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雖然春節在一月份，但已經能嗅到一些春天的氣味了。
顧瞳覺得今天沒有前兩天冷，摘掉手套放進羽絨服兜裏，沿着馬路和潘陽你碰一下我的肩，我撞一下你的背，歡騰的跑着。
後面跟着叼煙悶頭往前走的祁安，和一臉“老父親”笑容的呂純澤。
他們沒有走正門，而是從斜街直穿過去。
顧瞳停在明信片店門口墊着腳向裏張望，裏面黑着燈，大門鎖着，店主應該是回老家了。
旁邊的帽子店還在營業，只不過過節冷清，一個顧客也沒有。
鬧哄哄的鑼鼓聲是從斜街入口處傳來的，顧瞳還沒踏入什那海公園，就看見一隊人舉着杆子，彎腰紮馬步半蹲着身子大跨步往前走，最前面是個敲鑼的壯漢。
“這獅子還沒我舞的好呢。”潘陽不知道什麽時候手上多了三串羊肉串，勉為其難的給了顧瞳一串。
呂純澤欣慰的收起錢包，一副“孩子大了知道好東西要懂得分享”的神情。
顧瞳接過來咬下一塊，香濃柔嫩的口感，就是燙的他直跺腳。
“面試你都過不了，人平均身高一米八呢。”呂純澤笑着拍了一下潘陽的腦袋。
“大過年的，看在羊肉串的份兒上我讓着你。”潘陽瞥了他一眼，飛快啃掉一塊兒羊肉。
沿湖一圈的店鋪門口都支起了攤子，沒人還願意待在屋子裏，都跟着出來湊熱鬧。
徐老爺抱着把把壺，正躺在自家門口的搖椅上曬太陽。
搖椅旁邊是一只髒兮兮的小貓，很胖，面相長得幾乎和徐老爺一模一樣。
祁安帶顧瞳去喝茶湯，經過徐老爺門口跟他打了聲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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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爺頓時來了興致，從搖椅上彈起身，非要跟着他們也插一腳。
現在有舞獅的隊伍在，人有些多，幾個人先躲進茶湯館裏打算喝碗甜而不膩的茶湯，等這撥人離開再出去。
服務員裝扮的和古時候店小二一樣，肩膀上搭個白色的寬毛巾就開始吆喝。
顧瞳湊到祁安耳邊小聲問：“我們是不是打擾人家洗澡了？”
祁安還沒來得及笑出來，旁邊的徐老爺一拍大腿，笑的那叫一個敞亮。
“洋娃娃有意思嘿。”徐老爺笑着給他倒了杯茶：“是不是第一次逛廟會？”
顧瞳接過茶說了聲謝謝，連忙點頭。
“現在的廟會和以前不一樣啦，我那會兒還站在街邊說過快板呢。”徐老爺眯起眼喝了口茶道：“現在啥都沒喽，吃的也齁貴。”
顧瞳眨了眨眼睛，放下茶杯一拍兜：“有錢。”
“喲。”徐老爺笑了出來：“那咱争取今天吃個遍。”
祁安笑着嘆了口氣。
沖茶湯的師傅端着已經配好料的走碗過來，手裏提着個龍嘴大銅壺。
壺嘴向下稍稍傾斜，一股沸水直沖入碗中，擡起時水與碗邊兒齊平，分毫不差，沒浪費一滴水，交代他們等茶熟透後就可以喝了。
顧瞳一直盯着祁安，祁安有什麽動作他就跟着做什麽動作。
他們看着冒着熱氣的五個碗等了兩分鐘，同時低頭先喝了一口，然後才放進去勺子，舀着果仁兒邊吃邊喝。
這裏面的內容很豐盛，都是甜味兒的料，顧瞳早晨吃的那一大碗炒肝兒讓他覺得有點鹹，此時喝點甜口的東西一中和，熱乎乎下肚，感覺舒服多了。
一舒服就困，眯起眼脖子一縮，躲在羽絨服裏就想睡覺。
但他沒睡成，因為徐老爺的貓跟了過來，蹭了一下他的鞋子。
顧瞳把碗裏的葡萄幹舀出來放在地上，胖貓果然不挑食，撲過去津津有味的舔着。
和貓一起共食一番後，鑼鼓聲弱了下來，潘陽先跑出去伸着懶腰迎着暖陽大吼一聲，旁邊的幾個攤主抄起自己手裏做的小吃，也應着他吼了一嗓子。
“真他媽舒坦啊。”潘陽抖着身子把衣袖往上拉了拉，露出老山檀和貓眼碧玉。
“炫富啊。”徐老爺笑眯眯湊過來：“這麽一大顆貓眼頭一次見。”
“瞧您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潘陽裝出一臉不屑的表情說：“我比您有出息，我昨兒第一次見，今兒不知道第多少次見了。”
呂純澤拍着潘陽的肩，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這手藝，祁馨編的吧？”徐老爺回頭問祁安。
“這算哪門子手藝。”祁安回道。
“哎，現在靜下心來踏踏實實編這些繩結的能有幾個，越是心靜的人越能編的好。”徐老爺指了指潘陽手腕上的平結：“平整，緊實，大小均一，別看簡單，別看容易，這都得用心，咱們誰也做不來。”
“說得好！”潘陽給徐老爺鼓了鼓掌，誇祁馨再多，那也是沖着自己手上的東西，心裏美着呢。
祁安懶得跟他們摻和，拉着顧瞳往旁邊的大油桶走。
顧瞳看見油桶後面站着個穿軍綠色棉衣的大爺，帶着個雷鋒帽，搓着手時不時就往路邊蹲一會兒。
當他把熱騰騰的烤紅薯從油桶裏拿出來，祁安雙手掰開，一股白團熱氣蹿出來的時候，顧瞳急切的吸溜一口，香噴噴的烤紅薯又甜又軟，帶着糊的地方吃起來味道更濃。
追上潘陽的時候，他正拿着一堆塑料圈跟紅布上的獎品幹瞪着眼。
“卧槽老子就不信了。”說完，“刷刷刷”飛出去三個，又沒套中。
顧瞳對此産生了極大的興趣，站在潘陽身後伸長脖子正在選自己喜歡的獎品。
“兔子！”顧瞳吃了一驚，他沒想到獎品裏居然還有“活物”。
他拉了一下祁安的衣服，祁安叼着煙捶了一下潘陽的胳膊，潘陽頭都沒回遞給他一個圈。
祁安往前站了一步，問顧瞳喜歡什麽顏色的，顧瞳指了指離他們最遠的白色那只，還沒等攤主發笑，祁安随便一扔，塑料圈穩穩的套中了白兔子。
攤主一臉菜色的搖着頭，把紫色的小籠子拿給顧瞳。
顧瞳接過來抱在懷裏，打算繼續挑下一個獎品的時候，攤主瞪了他一眼。
“來來來，您也來幾個。”攤主把塑料圈拿給顧瞳：“十塊錢套三次啊。”
“敲詐呢啊？”剛要把塑料圈脫手的潘陽站直了身子：“當我不是老城人兒是怎麽着，十塊錢五個就夠貴的了，嘛呢嘛呢！”
“你，十塊錢一百個我也給。”攤主指着他。
“牛逼了您嘞。”潘陽瞥了他一眼，把自己手裏剩下的幾個都給了顧瞳：“小美瞳，露一手的。”
“啊。”顧瞳有點緊張，套着玩兒輕輕松松他倒沒什麽負擔，這一下子有了壓力，看獎品的感覺都跟着變了。
祁安也不幫他，站在一旁抱着手臂叼着煙欣賞他茫然的樣子，忍不住就想笑。
徐老爺熱心示範着其實并不規範的動作，顧瞳照着他的樣子擺好姿勢，看中一個花瓶，随手往前一扔。
中了。
“哎喲嘿！”潘陽激動的剛想抱着顧瞳親一口，回頭看了一眼祁安，悄悄改成了擁抱。
攤主沒先把獎品拿起來，示意他繼續套。
六投四中，中的還都是大件兒。
攤主坐在一旁不說話，明顯是在生氣。
顧瞳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事，站在紅線外等了一會兒也不見攤主給他拿禮物，只得回頭求助祁安。
祁安把煙扔在地上用腳碾滅，走到顧瞳面前單手攬過他的肩膀，在他耳邊小聲說：“選一個你最喜歡的拿走。”
顧瞳指了指紅漆盒子，祁安就知道他會選這個，也恰好是他套中的五個裏面最便宜的。
攤主把紅漆盒子放進顧瞳手裏，旁邊看熱鬧的有人在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大概是覺得攤主不守生意場上的規則，壞了規矩。祁安看了他們一眼，一幫人推搡着散了，走的時候他往攤主手裏塞了二十塊錢，怒氣沖沖的攤主瞬間紅了臉。
一路吃吃喝喝玩兒盡興了，顧瞳有點兒想滑冰。
這話一出祁安皺了皺眉，潘陽剛想說什麽卻被他擡手打斷，沒有半分猶豫，帶着顧瞳從一側比較好下腳的臺階走下去，先在厚實的冰面上踩了踩，确認安全後拉着顧瞳直接跳在了冰層上。
這一片兒滑冰的人很多，顧瞳看中了雪橇車，祁安租了一個牽給他。
潘陽先拉着顧瞳跑了幾圈，累成了發了瘋的阿拉斯加，顧瞳又拉着潘陽跑了幾圈，興奮的還能再跑幾圈。
祁安叼着煙，雙手插兜往不遠處放在冰面上的木桌椅走過去。
呂純澤跟着他，徐老爺置身事外，站在一旁盯着他們的背影逗貓。
強哥正抱着銅爐睡得歪七扭八，被旁邊的人一嗓子喊醒，先捶了那人一腦袋，緊接着就看見了祁安的身影。
“稀客啊。”強哥露着大金牙：“從來不上我這地盤來，今日這麽賞臉？”
祁安沒說話，只是露個臉，算是打過招呼。
“別怪我沒提醒你，小安爺，還有半年，找得着找不着你二伯，都得給我和蔣銘那小子一個交代。”強哥說完，接過旁邊那人手中的保溫杯，喝了一口茶，一抹嘴拍着大腿站起身，走到祁安身邊。
“我其實特別欣賞你，但你這品味我實在有點不滿意。”強哥笑眯眯的看着不遠處玩鬧的顧瞳說：“好好的老城爺們兒，幹嗎對着男人的屁……”
“考慮清楚你說這話的後果。”祁安看都沒看他，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随意吐了口煙道：“錢是一碼事兒，你說的又是另一碼事兒了。”
強哥歪嘴點頭，沖祁安豎了個大拇指，嘲諷的笑道：“小安爺跟別人就是不一樣，佩服。”
一根煙的功夫，祁安看了強哥一眼，朝不遠處沖他招手的顧瞳走了過去。
顧瞳滿頭大汗，手裏拿着毛線帽，祁安伸手抹掉他額頭上大片汗珠，拿過他手裏的帽子幫他帶好：“別感冒了。”
“你在跟誰聊天呢？”顧瞳說着就要往他身後看，立刻被祁安板回來腦袋。
他打岔問顧瞳：“還想玩兒點什麽？”
顧瞳裝作認真思考的樣子，沖身後一排的攤位指了指：“都玩兒。”
“走。”祁安攬着他的肩。
熱鬧的大年初一，是在四個人齊齊倒在床鋪上，連牙都懶得刷的累意中結束的。
顧瞳直接睡了個昏天黑地，再一睜眼，已是第二天日上三竿了。
作者有話要說：
抱拳致謝。
