折騰,公交車很空,路上的車也不多,用時差不了多少,于是帶着顧瞳上了家門口的13路。
兩人坐在單人座位裏一前一後,祁安側身坐着,顧瞳正目不轉睛的盯着窗外,他看見無論車開到哪兒,都能看到滿眼紅色,這讓他心情好的不得了。
他一直不知道祁安家在哪裏,還以為要坐很久的車,沒想到很快就到了,比去歡樂谷和小吃街都要快,而且離自己家很近。
下了車顧瞳才愣住了,這裏他雖然只來過一次,但他記得很清楚,右手就是那條斜街,由于畫過板報,更加深了他對這裏的印象。
過了馬路,順着主路一直往前走,就到了鐘鼓巷,他跟在祁安身後一直走到鐘鼓巷入口,走進去的時候,顧瞳直接吃了一驚。
祁安家就住在鐘鼓巷裏。
祁安家就住在鐘鼓巷的某個胡同裏。
顧瞳上次參加“老城一日游”,八大胡同的名字就記住了“月季胡同”,聽祁安說春天的時候整條胡同巷子會開滿月季,芳香四溢,而且非常漂亮。
他們還約定春天的時候一起來,但祁安說也許會更早。
當他站在月季胡同口,看着祁安往裏拐的時候,足足站在原地愣了好幾分鐘。
原來這就是“更早”的意思。
他沒想到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竟然已經離祁安家這麽近。
往裏筆直的走了不到兩分鐘,鐘鼓巷裏喧鬧的聲音小了,漸漸安靜下來,就到了祁安家。顧瞳看着面前朱紅色的大門,祁安說這叫随牆門,門是嵌進牆體裏的,門前是三節不高的臺階,也就勉強能和祁安并排站立在上面,臺階上大門外放着兩個袖珍的石獅子,兩只獅子雖小卻也占地,大門就只能富裕出一個人的位置了。
祁安拿出鑰匙打開門的時候,顧瞳突然有點緊張,他想象過很多次祁安的家是什麽樣子,想過是在某個住宅區裏,想過沿街某個商鋪後院兒,甚至是某個平房屋,卻沒想過真的會在胡同巷子裏,會是間不大卻別有洞天的——
四合院。
顧瞳走進門內的那一刻,感覺周圍一切都不同了。
背後的那扇朱紅色大門,似乎把院子和外面的世界隔絕開來,像一個世外桃源。
這座院子并不大,一眼就能掃完全貌,正對着的瓦頂木門磚房屋最大,門側的柱子上貼着對聯挂着紅燈籠,不是高檔小區的那種圓圓的大紅燈籠,而是長橢圓桶似的紙燈籠。
左右兩側的屋頂沒有屋脊和雲罐瓦頂,上面是平的,蓋着雜草,祁安說到了春天屋頂上會長滿綠植,現在是冬天,綠植都在冬眠。
顧瞳聽到冬眠兩個字笑出了聲。
雖然兩側的屋子是平房,但門和窗塗得都是紅漆,左邊房子門前搭了個小亭子,很小,五六個長木腿兒撐着,擡頭能看到縱橫交錯的木條。亭子下面的空地上正對門口留出了進出房門的路,兩邊是松軟的土地,像是把原本蓋在上面的石磚撬了起來,弄成了不算大的兩片可以種植花草的地方。
亭子旁邊是個白瓷大魚缸,顧瞳覺得浴缸裏要是沒水,玩兒捉迷藏自己整個人都能躲進去。現在浴缸裏的水都結了冰,也沒有魚,倒是這口白瓷大缸幹淨的跟新的一樣,一看就是經常有人打理。
顧瞳住在右邊的平房裏,門口一側種了一棵樹,祁安說是石榴樹,以前種過海棠,不好修剪,樹杈總能戳到房間裏去,而且會引來不少蜜蜂蝴蝶,後來就栽了這棵石榴樹。
只不過現在石榴樹光禿禿的,也就只剩樹杈了。
另一側放着木椅和木桌,現在上面什麽也沒有,蓋着布,夏天用來在這裏乘涼。
這麽一布置,這座院子從門口走到正房的這條路,也就只夠兩個人并排的寬度。
“先帶你去見爺爺。”祁安把右側房門打開,木門清脆一聲響,顧瞳走進去看見一張大通鋪,像炕似的,很長很寬的大床,別說躺四個人,六個人都行。床上鋪着四張厚墊,厚墊上又鋪了四張床單,床單的四個角都壓在了厚墊底下,床單上放着枕頭,卷着被子,看上去暖和和的。
大通鋪一側挨着牆面還放着一張木質單人床,應該就是祁安的床了,床尾有四個木櫃,都帶着鎖。
“祁安。”顧瞳站在大通鋪前問他:“晚上你和我一起睡嗎?”
祁安嘆了口氣,沖他點點頭。
顧瞳跟着祁安走過石板路,來到正房門口,祁安叫了一聲“爺爺”,屋裏的老人肺活量十足的回了一聲,從裏面打開了門。
這門一打開,先是聞到了一股嗆鼻的煙味兒,顧瞳很輕的咳了一聲,往祁安旁邊歪着身子,看見了祁安的爺爺。
一個……很帥的爺爺。
祁老爺子穿着厚棉襖,拿着一杆長煙杆兒,鼻下的胡子已經花白,但從動作上看,身體仍十分硬朗,走路別說穩,腳下都能帶着風,回身往正對着門的桌椅上一坐,沖着顧瞳就是一招手。
“洋娃子快過來。”祁老爺子的聲音渾厚響亮,顧瞳覺得他可能也是個會唱戲的亮堂嗓子。
顧瞳跑過去,先對祁老爺子笑了笑,握着他枯槁的手,皮膚上已經長了很多老人斑。然後才把手上的袋子放在他腿上,祁老爺子見狀笑容不止,從裏面拿出純棉圍巾,大紅色,忙往自己脖子上套。
顧瞳看着他套上圍巾後,沒忍住,把目光從爺爺身上移開,盯着木桌上的三個高腳盤,裏面放着三種糕點,他叫不出名字,就是覺得餓了,想吃。
肯定很好吃。
不知道是不是也是祁安的姐姐做的。
“吃吧吃吧。”祁老爺子把脖子往厚實的圍巾裏一縮,舒舒服服的又抽了口煙。祁安拿起一塊牛舌餅,顧瞳接過一口咬下去半塊。
好吃。
不是甜口。
裏面紅色的餡兒顧瞳總覺得味道很熟悉。
“啊!”顧瞳喊了一聲,雖然不大,卻聽得出是驚訝:“豆腐乳?”
祁安笑了笑。
“哎對對豆腐乳,好吃不?”祁老爺子的笑聲比他們爽朗的多:“娃娃多吃啊,多吃,管夠。”
顧瞳點點頭,又從盤子裏拿起了一塊,他聽祁安說旁邊的是芸豆糕,另一盤是碗糕,都很甜,不過現在的顧瞳對甜口可能已經失去了興趣,聽他介紹完,一抹嘴,拿起了第三塊。
剛把第二塊咽下肚,他聽到了一聲鳥叫。
鳥兒。
顧瞳左右看了看,左側窗戶旁挂着一個鳥籠,籠子裏是一只黃黑羽毛的小鳥,胖嘟嘟的,特別可愛。
“鳥兒。”顧瞳眼睛一亮,沖祁安指了指。
“黃雀。”祁安朝鳥籠揚了揚下巴,顧瞳叼着第三塊牛舌餅跑過去,盯着鳥籠看。
黃雀又叫黃巧,叫聲非常好聽,旁邊的小茶杯裏放着谷物,是它的吃食。
“小黃,再叫一聲聽聽?”顧瞳激動對它的說。
這話音剛落,左邊的屋子裏就響起了兩聲狗吠。
作者有話要說:
抱拳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